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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在場人士的敘述,當時的場面可用血流成河,shi橫遍野來描述。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四分之一的人便倒下。
後來,武當派的李遺風提議,這樣大規模廝殺姿態過於難看,不是武林人士的作風,不如一對一進行比武。
大家礙於面子,只好同意。
但在緊急狀況下,公平性不足以體現。
全真教的趙天翔,在江湖少俠排行榜上名列第三,武功高強,接連打敗八名高手,可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最後居然被崆峒派平時負責洗菜煮飯的小師弟推倒在地,慘敗。
這下子,全真教的不服氣,開始和崆峒派血拚。衡山派的也說這種方法不合理,話語衝撞了武當派,兩派當下打起來。剩下的門派被氣氛感染,也開始各自找對手拼殺。
一時間,又回到了血沫橫飛的局面。
最後的結果是:五娘客棧一片狼藉;三百名武林人士只剩下三十多人,全因聚眾打架的罪名抓入大牢;陳大志該月糧餉扣完。
那把無敵從頭到尾,還是放在桌子上。
當天晚上,大家討論起了對這把劍的處置。
陳大志義正言辭:「為了武林的安危,為了國家的安定,為了百姓的幸福,我覺得咱們應該輪流守夜,看守這把劍。」
五娘:「好,你替我守,我要睡了。」
慕容逸風打個哈欠:「雖然我很有興趣,但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你找別人吧。」
雲叔,壯漢,小廝眼神堅定:「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少爺,不是保護這把劍。」
林之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只是個劍匠,不會武功。」
桃夭緩緩說道:「我只是來找風探郎的。」
說完,大家一同起身,準備回房睡覺。
身後傳來陳大志弱弱的聲音:「可是,這是縣太爺交代給我們的任務,如果劍失蹤,我們全會因遺失國家財物罪入獄的。」
五娘慢慢眯起那雙寶光璀璨的眼睛;「你答應了?」
陳大志害怕地笑笑。
五娘將手伸到髮髻上,拔下那根筷子:「你替我們答應了?」
陳大志吞口唾沫。
五娘微微一笑:「陳大志,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話音剛落,陳大志便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響徹雲霄。
所有人都背過身子,不忍觀看這一慘劇。
誰都不想入獄,於是大家只能打起精神,輪流照看寶劍。
壯漢小廝分別守在客棧的前門後院屋頂上。
剩下的人,在大廳中輪流值班。
第一輪是慕容逸風和桃夭。
兩人坐在桌子前,安靜地看著劍。
慕容逸風皺眉:「你覺得這把劍為什麼叫無敵?」
桃夭想了想:「因為它上面刻著無敵兩個字。」
慕容逸風再問:「那軒轅老人為什麼要刻上無敵兩個字?」
桃夭再想了想:「因為他給他取名叫無敵。」
怎麼又轉回去了?
慕容逸風決定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陳大志告訴我,你爹是風探郎?」
桃夭問:「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慕容逸風道:「剛才去上茅廁,他就在我隔壁蹲著,沒話說太尷尬了,就聊起你來。」
桃夭道:「哦。」
慕容逸風再問:「風探郎真的是你爹嗎?」
桃夭想了想:「可能是。」
慕容逸風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為什麼是可能?你娘沒告訴你嗎?」
桃夭搖搖頭:「沒有。」
慕容逸風皺眉:「為什麼?」
桃夭靜默了很久,久到慕容逸風以為自己又說錯話,正想轉話題時,卻聽見桃夭輕聲道:「她瘋了。」
這次,換慕容逸風靜默了。
風從門板的縫隙中吹入,燭火擺動。
最終,慕容逸風還是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你是怎麼知道風探郎可能是你爹呢?」
桃夭道:「我有名單。」
慕容逸風好奇:「什麼名單?」
桃夭道:「名單上的男人,都是我娘生前接觸過的。」
慕容逸風吸了口冷風:「接……觸?」
難道她娘是位?
桃夭點頭:「比如,說過句話,或是見過一面。」
慕容逸風吁出口氣:「原來是這個意思……對了,名單是誰給你的?」
桃夭道:「鴿幫。」
聞言,慕容逸風瞭然。
鴿幫是武林中的一個傳奇。
他們知道武林的一切。
大到武林內閣每年會議的保密內容。
小到各位掌門每日平均上幾次茅廁,哪次是大,哪次是小。
武林中每一人每一日發生的每一件事,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樣,武林中的秘史,他們也瞭若指掌。
例如,慧安師太和靜台大師tou情並生下一個女兒,該女最近還成為峨眉掌門的熱門候選人。
再例如,武當的趙六俠常趁天黑偷偷進入趙四俠房間,之後裡面會傳出聲音。
向鴿幫打聽消息的代價非常昂貴,有價目表作證。
一詢問某人生活規律情況(例如睡眠情況,進食情況,入廁情況),起步價一百兩,各門派底層人士一百五十兩;
中層人士五百兩;掌門級別一千兩。
二詢問某人武功招數情況,起步價一千兩,各門派底層人士一千一百兩;中層人士兩千兩;掌門級別五千兩。
三詢問某人男女,男男或者女女方面情況,起步價一萬兩,各門派底層人士一萬一千兩;中層人士兩萬兩;掌門級別三萬兩。
附註:消息確切度高達九成九,無效退款。
這麼說來,靡音手上的名單應該是真的。
慕容逸風忽然想到:「這份名單一定花了你不少銀子。」
桃夭點點頭:「我把宅子賣了。」
慕容逸風不理解:「那你不是沒家了?」
桃夭搖搖頭:「那是宅子,不是家。」
慕容逸風問:「可以看看那份名單嗎?」
桃夭從一個錦袋中倒出一張紙條,遞給他。
慕容逸風仔細看了之後,道:「你為什麼先來找風探郎?是不是你認為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桃夭靜靜說道:「不,是因為他的姓名筆畫是最多的。」
慕容逸風:「……」
慕容逸風閑閑問道:「你費這麼大力氣去找你爹,是為了弄清他和你娘當年的事情,還是為了讓他對自己的不負責道歉?」
桃夭道:「我只是想給他看一樣東西。」
慕容逸風好奇:「什麼東西?」
桃夭沒有再說話。
慕容逸風明白,當桃夭不願回答一個問題時,那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別人永遠也不會知道。
於是,他放棄,轉而問道:「那麼,你知道風探郎的情況嗎?」
桃夭搖頭。
慕容逸風得意地將摺扇打開,正想扇,忽然想起什麼,趕緊將摺扇放好,然後喝口茶,慢慢說起了他所知道的關於風探郎的事情。
風探郎姓風,但他的名字卻很少有人知道。
他是個賊,技術高超,偷東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於是,便有個外號叫風探囊。可江湖中識字的人也不太多,久而久之,就把囊傳成了郎。
這就是風探郎名字的由來。
風探郎是個賊。
任何不光彩的職業,只要你爬到頂峰,就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並且,名稱也會好聽許多。
同樣,小偷做成功了,可以叫神偷。
風探郎便是個神偷。
他不愛金銀珠寶,他說那俗氣,他喜歡偷一些奇怪的東西。
比如,少林方丈的木魚,武當掌門的假髮。
東西雖不貴重,意義卻十分重大。
被偷的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他們最貼身的東西,居然都能被偷走,可想而知,風探郎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神偷。
同樣可想而知,風探郎樹立了不少敵人。
江湖上的名門正派或者自詡為名門正派的人士組織了無數次的圍剿。可由於風探郎行蹤不定,來無影去無蹤,飄來飄去也不傷風,於是乎,次次都落得失敗的下場。
五年前,風探郎忽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為他金盆洗手了,沒想到五年後,他又再次出現,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桃夭問:「那些人是怎麼知道風探郎在柴家鎮的?」
慕容逸風道:「江湖傳言。」
桃夭道:「是誰傳出來的?」
慕容逸風微微低下頭,輕輕捋了捋額角的發,眉目間滿是俊秀,他微笑:「江湖傳言,自然是江湖傳出來的。」
桃夭明白他的意思:沒有人會追究傳言的出處,真假。
慕容逸風將扇子拿在手上把玩:「其實,江湖人士,是很無聊的一群人,他們會因為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從南衝到北,從東奔到西,然後聚集到一起,為了些小事,打打殺殺。」
桃夭問:「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江湖?」
慕容逸風繼續微笑:「因為我本身也是很無聊的一個人。」
一個時辰后,輪到五娘和陳大志。
陳大志為了贖罪,一會幫五娘捶肩膀,一會幫她倒茶,但五娘只是拿著本坊間小說看,不理會他。
陳大志只好使出絕招,展現自己的幽默,於是,他開始說笑話。
「五娘,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嗯。」愛理不理。
「從前,有個員外,他在三個月內死了三位夫人。別人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第一位夫人是吃有毒的蘑菇死的,第二位夫人也是吃有毒的蘑菇死的。問的人就說,那第三位夫人一定也是吃毒蘑菇死的。員外說,不是,她是不肯吃毒蘑菇,所以被我砸死的。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五娘白他一眼,繼續低頭看小說。
陳大志摸摸頭:「可是我上次講這個笑話時,小柔她們都笑個不停啊?怎麼你會覺得不好笑呢?」
五娘慢慢地抬起眼睛:「小柔?春香院的紅牌姑娘小柔?!」
陳大志捂住嘴,冷汗淋漓,糟糕,說漏了。
五娘一把掐住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道:「陳大志,你膽子真不小,居然敢去那種地方?!」
「不是不是!」陳大志連忙解釋:「是春香院失竊了,我們是去調查的!五娘,不信你去問那些兄弟,他們可以為我作證的!~我對你是忠心一片啊!」
「哼,諒你也沒這麼大的膽子。」五娘鬆開手,又問道:「她們丟了什麼東西啊?」
陳大志趕緊揉揉耳朵,據實以告:「一盒胭脂。」
五娘皺眉:「不就是一盒胭脂嗎?還用得著驚動官府?」
陳大志嘆氣:「咱們柴家鎮實在太太平了,所以這件案子還被列為去年最重大的案件呢。」
五娘搖搖頭,繼續看書。
陳大志將無敵拿起,仔細端詳一番,問道:「江湖傳言,這把劍的劍氣非常凜冽,只要一□□,一丈以內的人沒一個能活命。」
五娘嗤笑一聲。
陳大志問:「你不信?」
五娘閑閑說道:「不太信。」
陳大志問:「如果這劍不厲害,為什麼風探郎會重出江湖把它偷來呢?」
五娘慢慢地抬起眼睛:「你怎麼知道,是風探郎偷的?」
陳大志沉默片刻,反問道:「那你怎麼知道,不是風探郎偷的呢?」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良久,五娘笑道:「那你就把劍拿出來,看看它是不是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吧。」
「啊?」陳大志猶疑。
「怎麼,你不敢?」五娘開始使用激將法。
「我是怕傷到你。」陳大志坦白。
「我的命大得很。」五娘毫不畏懼。
「那,那我真的拿了。」陳大志拿起無敵。
「好。」
「真的。」陳大志吞口唾沫。
「嗯。」
「真的真的。」陳大志手在顫抖。
「陳大志,你是不是男人!」
這下子點到死穴,陳大志一把將無敵取了出來。
只見銀光一閃,五娘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五娘!」陳大志肝膽俱裂,將劍一丟,沖了上去。
他連聲喚道:「五娘!五娘!你不能有事!」
五娘已經氣若遊絲,她慢慢睜開眼,緩緩問道:「大志?是你嗎?」
「五娘,都是我害的!」陳大志安慰道:「你別怕,我馬上去找郎中!」
說著,他便要起身,卻被五娘拉住:「來不及了,大志,我恐怕不行了……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要老實回答我。」
看著五娘姣好的臉,陳大志心如刀割:「五娘,想知道什麼你就問好了,我一定老實告訴你。」
五娘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衙門每個月,真的只給你二兩銀子嗎?」
「五娘,我不該騙你的。」陳大志哭得不能自已:「衙門除了明帳上的二兩,私下還給了一兩,我沒有交給你,一直偷偷藏著做私房錢。」
「沒關係,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五娘微微一笑,凄艷動人:「只是不明白,我常在你家翻箱倒櫃,怎麼沒看見那些銀子呢?」
「五娘,我把銀子藏在柴房裡,裡面有老鼠,你一般都不敢進,所以也就沒發現。」陳大志痛不欲生:「五娘,你千萬不能死啊!」
「我當然不會死,但你就死定了!」五娘一骨碌從地上站起,揪住他的耳朵,罵道:「好你個陳大志,居然學別人存私房錢,你膽子不小啊!」
陳大志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五娘,你騙我?!」
「不騙你怎麼套得出你的話?」五娘手上用勁:「等會值完班馬上回去把銀子取給我!」
陳大志疼得大叫:「我給,我給,我全都給!」
這時,樓上的房間門同時打開,桃夭,慕容逸風,林之意,雲叔全看著他們,臉上是被吵醒后的不爽:「你們倆可不可以改個時間啊?」
陳大志趕緊陪不是。
等他們回房后,陳大志小聲問道:「五娘,你真的沒事嗎?」
「我早告訴你,這把無敵是浪得虛名。」五娘拍拍裙子上的灰。
剛才太入戲了,居然躺在了地上,還好這些天有小廝打掃,不然她的新羅裙就毀了。
「可是取劍的時候,我明明有看見一道強烈的劍氣的。」陳大志摸摸腦袋。
五娘將無敵取出來一看,只見劍身上塗有一層熒光粉,因此在拔出時才會產生一道異樣的光。
「原來是這樣。」陳大志大失所望。
「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叫醒雲叔他們,然後我們一起回你家。」五娘吩咐。
陳大志雙手拿著佩刀,紅著臉小聲說道:「五娘,我們還沒成親,這個……被別人看見了,不太好吧。」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五娘皺眉:「我是去取你的私房錢。」
陳大志:「……」
五娘和陳大志走後,輪到雲叔和林之意值班。
雲叔:「……」
林之意:「……」
雲叔:「……」
林之意:「……」
雲叔:「……」
林之意:「……」
就這麼,在尷尬的沉默中,這一晚上平安地過去了。
插播。
這一晚上,房頂上的壯漢小廝都靜靜地坐著,沒人說話,但心裡卻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
壯漢甲(憤怒青年型):真不公平,為什麼只有我們在這裡吹冷風?為什麼我們做的事情最多台詞卻最少?更重要的是……為什麼我們連個像樣的名字也沒有?!
小廝乙(哀怨型):每次有美女出現時,雲叔都會叫我站在少爺身後,說這樣起襯托作用。娘,您為什麼要把我生得和您一樣丑?
壯漢丙(八卦型):根據我的觀察,那個叫桃夭的姑娘肯定喜歡那個陳大志捕頭,而陳大志捕頭卻是喜歡五娘,而五娘則深深愛上了雲叔,雲叔則是對桃夭姑娘有感覺,而桃夭姑娘喜歡的是陳大志……
小廝丁(春心暗髮型):月老,拜託把我跟少爺配成一對吧。
第二天,所有人臉上都是兩個黑眼圈,全都哈欠連天。
但一清早,陳大志的手下小張跑來,興奮且神秘的宣佈道:「江湖上都傳遍了,說風探郎看見這麼多武林正道,被嚇傻了,所以才自動把無敵放下,意思就是請大家放他一馬。」
「柴家鎮這麼閉塞,你是從哪裡聽說的?」陳大志問。
小張喝了口茶,繼續道:「就是那幫抓進去的武林人士說的,而且他們已經把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估計兩天後,整個江湖就會傳遍的。」
「他們不是在大牢里,怎麼能傳消息出去?」陳大志疑惑。
小張嘿嘿一笑:「我幫他們傳的,一條消息十兩銀子,夠我半年的糧餉了。」
陳大志劍眉一挑:「身為捕快,居然私自替犯人傳遞消息,實在太不應該了。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居然沒叫上我一起,太不夠義氣了!」
小張趕緊道:「老大,彆氣,他們以後還會傳消息的,以後咱們掙大的。」
陳大志滿意了,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有前途。」
當兩人沉浸在暴富的美夢中時,其餘的人則對這條消息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五娘輕哼一聲:「風探郎再怎麼無能,也不會怕那群酒囊飯袋吧。」
林之意提出不同建議:「如果不是害怕,為什麼他會把辛辛苦苦偷來的劍還回來呢?」
五娘反駁:「或者,根本就不是風探郎偷的。」
林之意再反駁:「可是,聽說是香奈門的人親眼看見的。」
慕容逸風贊同:「香奈門在江湖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這種於顏面無光的事情,他們應該不會無中生有。」
五娘繼續冷哼:「可是這把什麼土得要命的無敵,根本就是把普普通通的劍,劈柴都不行。」
「真的假的?」慕容逸風將無敵取出來仔細觀看一番,劃劃衣服,又砍砍桌子,最後得出結論:公平點說,劈柴還是行的,就是費的力氣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