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 69 章

之後發生的事,就不是沉浸式體驗，杜程又回到了熟悉的旁觀位置。

曲觴跳下不周山的劍爐，從此就沒有「曲觴」了。

神兵橫空出世,整座不周山隨之塌陷,強大的力量沿著不周山迸發，下了萬年的罪孽雪一瞬融化，天間的亂象被神力滌盪而空，正在不周山的司命身處這一異象中，在不周山塌陷，立將自己的星盤召喚出來。

「亂了亂了,怎麼全亂了……」

星盤的命線如活了一般在星盤亂竄,與正在塌陷的不周山一般震顫。

神力散向仙界,原本七零八落的仙界被一股無法阻擋的力量重新黏合在一起,仙人們迷惑欣喜不知所以然,紅艷艷的仙殿內,一道銀光飛出,在狂歡的眾仙中不斷下墜。

不周山塌陷了。

那柄劍,有著曲觴氣息的神兵隨著它使命的完成不斷墜落。

一雙手抓住了劍鋒。

那雙手又大又溫暖，只是冰冷的劍受不到被那個人抓住的快樂。

它只是墜落，四五裂墜落。

終被握在手心裡的只有一柄斷劍。

杜程在虛空中看著斷劍墜入黃泉，被泉水重重淹沒,一身是血的丹宸子追了下來,在黃泉中發了瘋似去找他的小酒杯,那塊小石頭。

只是無論他如何癲狂,天間已經不存在曲觴了。

至純的仙氣將黃泉里的魂魄炙烤得鬼哭狼嚎。

丹宸子渾身浴血站在黃泉中，捧著黃泉中撈來的斷劍殘骸，周遭鬼哭陣陣,看去渾不似仙人，倒像是入魔了。

終他還是沒有入魔。

手裡的斷劍提醒了他。

曲觴救了這蒼生，他不能毀了曲觴付出一切得到的這結果。

丹宸子面向司命，抬手，手起劍下，速度快得司命都來不及閉眼睛迴避。

虛空中旁觀的杜程是看得眉頭一皺。

他清晰看到丹宸子剖下了自己的心頭血，滴在了殘骸。

殘骸仍然殘留著曲觴的氣息，丹宸子的心頭血護住了這一縷氣息。

「我不會讓他死。」

「我欠他一個答案。」

到此為止，前世落。

杜程神魂歸位，柔軟清香的落葉掉在他掌心，他一晃神才想起自己是早飯吃撐了出來消食，意識到自己接樹葉的動作和曲觴接桃花的愛好十似后，杜程扔掉了落葉，拍了拍手。

「小呀么小妖怪~」謝天舉著兩杯奶茶一蹦一跳跑過來，看到杜程腳剎車，「哇哦，你什麼候紋身啦？」

「紋身？」

「嗯吶，」謝天遞他一杯奶茶，「嘗嘗，新口味。」

杜程接過奶茶，謝天指了指他的眉心，「挺好看啊，像花瓣。」謝天吸了口奶茶，後知後覺轉過臉靜靜看向杜程。

謝天用眼神說：姬滿齋的婆眉心有花。

杜程吸奶茶，用眼神回答：所以呢？

謝天收回目光，又吸了口奶茶，「今年入秋好快啊，怎麼這麼早就開始有點冷了。」

冷不丁背挨了一下，謝天差點沒把嘴裡的奶茶噴出去，狼狽嗆了一下后，氣急敗壞質問杜程：「你幹嘛？！」

「打你啊。」杜程弔兒郎當道。

謝天：？

這年頭妖怪對凡人使用暴力已經這麼理直氣壯了嗎？精怪管理局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杜程吸奶茶，面頰的酒窩收縮鼓動，「不服啊？」

謝天：「……」

好想哭，但是堅強忍住。

開杜程半米遠，謝天蕭瑟道：「早嫌我丑，在又打我，我知道我在人了，不好看了，遭人嫌棄，我懂，我都懂……」

「小謝——」

葉小娟急匆匆跑來，謝天趕忙火速澄清，「葉奶奶，我剛才可不是說你啊……」

葉小娟哪知道謝天剛才說了什麼，急道：「你能幫我叫輛車嗎？我得去趟醫院。」

蔣文彬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作為尚未離異的配偶，葉小娟必須得到場。

反正葉小娟執念已消，杜程放心讓謝天去送人，並叮囑謝天：「看著點兒，情況不對就回來。」

「好，你放心。」謝天道。

杜程心想謝天看去是比司命靠譜多了，搖了搖頭，吸著奶茶去找姬滿齋。

雙眼赤金好看是好看，不過這既是入魔的症兆，那就著不妙了。

姬滿齋成天自己加蓋子，估計不是為了壓制自己逆天的力量，而是避免自己入魔。

杜程很好奇丹宸子帶曲觴的殘骸之後做了什麼，才有了他呢？

這段記憶應該保留在姬滿齋那兒。

姬滿齋在卧室閉關。

杜程敲了敲門，「姬滿齋，我方便進來嗎？」

「請進。」

杜程推開門。

姬滿齋正坐在床，一身睡衣，顯然是在睡覺，杜程敲門才起來了。

「還沒起啊？」

「嗯。」

杜程盯著姬滿齋看。

樣子倒是沒什麼差別，不過看去比丹宸子更冷更生硬一些，丹宸子看著還是很溫和一仙男子。

「我的胸口圓滿了，」杜程用一種吃瓜的八卦語氣，「就是還有幾個問題請教一下。」

姬滿齋：「你說。」

看姬滿齋挺平靜的，杜程放心了，坐在自己床和姬滿齋面對面直擊當事人進行採訪。

「曲觴算妖怪嗎？」

杜程拋出了核心問題。

「算，不算。」

說了於白說。

杜程小「哼」了一下，繼續採訪。

「後來，丹宸子是怎麼讓曲觴投入輪迴的？」

「他找到了曲觴在人間殘存的靈力載體，」姬滿齋頓了頓，「他留了九尾狐一縷長發。」

「哦哦哦。」

杜程想起來了。

「丹宸子讓司命把曲觴和九尾狐的命盤牽在一起，因為九尾狐是不死的靈獸，所以想借九尾狐的命盤讓曲觴活下去，後果然起到了作用嗎？」

姬滿齋點頭，「殘存的靈氣，加神兵的遺骸和……丹宸子煉製出了一塊石頭，是曲觴本源的形態。」

「然後呢？」杜程饒有興趣追問。

照這樣發展下去，不又是一個輪迴？石頭開啟靈智，丹宸子又能重新擁有一個小石頭精了，怎麼他發展壯大成了一堵牆啊？

「石頭，就只是石頭。」

姬滿齋垂下眼帘。

丹宸子用自己的心頭血溫養著一塊頑石，心頭血在頑石開出了一朵花，而丹宸子自己卻日益衰敗。

仙人是不死的。

可他並非天生仙人。

他日日捧著一塊石頭，對他訴說從前不曾說出的話語，可頑石卻不能開口了。

司命找到丹宸子，丹宸子滿頭白髮，他捧著一塊石頭，目光溫柔而悲傷，他就死了，他真是不甘心。

司命在看到丹宸子手的石頭恨不得一頭撞死。

造化弄人啊。

石頭的三道紅線蜿蜒散開，明就是星盤預警的桃花模樣。

「司命……」丹宸子語氣平靜，他已經虛弱到了消散的步，「你掌管天命數，你告訴我，他還會回來嗎？」

昔日好友變成如今模樣，司命懊悔不已，抬手占卜，越是占卜，星盤的壓力就越大，到后，他口吐鮮血，雙手垂落，是大笑了一聲。

「丹宸子，不瞞，在星盤浩劫預警，我嚇得魂不附體，為自己佔了一卦，卦象說我將墮入凡塵，不得為仙……我自私啊……所以我千方百計一步，想在天前頭，避開這一劫……終究是避不過……」

丹宸子捧著他的石頭，目光繾綣，耳中聽到的已經絲毫不能打動他的心，無論是仙還是人，都一樣自私，而曲觴……他跳下去，想的又是誰？雙手溫柔撫摸著石頭，「曲觴，我並非故意食言，我只是想護你周全。」

說了千百次的話，每一次說出口，都如鯁在喉。

「將他拋入黃泉，」司命翻身倒在，喃喃道「有仙人隕落，他讓路了……」他閉眼睛，星盤升天空與他剝離，眨眼睛，丹宸子的身邊吹過一陣風，的司命消失無蹤。

「為了讓石頭有靈，丹宸子將它拋入黃泉，沾染魂魄氣息，千年後，這塊石頭隨著魂魄入世，落入一窯中，在窯中被燒製成磚石，之後便成了一堵牆。」姬滿齋將事情化繁為簡，避重就輕說了。

杜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從姬滿齋金色的瞳孔里，他很清晰看到了額頭有多半開的小桃花，看去還挺可愛的，「這是什麼？」

「三生石的印記。」

「度過這一生，你會次成神。」

杜程的手指點在額頭，嘴唇微微張大，「我能成神？」

姬滿齋微笑了一下，「是啊。」

「那你呢？」

杜程望向姬滿齋金色的瞳孔。

這金色多好看啊，一點不妖異，散發著平和的光芒，這怎麼會是入魔的症兆呢？

「你算是丹宸子的轉世，還是丹宸子呢？」

銀髮曳，他雙手捧著自己的那塊石頭，順著風墜落，從曾經的不周山頂落入黃泉。

世間將會有新的神誕生。

而他為他鋪路。

「丹宸子……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