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楊初初小腿一顫,「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好傢夥,平均每三天摔一跤!楊初初屁股摔得生疼,她吃痛地回頭一看。
李廣路立在院中,嘴角噙笑。背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木,襯得少年面頰更加白皙,眉目清朗。
連這身太監服,都難掩光華。
楊初初呆了呆。
李廣路見她摔了,連忙趕了過來,道:「公主沒事吧?摔疼了么?」
楊初初搖了搖頭。
李廣路下意識看了那窗戶一眼,楊初初立時道:「哎呦,好疼啊!」
李廣路收回目光,道:「還能走么?」
楊初初瞪大葡萄似的眼,擠出一點兒水花來:「走、走不動。」
李廣路眉間隱有擔憂,他沒空再理會那窗戶,便道:「不如,奴才背七公主回輕離院可好?」
楊初初忙不迭地點頭:「好。」
李廣路背對著她蹲下來,少年肩寬背瘦,脖頸修長如玉。
楊初初默默趴了上去,兩隻短短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小女孩身上獨有的奶香味,十分宜人。
李廣路微微用力,便將楊初初背了起來。
楊初初已經繞到了這院子的後方,要回輕離院,需得繞個小半圈。
楊初初肉肉的小手緊緊扣著李廣路的脖子,生怕自己被掉下去。
李廣路輕聲笑:「公主不要害怕,奴才不會放手的。」
楊初初嘻嘻笑一下。
李廣路走了幾步,問道:「公主怎麼會獨自來這裡?」
楊初初信口胡謅:「我、我沒有來這裡玩過,想來看看呢!」
李廣路道:「還是別來這裡了,裡面住著人,可能會嚇著您。」
楊初初一臉好奇:「是什麼人?」
李廣路低聲道:「可憐人。」
楊初初「哦」了一聲,似是不懂。
李廣路笑了笑,道:「總之,公主記住奴才的話便是了,若是裡面的人讓您做些什麼,您也不要理會,這後宮之中人心險惡,千萬不要輕信別人。」
楊初初甜甜笑:「知道了!小哥哥真好!」
李廣路抿了抿唇,繼續向前走。
楊初初已經六歲了,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來說,也不算太輕鬆,他走了一段,脖子上就出了些細密的汗珠。
楊初初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很重?」
李廣路故意加快了步子,道:「沒有,很輕的。公主要多吃些才是。」
楊初初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他,李廣路和其他的太監很是不同,別人都佝著背,他卻經常挺得筆直。其他太監多是兩面三刀,他卻對冷宮眾人都十分君子。
看了一會兒,楊初初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
「小哥哥。」楊初初默默出聲。
李廣路應聲:「嗯?」
她奶聲奶氣道:「為什麼你的脖子出汗,臉不出汗呢?」
李廣路面上一僵。
楊初初說罷,好奇地去摸他白皙平整的臉,這皮膚……嘖嘖,整張臉簡直零毛孔,細膩得有些像假的!她忍不住戳了戳。
李廣路連忙道:「奴才……奴才天生如此!臉是不愛出汗的!莫要髒了公主的手。」
楊初初見他神色略有慌張,感覺自己似乎玩笑開得過了,便縮回了手,嘟起嘴:「哥哥小氣鬼。」
李廣路鬆了口氣,他抬眸看向輕離院,只見雲美人正站在門口,見他們來了,急忙迎上來。
「初初怎麼了?」盛星雲見楊初初怏怏地趴在李廣路背上,不免有些擔心。
楊初初若無其事地跳下來,道:「娘親!我就是走不動了!哥哥背!」
盛星雲鬆了口氣,道:「有勞李公公了。」
李廣路忙道份屬應該。
「娘親,我的風箏呢?」楊初初一邊問,一邊朝屋裡跑去。
盛星雲道:「就在桌上呢!」
李廣路隨口道:「雲美人為公主做了風箏嗎?」
盛星雲溫婉一笑:「不錯,小孩子嘛,總是一天一個主意。」
李廣路一愣,眼中升起幾分羨慕來。
盛星雲見他不過也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便問道:「你以前也玩過風箏嗎?」
李廣路斂了斂神:「奴才未曾。」
盛星雲隨口道:「也是,男孩兒應該是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李廣路勉強笑一下,道:「不……奴才沒有公主這樣的福氣……奴才母親很早便過世了。」
盛星雲聽了,不禁有些惋惜。
她本就善良,忍不住安慰道:「那你也莫要傷心,你母親定然在天上看著你呢,會護佑你平安的。」
李廣路面色微怔,有些動容。
他低聲:「多謝雲美人。」
盛星雲笑笑,楊初初卻道:「娘親,這個風箏可以玩了嗎?我想和小哥哥一起玩呢!」
盛星雲道:「我們的棉線不夠了,需得再找些棉線才行。」
楊初初面有失望,李廣路立即道:「下回奴才給公主捎帶過來,可好?」
楊初初聽了,喜笑顏開:「太好了!」
盛星雲道:「太后的壽宴籌備得如何了?」
李廣路道:「因此次使臣不少,皇上便想在瓊華台宴客,彰顯我大文國威。」
瓊華台是皇宮之中的高地,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只有最重要的活動,才會在那裡舉辦。
盛星雲微微頷首:「皇上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太後娘娘的壽誕,自然是馬虎不得。」
楊初初沒說話,心中卻十分清楚,大文富足並不是因為文帝楊恪有多麼英明強幹,而是因為前幾代打下的基礎,以及南方豐富的礦藏。
所謂以仁孝治天下,不過是他自己平庸的幌子。
可接下來李廣路的話,卻深深勾起了楊初初的興趣。
李廣路:「奴才聽到一個消息……」
盛星雲有些好奇:「但說無妨。」
李廣路看了她一眼,道:「奴才聽聞,這次……皇上有意大赦天下。」
盛星雲一愣,美目睜大:「次話當真!?」
李廣路搖頭:「奴才也不是很確定。」
一旁的竹韻也忍不出出聲道:「那是不是說明……我們能出去了?」
她看向盛星雲,面上有隱約的激動。
李廣路沒說話,盛星雲冷靜下來,道:「所謂『大赦天下』,是除了死刑和謀逆類的罪名以外,基本都會得到赦免。」
竹韻還沒來得及高興,盛星雲繼續道:「可我們不同。」
她看了竹韻一眼,竹韻還有些疑惑,可楊初初內心卻頓悟了。
當初,她們並沒有犯下什麼罪狀,之所以被關到冷宮,是因為欽天監說楊初初不詳。
在這個迷信的時代,只要被扣上「不詳」的帽子,便會被打入地獄,永遠不得翻身。
這個詞,彷彿是一把尖利的刀,能殺人於無形,而被殺之人,可能還覺得自己身為不祥之人,簡直死有餘辜。
楊初初的小拳頭緊了緊,面上卻依舊懵懂。
盛星雲一把拉過楊初初,道:「初初,若是讓你和娘親,一直住在這個小院子里,你願意嗎?」
楊初初抬起臉,清清楚楚道:「初初,不願意。」
盛星雲苦笑一下:「為何?」
楊初初伸手攬住盛星雲的脖子,道:「初初要帶娘親去外面玩,吃好吃的東西,初初要孝順娘親呢!」
她一臉天真,看起來和普通的孩子沒什麼分別,可盛星雲知道,對楊初初來說,連說清楚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盛星雲心中感動,覺得自己為了女兒付出再多,也很值得。
她摸摸楊初初的頭,哄她道:「好……娘親聽初初的,好不好?」
楊初初咯咯笑了起來。
李廣路在一旁看著,心底微漾。
這深宮之中,恐怕只有舐犢之情,才是最無私純凈的吧。
-
是夜。
楊初初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
盛星雲給她蓋好被子,她扭了扭身子,又掙開了。
這冷宮地方狹小,她們便一直都擠在一張小床上,盛星雲問道:「初初怎麼了?」
楊初初怯生生問:「娘親……欽天監是誰?」
盛星雲一愣,道:「你聽誰說起的欽天監?」
楊初初想了想,胡謅道:「我聽娘親說夢話了,嘻嘻嘻。」
盛星雲有些無語,便只得解釋道:「欽天監是一個大官,他負責觀天象,卜吉凶。」
楊初初問道:「他怎麼知道別人是好是壞呢?」
盛星雲嘆了口氣,道:「這個娘親也不知道……或許,是老天爺告訴他的吧。」
楊初初又問:「欽天監叫什麼名字?」
盛星雲沉默一瞬:「卓梵。」
楊初初「哦」了一聲。
卓梵是吧,好,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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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一個綠油油的封面,希望大家能感受到一點茶香,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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