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顧寒山語調微揚,黑眸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與趙王妃對視。在柳家眾人慣會表演的她,觸及他令人發寒的眸光,下意識地偏頭躲開,雙唇懦懦,半晌沒有一句整話。

「看來,王妃也認同朕的話。」

顧寒山的手指修長如玉,此時指節微彎,有節奏地叩擊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音,如重重鼓點一下下地落在趙王妃心上。

半晌,她方才局促答:「……是。」

顧寒山:「嗯。朕還當王妃似對朕有什麼不滿。」

趙王妃:「臣婦不敢。」

趙王妃的偃旗息鼓,實在是意料之外。畢竟,柳家三人未曾想到,皇上一照面便拿住了紈親王的話頭,隨後趙王妃也被說得啞口無言。

趙王妃若是知道柳家三人作何感想,肯定氣得吐血。

這三個蠢蛋,還沒看出來嗎?

皇上是在趁機打壓他們孤兒寡母。

但是,不滿歸不滿,此刻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咽進肚裡,暗自消化。因為他們面對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一言即是法則,甚可定生死。

許悠然頗感意外,小心掀了掀眼皮,用餘光偷瞧顧寒山。卻不想,意外對上了一雙清冷淡漠的黑眸,她恍惚了一下,以為看錯,不由眨眨眼,然後便發現黑眸已挪開,彷彿剛才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正愣神,,她頭頂上傳來矜貴疏離的聲音:「你便是柳苒苒?」

許悠然:「?」咋地,這就失憶了?

她垂著頭,道:「是。」

顧寒山又問:「是你給紈親王送的休書?」

「是。」

「那你說說,為何這麼做?紈親王畢竟是堂堂親王,今日,你若是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朕怕是不能饒你。」

「皇上。」

柳開康倉皇開口。

顧寒山淡淡瞥他一眼:「愛卿,這是柳氏女的事,當由她自己回答,你身為父親,也不可代勞。何況,她是給親王送休書,如果沒有一個理由,日後豈不是要人人效仿?那朕豈不是天天就在御書房等著你們,給你們斷家務事啊?」

柳開康低頭:「臣不敢。」

顧寒山:「嗯,不敢就安靜聽柳氏女說。」

許悠然斂眸沉思,片刻后,整理出思緒,準備作(表)答(演)。

她聽出對方弦外音,只要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即便,她今日給親王送了休書,這件事也能揭過。

於是,許悠然深吸一口氣,認真開口:「回皇上,臣女委屈。」

「哦?」

顧寒山眼中閃過一抹興味。

「冤枉朕聽過無數,這委屈一言,朕還是頭次聽說。你倒是說來聽聽。」

許悠然娓娓道來,講述她和趙文連如何相遇、相知並相愛,最後求得賜婚成親的。

講完甜蜜過程,她又開始講成親之後。

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的感情由天上仙羨慕的甜鴛鴦,變成鬼神笑的怨偶,可謂天翻地覆。她更詳細說明其中過程,從發現趙文連對她心不在焉,到知道他另有所愛,再到兩人意圖下毒害她。

他們二人,一個是她昔日所愛,一個是她從小長大的姐妹,傷人至深。

許悠然如泣如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柳開康和柳不吝兩人眼圈泛紅,不加掩飾地瞪著趙文連,心裡無一不是在想:教訓輕了,找個地方套麻袋吧?

她自己更是聲音哽咽,眼眶通紅。

「回稟皇上,這便是小女送休書的緣由,還望皇上明鑒。」

她單薄的身子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態度虔誠到了極致,好像是藉此從心底盼望,能得一個公平對結果。而這個結果,是她給原主求的。

原主本有似錦人生,卻因著這兩人的自私,沒了性命。

即使,她再想退休養老,代替原主活下去的她,也要為她討一份公道回來。

「文連,柳氏女所說,可是真的?」

顧寒山還是那般淡漠,好像許悠然那番話,並未叫他動容,如果忽略他一閃而逝的眸光話。

一時辨不清他的態度,趙文連直覺不妙,緊張得攥著衣袖,額間冒出一層層冷汗,也不敢應聲。

「文連,可有聽到?」

「臣……臣聽到了。」

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意。

顧寒山問:「那你為何不答?是也不將朕放在眼裡嗎?」

趙文連慌了,猛地跪地:「臣……不敢。」

「那你說,柳氏女方才所言,可是為真?」

「不全是……真的。」

「那就是,她說的部分屬實,對嗎?」

「……」

趙文連驚覺失言,但認下的錯,如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來也是不可能。再說,在場的幾個人里,也沒有誰願意他收回去。

之後,顧寒山再問,具體哪些為真、哪些為假,趙文連冷汗直冒,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完全無親王的氣勢,當真丟人得要命。

而且,他還一直去瞧趙王妃的反應,盼望著後者能給他以幫助,卻不想,趙王妃已在初次交鋒中,被顧寒山震懾,此刻全無戰力,任由趙文連被「狙擊」。

是以,由於對手的崩潰失措,這番審問很快有了結果。當趙文連終於點頭承認,他合謀李夢瑩給柳苒苒下毒時,顧寒山俊美的臉上布上一層陰寒。

「好,很好,不愧是朕親封的紈親王,當真是給朕長臉啊。」

任誰也聽得出話中的嘲弄。

趙文連怯懦不敢應答。

他現在都產生懷疑,怕下一秒顧寒山怒極發了瘋,要賜他死以儆效尤。

不得不說,他想多了。

相反,顧寒山希望他活著,長長久久地活著。

這樣才有趣不是。

理清了事情脈絡,結果就很好判了。

「既是弄清始末,柳氏女確實委屈。既然,她給了休書,朕雖痛惜朝廷命官的聲譽,但他自己不珍惜,朕也無法,犯了錯理應受罰,休書一事,朕准了。」

話音一落,在場的幾人全是震驚不已。

一時間,屋內安靜無聲,針落可聞。

趙王妃最先反應過來,大呼:「皇上,您不能!您不能啊,他是您的弟弟啊,先皇讓您看顧於他……」

她喊完,驚覺失言,猛地捂住嘴,保養得極好的面容上出現一道道驚懼,整個人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顧寒山眉峰粹著冷意,指骨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桌面,黑眸中怒氣一閃而逝,盡化為嘲諷。

「趙王妃,朕之前說的話,想必你是沒聽見。朕再提醒你一遍,如何?」

他語氣極為平靜,越是這樣,眾人越是膽寒。

因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震怒的前兆。

趙王妃心裡很是不甘,但她聽懂了顧寒山的威脅。

這個結果她不滿意、不接受,非要攀扯其他,那別怪他肅、清、皇、室、血、脈。

「臣婦不敢,臣婦妄言,請皇上贖罪。」

事已至此,她乖覺認錯。

顧寒山輕嗤:「若誰都如趙王妃這般,朕豈不成了擺設?來人,罰她掌嘴五十。」

眼見她面如死灰,顧寒山惡趣味道:「等等,念趙王妃年老體弱,其子代罰吧。」

趙文連沒反應過來,已被人架著。

「啪!啪!啪!」

清晰有力的巴掌聲不斷響起,趙文連哀嚎不斷。

許悠然和柳家父子聽著,心裡頓覺一股快意。

惡人自有惡人磨。

哦,不對,皇上是好人。

許悠然心裡補充。

一個不滿,換來一頓羞辱性的虐打,趙氏母子不敢再作妖。

顧寒山問:「柳苒苒,朕准了你的休書,你可還有什麼要說?」

許悠然垂著頭,答道:「臣女還有一事相求。」

顧寒山:「哦?」

許悠然:「臣女請皇上成全連哥和夢瑩的一番深情,准他們二人在一起。」

她話音一落,四座皆驚,連趙文連都忍著臉上的劇痛,詫異地看向她。

柳苒苒,她有這麼好心?

柳家父子更是擔憂不已,但顧寒山在上,他們又不敢失禮,只好看著許悠然。

許悠然給了他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恭聲解釋:「回皇上,自古以來,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連哥他們二人,既然情深似海,臣女不願一味當惡人。臣女想,既然他們想在一起,便在一起吧,我們做個成全鴛鴦的好人,大家都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顧寒山似笑非笑:「若朕沒忘,你剛曾向朕說你委屈。」

「臣女委屈不假,不光臣女委屈,臣女的家人也委屈。所以……」她頓了一下,抬眼偷瞧顧寒山的反應,見他沒什麼變化,大著膽子說,「臣女另有一事相求。」

「夢瑩曾哀求臣女,成全她和連哥二人,甚至說只要能和連哥在一起,哪怕無名無份,她也心甘情願,只要她能與心愛之人常相廝守。」

趙文連聞言,饒是臉腫得像豬頭,面色隱有動容,心中更是湧現無數感動。

夢瑩竟然說過這番話?

他真的沒有看錯她,哪像眼前這個毒婦。

許悠然餘光瞥見他的表情,嘲弄地牽起唇角。

李夢瑩這番話,典型的小三上位宣言。

實際上呢?

心裡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她肯定不會提醒的。

提醒了他,以後哪裡看好戲呢?

於是,許悠然接著說道:「臣女想,夢瑩既然願意退讓到這般地步,自然不好再做阻攔。因為,臣女實在是被她的一腔赤誠所打動。敢問世間哪個女子,能做到不在乎名分,不在乎世間人言,只為了所愛之人。」

「臣女是個世俗之人,自問一遍,承認做不到。既然自己做不到,便覺如果不成全這樣的深情,實在天理難容。」

她一番話,把李夢瑩捧上雲端,趙文連在旁聽著與有榮焉。

他看上的女子,就是這般不同。

許悠然暗自撇嘴,柳家父子也氣得不行。

她說完,小心翼翼問:「皇上,您覺得臣女說得可有道理?」

有吧有吧。

她在心裡雙手合十,悄悄祈禱。

希望皇上能聽懂她的弦、外、之、意。

若沒聽懂,她怕是會氣暈過去。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許悠然偷偷向顧寒山眨眨眼。

顧寒山心底一陣好笑。

這個柳苒苒,有點意思。

他點點頭:「嗯,柳氏女所言甚慰為有理,朕深以為然,朕允了。」

於是,他命茂海研墨,立即開始寫聖旨。

許悠然當場凌亂了。

這就開始寫聖旨了?

也沒說允什麼啊?到底有沒有聽懂她的暗示啊?

她有點慌,不住地看向顧寒山。

顧寒山接觸到小貓似的可憐試探,唇角輕彎,硬是沒露分毫情緒。

這種逗貓體驗,當真新鮮又有趣。

好玩。

許悠然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定然回一句:好玩你個大頭鬼,急死她了!

許悠然抓心撓肺,卻也只能老老實實跪下聽旨。

唉,總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在,聖旨寫得很快,一寫完,顧寒山蓋上印鑒,沒猶豫,直接讓茂海宣旨。

待聖旨宣下去,趙氏母子看向柳苒苒的目光,怨毒之意幾無遮攔。

就是因為她,趙文連成為本朝第一個被休的男人。

還是個親王!

可謂是,滑天下之大稽。

還有皇上,竟然真的准了這種事,真真是……可笑。

當然,對顧寒山的怨氣,只能潛埋在心裡。

是以,許悠然就成了他們唯一敢表現出來的怨恨目標。

許悠然絲毫不懼,背脊挺直,再次行了大禮:「皇上聖明,臣女謝謝皇上。」

先不管李夢瑩的事,他有沒有聽懂、會如何做,但起碼就休夫一事上,他

給了原主一個公道。

為著這點,她真心感謝他。

顧寒山斂眸,遮住眸光,淡淡道:「起身吧。」

另一邊,趙氏母子有口難言,面面相覷,頹喪到了極致。

這回,臉真是丟到家了。

結果,讓他們崩潰的還在後頭。

不僅准了休書,令趙文連被休,李夢瑩也真的受到懲罰。既然她和趙文連情比金堅,便把她給了他。

無名無份的那種。

還不如一個妾室。

他竟然聽懂了,還真的准了!

許悠然驚喜萬分。

她悄悄抬頭,看向顧寒山,看清對方眸中的笑意后,她的腦中出現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他剛剛是故意戲弄她!

被這個念頭砸懵,許悠然愣了一會兒,方才將這個想法甩出去。

怎麼可能?

堂堂皇上,有這麼無聊嗎?

正想著,她聽到顧寒山接著補了句話。

他說,若是李夢瑩真的願意,便允他們二人雙宿雙棲;若是她不願意,自然允婚嫁自由。

此話一出,若不是地方不合適,許悠然定要拍掌大笑。

絕,太絕了!

皇上不光聽懂了她的話,還在此基礎上即興發揮。

好一個不願意的話,就婚嫁自由。

要笑死她了。

李夢瑩怎麼會願意呢?她可是想當王妃,享受榮華富貴呢。那她不願意,接下來好戲就開場咯。

許悠然咧嘴笑。

顧寒山等了半晌,也沒收到她感謝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有些不爽。

小沒良心。

他不由看向她,瞥見她兀自在那傻笑,顯然對他的這個舉動滿意得不得了,那種不爽突地就散了。

而趙文連聽后,猛地瞪向許悠然,正好看到她的笑顏,登時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此女沒藏好心!

怪不得,她求皇上讓他們在一起,原來是為了圖謀這個。

怒氣值逐漸蓄滿,加之李夢瑩不在,趙文連自然要為心愛之人爭取。

顧寒山睨他一眼,道:「柳大將軍為本朝出生入死多回,他的女兒差點喪命,又倍受折辱,如果不做出一番懲罰,文連是讓朕寒了老臣的心?」

一個大帽子扣上來,趙文連哪裡敢答「是」。

「何況,方才柳氏女所言,朕甚覺有理。」

「……」有理個屁,她根本沒安好心。

「李氏女既有此番深情和覺悟,自當該成全於她。文連這般惱火,是覺得朕不該成全,理應棒打鴛鴦,還是說你不信李氏女所言,覺著她對你是虛情假意?」

「臣沒有。」

趙文連張嘴就疼,五十巴掌讓他臉腫得像個豬頭,這會兒只能無力又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沒有便好,有的話直說也無妨,朕一向公允。」

「……」

「何況,朕相信,李氏女和你相知,定是因為看上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身份,以及你能帶來的榮華富貴,你這番苦苦爭取,豈不辜負她一番深情,你覺朕可有說錯?」

「皇上說得有理。」

趙文連雖憋屈,但卻十分認可顧寒山的話。

夢瑩才不是那樣不好的人,她是天下最善良的姑娘,絕不會愛慕虛榮。

不光他們二人受罰,趙王妃因管教不嚴,也受了懲罰。雖然懲罰得不嚴重,丟的是面子和名聲。

就這樣,休夫一事,就以這種近似荒謬的結果,落下帷幕。

當這個消息傳出去的時候,所有人無一不是:??紈親王被休了?

假的吧,別騙人,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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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人:假的,我們才不信

過一天

吃瓜人:這個瓜,真香!

為了趕上榜字數提前更,算12日更新。

ps:修得部分比較多,需要重看,增加了女主和皇上的對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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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退休后(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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