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戰神長淵拒了五族十二世家的推薦信,收了一出身低微的小妖為小弟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一十四州。
除了處於懵逼狀態的大部分人,最受衝擊的當屬兩人。
一個是軒轅族大公子軒轅楓。
軒轅大公子在家裡頭做祖宗做慣了,平日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回在擇師一事上竟敗於一小妖之手,不僅面子,這下連裡子都丟光了。
在接近自閉的把自己關在房間冷靜了半個時辰之後,軒轅大公子實在冷靜不了,一腳踹開了現如今他正牌師父——逍遙子的門兒。
可憐逍遙子一出身貧寒,全靠自己勤奮努力才飛升入神域的小神,平日見了這位大公子,簡直恨不得跪下叫對方一聲爹。
得知大公子的悲憤、不甘與鬱結,逍遙子拈著山羊神遊天外片刻,表面淡定,內心十分崩潰的道:「興許,真是合眼緣呢。乖徒,你是不知道,那位戰神,可是出了名的以貌取人。據說那雪霄宮裡,連養的仙鶴都必須體格勻稱,腰細腿長,更別說收徒弟了。」
「那小妖為師也見過,的確生得很是漂亮精緻。這還年紀小,等日後長開了,那更不得了……誒,乖徒,你怎麼了?」
軒轅大公子陰煞著臉沖了出去。
怕再多呆一刻,會作出欺師滅祖之事。
容貌。
又是容貌。
誰不知那是刻在他軒轅楓逆鱗上的二字。
堂堂一戰神,緣何也如此膚淺!
第二個受衝擊的就是一十四州之主,南山君。
南山君以為那日在戒律殿,長淵僅是受了碧華君激將,隨口一說,南山君萬萬沒料到,這人竟真的讓人去做了玉牌。
玉牌一出,除非弟子犯了大錯,被逐出師門,或者說主動叛出師門,這師徒名分便算定了,再無更改可能。
「你當真想好了?」
南山君第一時間趕到雪霄宮,狐疑望著榻上人。
長淵轉動酒盞。
聞言一挑眉:「真是奇了。之前本君不肯答應收徒,你一日三趟,老媽子似的催促本君。如今本君如你所願,你怎麼反倒婆婆媽媽起來。」
南山君嘆道:「我這不是覺得反常么,之前我勸了你那麼多回,你都不肯鬆口,如今怎麼突然就想通了?難道就真的是為了堵那五族十二世家的口?可你根本不必用如此極端的方式嘛,你不想收,不收便是,誰能奈何得了你。你與我說句實話,這其中是不是另有隱情?還是說,你真的把那小傢伙當成墨羽的替代品了?怕墨羽醒不來,所以給自己留個念想。」
長淵一時沒吭聲。
半晌,淡淡道:「怎麼,本君便不能找個慰藉么?」
「你——你果真!」
南山君先意外了下,繼而又長長鬆口氣,露出老懷甚慰之色。
「既如此,你早和我說嘛,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實話,我瞧著你這些年為墨羽四海八荒的奔波,也十分不是滋味。萬事皆有定數,縱然墨羽是天族太子,也無法逃脫天命。你心中有愧,一心想救治徒兒,這沒有錯,可君羨,凡事過度執著則容易瘋魔,萬一墨羽他真的……我真擔心你受不住。你體內那道劫咒餘威不減,近來還有嚴重趨勢,你也當保重自己的身體。如今有那小傢伙在你門下,我也可放心一些。」
「老實說,雖然你不愛聽,但養徒兒,真的很好玩很有成就感的。」
在被趕出大門前,南山君喋喋道。
殿中終於清靜下來,長淵抬指揉了揉額心,壓下額間倏然血紅了一下的赤色印記。心頭不由浮現出,那夜在戒律殿,那少年突然攥住他衣角時,額間出現的異常反應。
這是天魔劫咒。
只有天魔一族才能激發。
為何那小東西一靠近他,這劫咒便會發出輕微的錚鳴。
學堂里也形勢逆轉,風向大變,原本因為道德考核之事不願搭理昭昭的,此刻都一擁而上,圍在昭昭身邊,羨慕又嫉妒的恭賀昭昭竟有本事拜入戰神門下。
這根本不是區區一個幸運能概括的。
簡直就是走了狗屎運。
昭昭美滋滋的享受著眾人的吹捧和恭維,覺得這一天,簡直是這兩百年來,過得最開心最舒爽的一天了。
「昭昭,你入了戰神門下,一定會跟著戰神修鍊劍道吧,戰神的劍道已修至上神域,有通天徹地之威,你能不能也教我們一些招式呀?」
昭昭便很勉強的道:「看情況吧,師父的劍術太高深,我不一定能學得會呢。」
於是立刻有人祭出一記馬屁:「那怎麼可能,你能被戰神相中,一定天賦極高,以後,我們可都要仰仗你罩著呢。」
「真是羨慕你,竟然可以稱戰神為師父,若我也能稱戰神一聲師父,恐怕做夢都能笑醒。」
「聽說戰神面若寒玉,令人心折,有民間白石風采,是仙界內一等一的美男子,可是真的?」
昭昭很驕傲的點頭。
「自然是真的。」
「我師父可比什麼白石郎艷絕十倍!」
於是弟子們又要借昭昭的玉牌,想看雪霄宮那稀有的玉牌和其他玉牌有何不同。
昭昭才不捨得給他們看,只自己舉著讓眾人瞧了眼。
上完課,弟子們陸續散去,回各自居所,只有昭昭寢具和隨身物品還放在玉京殿里。
他得趕緊去正式拜見師父,確定自己的住處才行。
於是昭昭又一次上了雪霄宮。
梵音正在門口等著,見昭昭過來,道:「君上正等著小公子呢,小公子請隨屬下過來。」
梵音將昭昭引進了正殿。
長淵剛沐浴完畢,正攏著外袍走出來。
昭昭心跳如鼓,睜大眼,有些緊張的抬頭,手心裡全是汗。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再看到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裡,劍眉星目宛若玉雕的英俊面孔時,昭昭依舊控制不住的呼吸一滯。
繼而眼睛慢慢泛起紅。
「師父!」
少年直接奔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青年帝君的腰,嗷嗚著,嗚咽起來。
一邊梵音嚇了一跳。
心道,這小公子還挺猛。
竟敢直接這麼撲上去抱君上。
便是墨羽殿下醒著時,也不敢作出如此逾矩之舉。
長淵果然輕輕皺了下眉。
一則因為不慣與人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
二則因為……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小東西的鼻涕和眼淚,正在以驚人速度滲透自己的衣袍。
他新換的衣袍。
作為一個有潔癖的帝君,這令他難以忍受。
「鬆手。」
好一會兒,長淵低聲道了句。
輕沉中透著絲嚴厲。
「嗷。」
少年好像剛反應過來失禮,抽抽搭搭把手鬆開了。
還有正事要解決。長淵暫忍著,先在榻上坐了,打量著殿中的小東西。
小東西兩隻眼睛紅紅的,又哭得如兔子一般。
真是夠嬌氣的。
長淵想。
還是梵音咳了聲,在旁邊提醒:「小公子,還不快拜見君上。」
昭昭只是乍見到那張魂牽夢繞的臉,有點激動,自然不會真的被情感沖昏頭腦,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於是抹了抹眼睛,在殿中跪下,規規矩矩磕了頭。
「弟子司昭,拜見師尊。」
上頭好久沒動靜。
昭昭額頭都快磕破的時候,才聽自己那便宜師父涼涼道了句:「既入本君門下,就要遵守本君的規矩。」
「本君規矩也不多,就兩條,第一,不許撒謊,第二,不許沾染魔道。」
「現在,先跟本君說說,那夜戒律殿的事吧。如何?」
昭昭心裡咯噔一下。
昭昭沒想到,入門第一次,長淵就要給他算這筆賬。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破綻百出,十分可疑,可親口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為了拜師使的苦肉計,也太丟臉了,何況還有外人在。
如果不說實話——
他會不會在入門第一天,就被逐出師門啊。
長淵不緊不慢敲著長案。
「怎麼,很難回答么?」
「放心,只要你不睜眼編瞎話,說是因為同門情深,才主動為同門獻身,本君不會罰你。」
昭昭:「……」
這個師父,怎麼如此難對付!
「不、不難回答。」
少年有些可憐兮兮的道。
「是我……為了引起師父注意,才出此下策。」
說完,少年咬了下唇,將頭垂的更低。
梵音恍然明白過來什麼,不由暗暗一驚,這小傢伙,也忒大膽,竟敢算計到君上頭上。
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果然,長淵起身,長眉輕挑,饒有興緻的走上前,伸手捏住少年下巴,迫使少年抬起頭。
「對自己這張臉,就如此自信?」
殿中氣氛一下降至冰點。
梵音擔憂:「君上……」
「本君管教弟子,閑人勿插嘴。」
長淵清晰的感覺到,額間印記又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果真,有問題么。
青年帝君垂目,寒玉般的眸,一瞬間彷彿蘊藏了風刀霜劍,冷冷逼視著下方那雙烏漉漉亂撞,泛著紅,猶如小鹿般無辜、具有欺騙性的烏眸。
「說吧,何時開始算計本君的?」
昭昭被迫仰著面,難受至極,更難熬的是,那一重重積壓下來的,獨屬於上神域的威勢。
「我……」
少年嘴唇翕動了下,剛要開口,上方人冷不丁道:「想好了再答,本君殿里的誡鞭,可不比碧華君那根細。」
昭昭:「……」
昭昭狠狠咬了下牙。
心道,這個師父不僅難對付,還很可惡。
非要將他如白菜一般,一層層扒乾淨才罷休。
果然和師父一點都不一樣。
師父才不會這麼粗暴的對待他。
要不是因為這張臉,他才不要……哼。
「從、從……」少年緊閉上眼睛,選擇自暴自棄:「從數月前,天君往麒麟宮發求醫令就開始了。」
「那上面,有、有師兄的畫像嘛。」
長淵也挺嘆為觀止,卻並未鬆手,接著問:「最後一個問題,那魔物,是如何跑到你身上的?按常理,饕餮鬼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連換多個宿主。」
昭昭自然不敢說背後傷口的事,磨蹭片刻,道:「葯……」
「什麼葯?」
「一種能招魔的藥粉。」
長淵沒說話,顯然在思考這話的真假。
昭昭立刻道:「師父若不信,可以搜我的身,就藏在我的袖袋裡。」
這不必長淵吩咐,梵音上前,從昭昭右手袖袋裡摸出一隻圓溜溜的藥瓶。
「君上,的確是招魔之物。」
長淵目光沉了沉,鬆開手。
半晌,道:「此事惡劣,不可不罰,念你初犯,便先去思過殿住上百年,修身養性。若下次再被本君發現你沾染魔物,這雪霄宮,便容不下你了。」
思過殿名為殿,實則是後山一個建在寒潭上的石洞。
住宿條件極艱苦,這樣的懲罰,對於一個這樣小年紀的少年來說,未免太重了。
梵音有些不忍。
「君上,一百年,是不是太長了些。」
長淵冷道:「梵音,今日你的話,有些太多了。」
昭昭沉默片刻,道:「我接受懲罰,只要師父不趕我走,別說一百年,就是兩百年三百年,我也可以住。」
「我……我很好養的。」
「不挑床,也不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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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結束。
卷二,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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