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明驪無聲張了張嘴:「……」
今夜的裴硯禮好生奇怪,難不成他也重生了?
否則的話為何她居然從裴硯禮的臉上看出了失落委屈。
兩兩沉默半晌,裴硯禮終於再度忍不住了,他咬著牙齒試圖晃了晃明驪的胳膊,目光對視,裴硯禮發現自己從明驪的眼神中看出了絲絲微弱的疑惑與無奈。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慢慢的鬆開了手。
明驪感覺到手腕上的溫度逐漸散去,她欲蓋彌彰的揉了揉自己通紅的耳尖,稍稍彎腰認真地看向裴硯禮,好像是想要看出他在想什麼。
裴硯禮別開臉,悶聲問:「看什麼?」
「看你怎麼突然不開心了。」明驪忽然笑起,眉眼彎彎,「最近幾日我有些事情,所以就沒有來看你,而且我以為眼下應當有人照顧你的。」
「誰說的。」
裴硯禮餘光掃過旁邊陰影處站著的陸三,沒什麼情緒的道:「最近也還是沒人照顧我。」
陸三:「……」
明驪顯然是信了,睜大眼睛詫異道:「怎麼會呢,陛下不是……」
「而且那日那麼大的火,你也沒有來問問我有沒有受傷。」裴硯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說著說著就將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他不自在地喃喃:「我以為我也留不住你了。」
莫名的,明驪被裴硯禮的最後一句話擊中。
她多多少少知道他過去的經歷,他所在意與期待的,好像到最後都與他的意念背道而馳。像裴硯禮這樣不善言辭的人,大抵是真的學不會挽留別人。
明驪心裡忽然有些愧疚,提著裙擺蹲下看他:「那日我去過了。」
聞言,裴硯禮驟然側目看向她。
明驪目光柔和:「我也看到你好好的才離開的。」
被明驪這幾句話驚訝到,他心口有些悵然,瞬間又像是被灌了點蜜,黏黏的滿是甜味。裴硯禮用力吞咽了兩下喉嚨,低聲問:「真的?」
明驪像是哄小孩兒似的:「當然是真的。」
「知道了。」裴硯禮壓低聲音,像只被安撫后的狼,垂下溢滿笑意的眼說:「明日想吃你做的蒜蓉蝦。」
明驪沒忍住笑出聲,最後又在他的視線下生生壓制住:「傍晚來找你。」
心裡頭記掛著還在外頭的惠然,明驪淺聲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見?」
「嗯。」
巷子里吹過的風裹著刀子往人身上吹,裴硯禮靜靜看著離他而去的明驪,她的身影纖弱細瘦,身型周遭像是被街頭的光襯的罩上了層光。
裴硯禮往後靠了靠,連續多日的陰沉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而此時看著明驪的背影,也是頭回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只可惜比起明天,更先到來的是讓人抓不住的意外。
裴硯禮剛剛回到宅院,還沒來得及將腿部的傷口清洗乾淨換上郎中自製的草藥,就聽陸三敲開門站在外間告訴他,裴岑遠過來了。
他夜裡探訪,裴硯禮本想直接拒絕,可轉念一想,還是讓陸三將人帶進了前廳。
裴硯禮過去的時候,裴岑遠已經喝完了兩杯茶。
兩人遠遠對上視線,這次倒是裴岑遠率先沉不住氣了。
他笑著挪開眼,漫不經心道:「這個時候過來,沒打擾九弟休息吧?」
「打擾不打擾你不都已經坐在這裡了嗎?」裴硯禮沒什麼好臉色對他,手指撣了撣袖口:「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吧,拐彎抹角不是你的作風。」
裴岑遠朗聲笑開:「我們幾兄弟裡面,還是九弟最了解我。」
說到這裡,裴硯禮已經不耐且厭惡的擰起了眉。
見他這樣,裴岑遠見好就收:「我今夜過來,的確是有點要緊的事情,前些天父皇在養心殿大發雷霆,據說是為了查你府上的這場火。」
裴硯禮緩緩抬眸,他沒說話,但滿眼都寫著「跟我有何干」。
裴岑遠莞爾:「父皇心裡記掛著你,小九,有些時候不要太倔,認個錯、道個歉。父皇這麼疼你,車到山前必有路,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你說三哥說的對不對?」
這番話精準的踩中了裴硯禮最厭惡的地方。
說得輕鬆,認錯道歉好像就真的能解決一切似的,可時至今日,裴硯禮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就是他在裴彧之薨逝后拒不認罪導致的。
眼下裴岑遠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可不單單真的是解決辦法。
這是等不及了,再次試圖讓他承認自己身上的罪名。
裴硯禮雙手搭在輪椅扶手上,眼底染著郁色:「我不覺得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但如果你再不說,我可就送客了。」
沒想到這人油鹽不進。
裴岑遠面上的表情終於變了變,之前裴彧之剛死的那段時間,淮安王府的管事和跟了裴硯禮多年的小廝都出言指證他,裴硯禮都分寸不讓,死死咬著不是他。
後面斷腿入獄,甚至還在牢里中了毒,裴硯禮仍舊還是不肯鬆口。
裴岑遠本來沒想殺他的,可就是見不得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裴硯禮越是高高在上,裴岑遠就越是想看他低三下四求自己。
但不料這人就算打斷了骨頭,脊背都崩的很直。
裴岑遠冷冷看著他,氣息不平道:「之前照顧你的那個奴才呢?」
「怎麼?」裴硯禮哂笑,「三哥這麼關心我。」
裴岑遠咬牙切齒:「不說是吧?」
不相上下的目光在空中對峙片刻,裴硯禮輕描淡寫的笑起:「那日夜裡那麼大的火勢,齊德醉酒不省人事,被火生生的燒死了。」
裴岑遠有些不信,但心裡還是鬆了口氣:「真的?」
這次裴硯禮沒再回應他,抬抬手:「問完了就趕緊滾,以後少來,我這裡不歡迎你。」
被他的樣子惹惱,裴岑遠終於怒不可遏,連聲音都染上怒火:「你以為我願意來你這裡,裴硯禮,你真當父皇最近對你的態度有所轉變,就能東山再起了?」
屋裡只有他們兩人,他無所畏懼的露出自己真實的樣子:「我告訴你,棄子終究是棄子,一朝被棄,你就不會再有爬起來的機會。」
說完,裴岑遠懶得再看裴硯禮的樣子,他轉身就要走。
「真的嗎?」裴硯禮輕飄飄的問:「要真的如你所說,那你怕什麼?怎麼,擔心父皇知道你給我下了毒又縱火殺我,所以迫不及待的要來問你的走狗去了哪裡。」
裴岑遠瞳孔猛地縮緊,轉身:「你——」
「你真的以為我沒有機會再爬起來了嗎?」
裴硯禮笑著,可那副表情卻讓裴岑遠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剛剛從修羅地獄中走出來的,他聽見裴硯禮道:「三哥,你可要好好活著。」
裴岑遠眉心緊擰,只當他在說胡話,提步離開。
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裴硯禮垂下眼睫:「睜眼好好看著,我是怎麼讓你付出代價的。」
他的語氣陰毒,絲毫不像巷口中,同明驪耍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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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硯禮搬進這間宅子,明驪傍晚過來便方便了不少。
過了幾日,鎮南關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制止,霍含枝與陸聞清不日便會回京。
方氏放下心來,每每霍含枝率兵出征,她總是要吃齋念佛為霍含枝祈福。許是老天保佑,這幾年來霍含枝雖說小傷不斷,但致命的大傷卻並沒有經歷過。
這日傍晚,明驪提著食盒獨自來了裴硯禮這邊。
陸三早早便在那裡候著她,眼看著明驪過來,趕緊迎上去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明驪看著他笑了笑,輕聲問:「殿下呢?」
陸三垂首:「在院子里。」
這幾天陸三在人牙子手裡買了些家丁小廝,但都只打掃外院,裴硯禮過去就是因為被身邊的人背叛,如今他必定不會允許突然來的人近身照顧。
明驪看著丫鬟小廝將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條,心中放心不少。
剛走上長廊,明驪就看見裴硯禮坐在門外面,似乎是特意在外頭等著她。
明驪腳步微微頓住,忽然就想起上元節過後的那日傍晚,裴硯禮送她出去,兩人在門口分開的時候,裴硯禮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認真道:「你以後能日日都來看我嗎?」
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
只是現在回想,覺得裴硯禮的確有些忍不住的讓人心疼。
今日給他送了蟹肉面,面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蟹肉,裴硯禮喝了口湯:「怎麼做了面?」
「我記得今日是你的生辰。」
明驪將碟子里的開胃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小聲道:「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麼從來都不過生辰,但我覺得,長壽麵總是要吃的。」
裴硯禮愣了愣,沒料到明驪居然會記得。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已經差不多忘記,上次過生辰是什麼時候。
面的熱氣熏得裴硯禮眼睛生疼,他喉嚨發酸,低頭咬了口麵條隨口問:「那你呢?」
「我?」明驪不解,「我怎麼啦?」
裴硯禮手指頓了頓道:「你的生辰。」
明驪彎了眼:「我的生辰啊,就是明日呀。」
猝不及防的答案令裴硯禮僵住,他抬起頭來詫異道:「明日?」
「是不是很有緣?」
明驪起初對此也有些不可思議,知曉裴硯禮的生辰,其實是前天夜裡做夢,夢見了少年時的裴硯禮吃長壽麵的樣子。醒來后著人問了,這才知道這件事情。
裴硯禮七歲后再沒過過生辰,京中好些人便也都不大清楚。
可是今年,有人為他過了。
裴硯禮輕輕的笑了下,傾身答:「好。」
明驪沒問他這個好字是什麼意思,陪著他用完飯,明驪沒讓陸三送她,慢悠悠地從後門離開。
還沒走幾步,她就見惠然喘著粗氣大步跑來:「姑娘,大事不好了。」
明驪微怔:「怎麼了?」
「大姑娘身受重傷暈厥不醒,剛剛被送回來,老夫人讓奴婢趕緊喚您回去。」
惠然的聲音還在耳畔回蕩,明驪僵持片刻,提起裙擺就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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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補之前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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