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第006章

那人又回頭盯著白姑娘,嗓音清冷:「把人給我拿下!」

「我竟不知四妹什麼時候有了同周家的婚事,還是說毀我妹妹閨名的行為是這位姑娘故意為之,來我侯府潑髒水。」

白姑娘自然識得眼前這位,這可是武帝親封的舞陽將軍,是聿朝唯一的女將軍霍含枝。

此人性格極其冷清,就算是嫡親的妹妹做了錯事都不給留顏面。

思及此,她頓時雙腿發軟往後栽了過去。

好在惠然眼疾手快,擔心她肚子里那團肉在侯府門口出事,趕緊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將人扶住,冷著臉同旁邊的婆子們把人扣下。

霍含枝懷中抱著明驪,垂目冷眼道:「若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氣了。」

話畢,她轉身往裡頭走,身後的幾個婆子架空白姑娘的身子入了府。

侯府門口適才看戲的那群人紛紛散去,這消息很快成為街坊鄰裡間的笑談,話里話外更是將周家與那位周家大公子提出來鞭笞。

而這消息傳進周憧銘耳中,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

晨間白家表妹來尋他,手中捏著信同他說若是再不入周府娘家那邊就要將她接回去嫁人。周憧銘本就胸無大志,更不懂這些后宅院門裡頭的彎彎繞繞,況且他著實心儀這位表妹,心下著急便允了她按信中所言。

等她走後再一想,又覺得此事不妥。

沒等他將人找回來,白表妹被霍將軍抓進侯府的消息倒是紛紛傳開。

想到她腹中孩子,周憧銘霎時慌了起來。

他前腳還沒邁出自己的院子,就被匆匆趕到這邊的周母兩巴掌打的眼冒金星摔在門板上。周母看著自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長子,再思及適才貼身嬤嬤聽來的那些話,她兩眼發黑,只恨不得將周憧銘掐死。

周母手指顫抖的指著他,呼吸起伏:「你個混賬。」

「我當初便說了,若要迎她進門就在明驪進門前給我管好了,誰曾想她不僅上門去鬧,肚子里還有了孩子,你當真是要毀了周家名聲再氣死我才甘心嗎?」

「母親,蓮兒她沒有鬧事,她只是去求了求明姑娘……」

看著周憧銘還在百般為表妹解釋,周母恨不得上前再給他一腳,忍了忍咬牙切齒道:「你給我閉嘴!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你親自上門求明驪原諒,這門婚事若是作數,你表妹腹中之子我便允你留下。」

周憧銘:「那表妹她……」

「這個敗壞門楣的小賤人勾的你如此不成禮數,我怎能容下!」

周憧銘睜大眼睛:「母親不可啊。」

周母實在不願再與他多言,攥著帕子狠狠道:「霍家你去還是不去?若是不去,我明日便將人從侯府要回來給她一碗落胎葯,找個人牙子發賣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周憧銘紅著眼睛點頭:「我去。」

就在周家這邊以為事情尚有轉機時,周老夫人帶著周母與周憧銘上門致歉,剛在前廳坐下連口熱乎茶還未喝上,就聽漪瀾院的丫鬟紅著眼睛同霍原道:「侯爺不好了,四姑娘醒來后要割腕自殺。」

「轟」的一聲,周母只覺五雷轟頂。

她下意識看向周老夫人,只見這位素來以八風不動出名的老婦人面色冷沉,隱隱有黑雲壓勢之兆。

一來二去,侯府四姑娘被莫須有的婚事潑髒水傳遍京城,緊跟著明驪讓周家逼得自盡與侯老夫人氣血上涌暈厥一事也按照明驪所預料的從侯府傳了出去。

周家人尚未開口,就被霍原一句「簡直欺人太甚」撂在原地,最後離開時連帶著白家表妹也被周憧銘帶走。

而此時此刻,壽安堂內。

明驪手執黑子落在棋盤上,她歪了歪頭:「白子無出路,外祖母覺得當如何?」

認真凝視棋盤的霍老太太聞言,哼笑一聲撿起上顆落下的子,丟進棋罐里道:「自然認輸。」

老人常說棋品如人品,這盤棋霍老太太實打實的看出了明驪的變化。

但她向來認定許多事情因果循環,得出這個果總是有些許不能言說的原因。

比起壽安堂里的融洽氣氛,周家那邊就劍拔弩張多了。

只不過明驪並不在意,霍原從前院過來提及此事時,她也只是單手托腮聽了一耳朵。畢竟周家如何同她沒有關係,只要這樁婚事解除,將霍家安然無恙的摘出來,她就已經做成功了重生后的第一件事。

明驪覺得愜意,百無聊賴的玩著棋子,想著不日後年三十宮宴上,呂皇后若是在同武帝提及霍含枝的婚事該如何。稍微出了會兒神,就聽見霍原感嘆般的說起了裴硯禮。

壽安堂里都是跟隨霍老夫人多年的僕從,他們說起話來也無所顧慮。

霍原直言道:「昨夜我讓人偷偷去看了淮安王,情況著實不好。那孩子還要比從安小上一歲,卻遇此大劫,斷了條腿不說,身上的功夫也不復從前。」

「真是可憐。」

明驪垂眸聽著他的話,卻不敢苟同地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不復從前嗎?可不見得,那夜掐她脖子的時候那般用力,若是如霍原所說不似往日,那豈非從前兩根指頭都能將自己捏死?

明驪縮了縮脖子。

「是可憐,只不過現如今咱們失了太子,這個當口沒辦法對淮安王施以援手,若是叫陛下知道……」霍老夫人沒繼續說下去,頓了頓挪眼朝明驪看去,笑著說:「你還不知道吧,阿驪這丫頭前些天救了淮安王一命。」

霍原睜大眼,著急追問:「當真?」

何止是一命啊。明驪心中暗自腹誹,抬眼看向霍原遲疑地點頭:「怎麼了嗎?」

「當初太子離世前同我說,若有朝一日他不幸被害,定要好生照看淮安王。只可惜如今情形,誰又敢伸手拉一把他。」霍原想起往事眼底泛起淚花,低著頭不住嘆息。

明驪聞言皺了下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慢慢對上號了。

她摳了摳手指,前世的秘密可真多。

-

霍含枝常駐城郊軍營,今日難得回府自然要安排家宴。

晚飯時,一家人都入了東廂房。

主位坐著霍老夫人,右手邊是霍含枝與排行老五且剛滿五歲的公子霍從寧,左手邊是方氏與明驪。侯府家規森嚴,霍從寧生母向姨娘雖是良家妾,但仍是不得上桌,餘下空了兩個位置是留給南下巡視的嫡長子霍從安,和半年前剛及笄,卻惹惱霍原被送去廟上修身養性的幼女霍含棲。

霍含枝掃了眼那兩個空位,淡聲道:「今日之事解決了?」

「自然。」方氏給霍老夫人盛了碗湯,「周家理虧,明日我親自上門去說與此事。」

霍含枝嗯了聲,才抬眸看著明驪似笑非笑:「你如今倒是長本事了。」

「二姐……」明驪紅著耳朵囁嚅。

她向來害怕這位威風又冷淡的姐姐,就算是知道她面冷心熱,自己也不敢過多的親近。前世僅有的姐妹親昵,還是婚宴被毀她鬱鬱寡歡時,霍含枝帶了她去武場,讓明驪親眼看著姐姐將她手下副將,也就是周憧銘的親弟弟在檯子上打得爬不起來。

想到這兒,明驪鼓足勇氣與她對視:「二姐笑話我。」

霍含枝揚了揚眉,美艷的狐狸眼裡一絲笑意轉瞬即逝:「沒有,只覺得你這樣才堪堪算得上是我霍含枝的妹妹。」

見明驪脖子都泛上紅意,她扯扯嘴角垂眸喝湯:「父親什麼時候接霍含棲回家。」

「過幾日吧,也快要過年了。」霍原道。

霍含枝沒再多說話。

東廂房暖意融融,碗里是方氏夾給她的美味菜肴,可明驪卻吃得心不在焉。

因為她想起了霍原今日說的那番話,若裴硯禮無辜,他憑什麼遭受這樣的待遇。上次去他那邊已經是四五日前,回想起來都是那日的不愉快,滿目防備的眼神與他用了力氣要她命的樣子。

那屋子冷的好似地窖,他也沒人照顧。

再看看自己,手裡捧著暖和的手爐,身邊是和氣的親人。

明驪捏著筷子戳戳碗里的蝦仁,輕輕的嘆了口氣。

用過晚飯,明驪扶著惠然從小路往回走。

她神思不寧的低頭看路,舅舅的話再度浮現在耳邊,他的確是很可憐,也不知道身上的傷好了沒有,高熱退了沒有。

猝不及防地踩到結了冰的石頭,明驪腳下打滑,驚呼一聲扶著樹才勉強穩住身形。

也就是在那瞬間,有些令她困頓的事情終於想了清楚。

她從沒盼過裴硯禮死去,況且明驪也知道,裴硯禮只是一時落魄,他最後仍舊會成為那個受千萬人敬仰的帝王。無論中途的插曲如何改變,只要保證裴硯禮依然是前世的結局,如今待他好些,這輩人成為雪中送炭的那個豈不是更好。

況且她一直都清楚,這場黨爭里,作為平遠侯的霍原逃不掉,曾站隊太子的霍家更逃不掉。

明驪舔了舔唇角,深吸口氣說:「你去小廚房讓人備些吃食,咱們現在去趟淮安王府。」

「?」惠然用力地抓緊她的胳膊,「姑娘瘋了?您現在可是自殺未遂恢復身體的時候,若是出門叫人撞見,周家這婚事可還沒結果呢。」

明驪側目看了她幾眼,忽然轉身:「你不去我去。」

「……」惠然在原地險些崩潰,懊惱地跺了下腳快步追上去:「奴婢去還不成嗎!」

-

那天德濟堂的郎中來過,裴硯禮按照他的吩咐喝了兩副葯高熱逐漸退去。但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場高熱不太像只是腿傷導致,因為這兩天緩過勁,裴硯禮發現自己手上的勁兒好像恢復了五六成。

宵禁前郎中仍舊按時過來,號了脈后道:「王爺的發熱已經好了,只是腿上這傷勢還得多加小心,千萬不能再嚴重了。注意傷口乾凈,草民抓的外敷藥一日兩次更換。」

裴硯禮的臉隱在黑暗中,垂眸低聲問:「多少銀子?」

郎中愣了愣,想起明驪給他的兩錠銀元寶,笑道:「這都是小事,但願王爺能早日康復。」

「是……侯府那位讓你這麼說的?」裴硯禮情緒晦澀,低垂的眸中翻滾著異樣的色彩。

郎中極其恪守道德,明驪並未讓他說的話他絕口不提。

知曉不能在這人口中得到什麼,裴硯禮沉默片刻,抬眼定定看向他:「你去吧。」

郎中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發憷,提著藥箱準備離開時,裴硯禮在他身後低低開口,語氣中帶著嘲弄:「我身體這事情,就不要告訴無關緊要的人了吧?你說呢。」

郎中後背生冷:「草民必定守口如瓶。」

聞言,裴硯禮才滿意地閉上了眼。

門在郎中離開的同時緩緩合上,裴硯禮的手指撫著自己麻木的腿,腦海中卻想到午間齊德口中的話。

「人家是姜國公主,你現在只是個掛了淮安王名頭的階下囚,只不過是好心送你回來,你以為你就有靠山了?我告訴你,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啊今天被人當街污衊,回府就鬧起了自殺……別想著靠別人了,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裴硯禮不知道齊德是從哪裡得知那天救他的人是明驪,可他後面說的話卻讓裴硯禮記在了心裡。

原來那樣耀眼的人也會感到無力與失了生的希望嗎。

自殺?她居然有勇氣自殺。

裴硯禮哂笑,現如今的自己縱然打算潦草一生,卻也沒敢想過用自殺來結束這一切,於他而言,其實敢死的人才是最有勇氣的人。

他不敢好起來去為太子報仇,也不敢喝葯死去,只能這樣沒有光明的走一日算一日,卻還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叫順其自然。

什麼順其自然,他明明是這世間最懦弱的那類人。

裴硯禮睜開眼睛偏頭朝窗外看去,外頭風聲陣陣,尚且堅固的窗戶被打的砰砰作響。

還記得初次見明驪,她好像才十三歲。

跟在霍從安的身後亦步亦趨,捏著他的衣角乖巧得不像話,眼睛水靈靈的,而那時他是裴彧之最親密的弟弟,哪怕不被父皇喜歡,沒有母族的支撐,他也仍舊是上京城中備受矚目的那個。

可眼下,他背負上狼心狗肺劊子手的罵名,明驪卻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姜國公主。於她手指縫中流露出的那點善意,對裴硯禮而言,就像黑暗中的湧入的一束光,已經足夠珍貴難得。

只是可惜,她不會來了。

被自己掐住脖子,還用那樣惡劣的樣子趕走,她可是公主,又怎麼會甘願自己再一次踏足這裡。

裴硯禮垂下眼睛冷冷的笑,眸光深處全然都是諷刺與病態的偏執,帶著他那張吸人眼球的面容,倒是多了幾分引人遐想的病態美。

窗外倏地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裴硯禮聞聲看去。

他皺了皺眉,感覺到外物入侵的不耐,掀開被子扶著前兩天從倉庫找出的輪椅坐上去,自己轉著車輪走到門口,警惕地拉開一條門縫朝外看。

漫天飄雪的院子里,那個被齊德口口聲聲說自殺的女子,片刻前自己認定不會再走進這裡的明驪正認認真真地拍著裙擺沾上的泥土。

她不經意的抬頭往門口看來,漂亮的眼睛瞬間亮起。

裴硯禮動了動嘴,面無表情的臉上迅速地閃過不自在,手掌用力按住了門。

而外面的明驪疑惑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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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驪:狼心狗肺裴硯禮(兇巴巴

裴硯禮:對不起我還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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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病弱皇子的心頭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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