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第008章

鳳鳴宮。

幽靜大殿內矮几上飄起裊裊煙霧,雍容華貴的女人身著鳳袍,端坐在軟榻上,手執茶盞緩慢地拂動著水面浮起的茶葉,神色淡淡。

宮殿內跪著一男子,低著頭身型隱隱在顫抖。

若是仔細看,必定能認出那人就是照看裴硯禮的齊德,而他的腳邊,滿地都是碎瓷片。

「不是讓你盯著他,那傷勢為何會好起來!」上位錦袍男子面容泛著怒意,手指緊緊攥著扶手怒不可遏:「本王看你同他蛇鼠一窩,想來前些日子的那話也都是隨意撿來敷衍本王與母后的吧。」

齊德將腦袋埋得更低,渾身抖的宛若篩子:「殿下恕罪,奴才真不是淮安王的人……」他頭髮裡面夾雜著的汗順著鬢角滑落,咽下口水道:「不過最近……的確是有人在偷偷照顧他。」

長陵王裴岑遠擰緊眉:「是何人?」

「平遠侯府四姑娘。」

裴岑遠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婦人,詢問道:「母后,這……」

呂皇後放下茶盞,接過身側婢女遞來的手帕捻了捻嘴角,語調冷漠道:「有多久了?」

「約莫……小半月了,從上次淮安王被她從寺廟救出來后,兩人便開始有來往了。」齊德伏在地上的手微微蜷縮,屏著呼吸道:「不過最近幾日不知為何,明姑娘似乎沒再來過,但吃食仍舊送著。」

呂皇后保養得宜的面上毫無感情,冷冷覷著他道:「無用的東西,早知如此為何不動手?」

齊德敢怒不敢言,只能辯解道:「可是留他一命是殿下……」

「混賬!你竟敢污衊本王。」裴岑遠揚手便是手邊的香爐,砸在齊德身上,聽聞他的求饒,裴岑遠平緩情緒后才道:「裴硯禮既然這樣說了,那便動手吧。」

齊德忍著肩膀疊加的劇痛抬起頭:「殿下?」

「本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除不掉裴硯禮,你就提著你的人頭來見握。」裴岑遠眼神陰戾,俊秀的面容泛著與他平日溫和有禮的形象絲毫不符的神情。

齊德連聲道謝,而後起身退出了宮殿。

宮內,呂皇后將乾淨帕子遞給裴岑遠,面色不虞:「一個將死之人值得你動這麼大的氣嗎?眼下緊要關頭,還不如好好想想正妃之事。」

「母后何意?」裴岑遠隨口問。

呂皇后眯了眯眼睛,染著丹蔻的纖纖玉指抵著下巴道:「霍家那位長女,今年已經十七了吧。」

「母后的意思是?讓兒臣娶霍含枝?」裴岑遠腦海中浮現出那張過分美艷的臉,以及她常年冷淡的模樣,轉念思及霍家皺眉道:「太子才剛薨逝,霍家不會輕易站隊的吧?」

呂皇后輕笑:「是啊,可眼下太子最看重的裴硯禮已經倒下了。」

「遠兒,難不成霍家日後不再參與黨爭,或者逆了你父皇的心意將裴硯禮重新扶起?你要知道,你父皇丟棄的棋子可從來都沒有再撿起的習慣。」

殿內暖意融融,裴岑遠抿了抿唇:「可霍含枝她……」

「霍含枝是陛下親封的舞陽將軍,又是霍家嫡女,你若將她拿捏在手心。」呂皇后垂眸擺弄了幾下裙擺,嘴角的笑愈發有深意,「那可就不只是一個平遠侯府了。」

裴岑遠自然明白呂皇后的意思,霍老夫人的娘家清貴,從未參與過黨爭。侯夫人方氏的娘家兄長,是當今的禮部尚書,何況那位明四姑娘,身後還有偌大的姜國。

這對他而言都是令人著迷的吸引力,但想到明驪,兩兩對比后裴岑遠忍不住道:「霍含枝年紀輕輕就手握重權,怕是不好拿捏,況且母后可別忘記了……」

裴岑遠不甘不願的道:「霍含枝身邊還有個陸聞清,陸家世代從軍,誰不知道霍將軍是他心頭好。」

呂皇后笑意漸隱,側目看向他:「那你當如何?」

「明四姑娘。」裴岑遠眼眸輕輕閃爍,藏於袖口下的指尖輕捻:「兒臣覺得,明驪甚好。」

聞言,呂皇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到底是母子連心,裴岑遠的心思這般明顯,呂皇后又怎麼會猜不出。

她低低哂笑:「那可是你皇祖母給周憧銘訂的婚事,前段時間退婚之事鬧的滿城風雨,你以為明驪有多好拿捏?不過是長了張漂亮乖巧的臉罷了。」

對於呂皇后的這番話裴岑遠不置一詞,但心裡多少也打消了娶明驪的念頭。

殿外寒雪紛紛,眼看著除夕宮宴就在三日後了。

呂皇后扶著婢女的手起身,緩慢道:「回去吧,好戲就要上場了。」

裴岑遠作揖行禮,離開了宮殿。

-

一晃兩日,侯府給明驪與霍含棲請的規矩嬤嬤也結束了教導。

明驪靠在窗前,半開著窗戶看著枝頭的落雪。

手指摸了摸溫熱的手爐,明驪想到留給裴硯禮的那一個,緊跟著極其自然的想到了裴硯禮。一連數日她都被霍原禁在府上學規矩,連府門都不讓出。

也不知他好些了沒有。

明驪這麼想著,話也跟著問了出來。

留在屋子熨燙明日宮宴要穿的衣裳的惠然側眸,輕聲回應:「昨兒傍晚奴婢過去,王爺瞧著氣色挺好。」

「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府。」明驪托著下巴小聲抱怨。

外頭忽而有人道:「四妹妹就這麼想出去?」

明驪聽見聲音趕緊坐起來蹬上鞋子,惠然將霍含棲迎了進來,她說:「三姐姐又沒法子。」

霍含棲性情驕縱,慣來欺軟怕硬。

她伸出手指對明驪勾了勾,見對方只好奇地盯著自己,絲毫沒有到她這邊來的意思,索性只能自己走到她跟前坐下,打著商量道:「那你若是能將今年的春日散錢都給我,我便帶你出門。」

明驪頓時沒了興趣。

她如今不僅僅要養著自己,還有王府那個時不時要花點錢。雖然這都是明驪自己一廂情願,但還是得多攢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

霍含棲與明驪這樣的交易也不是一次兩次,往日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緣由,可明驪從來沒拒絕過。今日見她這幅樣子,霍含棲也多了幾分好奇。

於是她彎腰湊近,問明驪:「那你同我講,你出門做什麼去?」

明驪才不會告訴她,嘴角動了動,猶豫道:「那我分你一半,帶我出去成嗎?」

霍含棲的鬼主意特別多,明驪越是不說她越是想知道。

眼珠子左右轉了轉,最後勉為其難的道:「也行。」

得到應允,明驪便笑了起來。

霍含棲想到法子后還要去同方氏打太極,臨走前沒忍住跟惠然套話:「你家姑娘出門到底要做什麼啊?我聽說前幾日父親就因為她總外出,還把她禁足了。」

惠然忍笑:「姑娘的事情,奴婢不能多說。」

果真是奴婢隨了主子。霍含棲撅嘴,但想到明驪一半的錢,提著裙擺往主院跑去。

霍含棲在主院到底跟方氏說了什麼明驪不知,不過還沒一炷香的功夫,霍含棲就讓丫鬟來傳話,讓明驪收拾收拾同她上街買東西。

明驪穿上斗篷系好面紗,跟惠然交代:「待會兒等人多,咱們轉身就趕緊跑。」

「姑娘,為了去見淮安王一面,這樣大費周章值得嗎?」

明驪捏了捏斗篷領子:「當然啦,花費了這麼多銀錢精力養著的,怎麼也得去露個臉,讓他切莫忘了我這個救命恩人呀。」

話雖這麼說著,但惠然仍是不明白明驪為什麼對裴硯禮這樣上心。

分明他如今就是個不再被重視的皇子啊。

明驪兩眼閃著興奮的光芒,拉著惠然上了馬車。

等到鬧市,果真街上人群擁擠,明驪陪著霍含棲挑了幾件首飾。出門去街頭逛時,看著霍含棲因為高興而暫時忘記好奇的模樣,猝不及防的扯著惠然後退一步轉身就跑。

-

晌午過後,接連下雪的天終於露出了太陽。

齊德從那日被他中傷后,已有好幾天沒再過來礙眼,裴硯禮自己推著輪椅出來,坐在花園裡的湖邊曬太陽。

他懷裡是明驪留下的手爐,掌心間溫熱的觸感令他恍惚。

這樣安然悠閑的日子已經有多久沒有經歷過了,在他的記憶中,上回這樣心無旁騖的曬太陽,還是六歲那年他跟武帝在御花園裡。

昏昏沉沉間,他好像回到了少年時。

那段時間鄰國使臣來朝,給聿朝貢了許多禮物。

其中有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幼崽,裴硯禮站起來的時候還沒有它高,武帝見他喜歡,二話不說轉頭就將那物賜給了他。

武帝牽著馬兒帶他在宮中遛了兩圈,看他睡眼惺忪,便將他抱著坐在御花園中的躺椅上。

父子倆相互緊挨,那是裴硯禮人生中最溫情的時刻。

那年他是武帝最疼愛的小兒子,還沒被武帝憎惡,母親嘉貴妃仍舊是武帝最寵愛的妃子,外祖郭家尚且還是開國功臣,未以叛國為由屠滿門。

裴硯禮還是聿朝的天之驕子。

等他長大后才明白過來,原來七歲之前皆為水中泡沫。

武帝疼愛他但更在意自己,嘉貴妃入宮前便心有所屬,對武帝永遠都是冷冰冰,連帶著也厭惡擁有武帝血脈的他。郭家才不是叛國,只是武帝除掉郭家的借口。

數十年前的郭家血河似乎就在眼前,陷入噩夢中的裴硯禮額間全是細密的汗水。

就在他快要被仇恨吞噬,刺目又溫和的陽光迫使他睜開了眼。

視線被汗水浸染模糊,裴硯禮聽見有人喊他,下意識偏頭看去。左手邊被齊德封鎖了的後門院牆上,忽然探出個腦袋,下一瞬有人從那底下費勁地爬了上來。

她見自己看過去,瞬間笑起:「殿下,等我明日陪你過年呀。」

裴硯禮盯著她,好半晌才認出那是明驪。

少女穿著粉色的斗篷,臉頰周圍還有軟軟的白色棉毛,一笑起來,眼睛就隨之彎成月牙。她戴著面紗,可裴硯禮好像能看見那底下,嘴角彎起的柔軟弧度。

裴硯禮遲鈍地點頭。

她高興地鬆開扶在圍牆上的手想要跟他揮一揮,卻沒站穩猛地摔了下去。

聽著一牆之隔的輕呼聲以及婢女的責怪,裴硯禮低垂下眼瞼,看著懷裡散發著暖暖溫度的手爐,第一次從心裡感覺到開心。

他終於扯了扯嘴角,眸間迸發了點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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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驪:翻府越牆來看你,日後別忘了報答我的恩情哦(摸摸頭

裴硯禮:感動,愛老婆的第一百天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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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病弱皇子的心頭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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