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解無毒之毒

「這可不符合夏會長一貫的作風。」

「這世上有些人看起來很笨，實則大智若愚；而有些人看起來很聰明，卻是自作聰明。你自覺很了解我，但只是你以為。若你真了解我，就不會選擇與我作對了。」

「你說我自作聰明？」

「難道不是嗎？」夏祈音道，「聰明人也會取死，但他們是捨生而取義，沐血而問道。你是出家人，心中卻沒有佛祖，為人無情又無義，求利而不問道。既然是逐利人，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不是愚蠢是什麼？」

「阿彌陀佛，夏會長說我不是真正的了解你，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了解的就是真正的無花？」

「那麼，我哪一句說錯了呢？天峰大師是你的授業恩師，你心中對他可有一絲一毫感激？怕是不僅沒有感激，還怨恨他偏心無相吧？」

「天峰是我的殺父仇人，我為何要感激他？」

「嘖~這話騙騙旁人也就罷了，你連自己也騙。天楓十四郎是如何死的，旁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有個無賴，見我有錢，衝到我的馬蹄下，被馬踩死了，難道我還成了殺人兇手不成？」

無花端得悲天憫人的模樣：「阿彌陀佛，若非施主有錢而不舍於窮人，窮人又怎麼會為了訛你，而喪命馬蹄之下？」

「天峰是南少林方丈，任慈是丐幫幫主，這兩位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又是仁慈之人所以活該被天楓十四郎這個浪人碰瓷是吧？」夏祈音嗤笑道，「幸而天楓十四郎早了二十年來中原，若是晚二十年，遇到我，我一定把他切塊打包送回東瀛！」

無花的笑容逐漸凝固，半響方道：「天下人可知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天下人有什麼不知道呢，我殺人的人難道少嗎，綠林不是說我是小魔王嗎？我不是聖母，也不是慈悲為懷的神佛，未曾想過博愛所有人。我想做的從來就是一件事，讓更多的人可以憑自己的本事生存，而這並不包括用碰瓷和鳩佔鵲巢的手段奪取旁人的資源。」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讓所有人滿意，要為民請命，要維護一群人，那就必然要推翻一些人，得罪另一群人。

夏祈音想要保護的是好人或者普通人，但不包括那些肆意妄為傷害別人的人。雄娘子是改邪歸正了，可他改邪歸正難道那些被他傷害的人也能夠重來嗎？即便是改邪歸正，雄娘子也應該為他曾經犯下的罪行負責。

「眾生平等，施主著相了！」

「你不是一向自以為高貴，看不起公門中人嗎？眾生平等，這等話，若是你師父來說我信。你？你自己都不信的事情，用來勸誡別人，不覺可笑？眾生生而不平等，即便是我也只能去為他們爭取平等的機會，而無法捏著鼻子違心的說什麼眾生平等來哄騙人。」

人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是不公平的，有人生來富貴，有人生來卻連看看這世界的機會都沒有。有人生而聰慧健康，有人生來愚笨孱弱，哪裡又有公平可言？生而不公，死亦不公，因為權勢和錢財真的可以買命，有錢有權的人就是能夠比普通人活得久。

這些都是無法追求的公平，人只能去追求那些可以追求的公平。無法讓普通人擁有世家子弟那樣的資源，那麼公正科舉就是底線。男女平等不易，生理上的弱勢無法抹去，那至少可以爭取一下同工同酬。

夏祈音認定的公平是好人可以得到應有的庇護，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無花說的眾生平等在夏祈音看來是一種逆論，要犯罪的人和普通人甚至善人享受一樣的待遇，那不是公平。不僅不是公平，還是可怕的不公。

無花閉上了眼睛，拈著手中佛珠，端得寶相莊嚴。不得不說，無花有個好皮囊，只這樣不言不語站著，不知其內里之惡毒的人，哪一個見了不贊一句得道高僧！

可惜，畫人畫皮難畫骨，皮囊之美並不能讓人有一顆美麗的心。沒有一顆鮮紅的心，再美的皮囊終究只是一副臭皮囊！

「這世上信佛、念佛的基本有三種：其一，信佛只因信仰，五蘊皆空，對佛祖無欲無求，是佛祖最喜歡的信徒；其二，生活不如意的人，苦於現狀，而寄希望於神佛，向神佛祈求好運、健康和功名利祿；其三是做了惡的人，比如你！總以為做了什麼惡事，念兩聲阿彌陀佛就不會有報應。」

無花看了夏祈音一眼，欲言又止。

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這樣的深夜，這樣急促的馬蹄聲，容不得人不多想。

無花微微蹙眉，心中略有些不安。他敗了，可他並不覺得夏祈音能夠留住他。然現在他的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彷彿有些東西正在脫離掌控。

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面前。

三匹快馬，前面的兩匹馬上分別是一男一女，後面一匹馬用繩子牽著，馬背上綁著一個大麻袋。

一男一女，男人腰懸長劍，英俊貴氣。女子嫵媚動人中帶著幾分憂鬱的病態，卻無礙其深夜縱馬狂奔，都是練家子。

馬未停穩，男子便一躍而下，丈外站定，彎腰拱手道：「擁翠山莊李玉函，見過夏大人。」

這深夜疾馳而來的年輕公子，正是前前天下第一劍擁翠山莊李觀魚的獨子李玉函。當年，薛衣人從李觀魚手上奪走了天下第一劍之名。李公子的武功卻遠在薛斌之上，在江湖上的聲名亦非薛斌可及，可見人要一直贏並不容易。

「李公子，我要的人帶來了？」

「幸不辱命，晚輩已將人帶到。」

李玉函將後面那匹馬牽上來，解下了馬背上的麻袋。抖開袋子，麻袋中滾出了人。此人雖已中年，然眼角的細紋卻難掩其嬌美，正是雄娘子。

雄娘子是個比女人還美麗的男人，正是憑藉著這張男生女相的臉，年輕時才能男扮女裝混跡於女子之中隨心所欲的挑選下手的目標。也正是這張男生女相的臉，讓他成為了水母陰姬的白月光硃砂痣，讓厭惡男人的水母陰姬發現他是男人後，還心甘情願與他生育了女兒司徒靜。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若非夏祈音自幼被俊男美女所環繞，也不免要驚嘆於雄娘子的風姿。難怪那麼多人被雄娘子和無花的皮囊所惑，而忽視了皮囊下的東西。

雄娘子依仗著這張臉肆無忌憚地侵害女孩子，無花也是憑藉著那張面若好女的臉欺騙信徒，勾引姑娘。可見過於看重皮囊，很容易成為災難。

雄娘子手腳被縛無花看到雄娘子，躺在地上竟有幾分凌虐后的變態美感。可這樣的美，在場之人卻是無人欣賞，無花那種白玉般的臉甚至因此露出了一絲猙獰。

夏祈音看了無花一眼道：「你將雄娘子交給柳無眉夫婦看管：其一是擁翠山莊與神水娘娘或有一戰之力，其二是將風險轉移給柳無眉，減輕自己這邊的壓力。」

李觀魚雖然被氣中風，但他中風前曾經邀請多位好友鑽研了一個劍陣。只要他的極為至交好友出手，可與宗師一戰。或許不是水母陰姬的對手，但已是無花最好的選擇。

夏祈音語氣一頓，嘲諷道：「可你卻忘了一件事，柳無眉是石觀音的得意弟子。」

柳無眉是石觀音的得意弟子，武功沒有得到石觀音真傳，卻傳得了石觀音狠毒的性情。與石觀音一脈相承的無花，本該明白柳無眉與他一樣，都是為了利益沒有底線，無信無義之人。

「你早就算到我將雄娘子交給柳無眉看管，讓宮南燕帶著《神仙冊》來見我，是要引我現身。」

「狡兔尚且有三窟，何況是你。你這樣的人不會將籌碼放在一處，我不知道你會將什麼籌碼藏在柳無眉處，只是傳信擁翠山莊，要他們今夜將你讓他們保管的東西送來，報酬是柳無眉的解藥。」

「解藥，什麼解藥？」無花道。

「自然是石觀音給柳無眉所下之毒的解藥。」夏祈音愉快道。

「哈哈哈~」無花大笑，看了柳無眉一眼道，「柳無眉根本沒有中毒，你何來解藥？」

「看來石觀音什麼都沒告訴你！」夏祈音嘆息道，「你連解藥是什麼都不知道，卻用解藥騙柳無眉夫婦助你為惡，榨乾柳無眉的最後價值，不愧是石觀音的兒子。」

無花回頭，見李玉函怒目而視，柳無眉依偎在丈夫身邊，看著病弱嬌柔，可眼底卻暗含著無盡的狠毒。

無花突然醒悟，他犯了一個大錯。

柳無眉有沒有中毒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柳無眉認定自己中毒了。無花知道柳無眉沒有中毒，卻用「解藥」吊著李玉函和柳無眉助他。如今他再否認「解藥」的存在，根本沒有。

柳無眉沒有真的中毒，夏祈音隨便給她什麼都能說是解藥，難就難在要柳無眉相信自己吃的是真的解藥。

「當年我兄長破了石觀音的魔窟，毀掉了石觀音的魔花，可她的其他東西卻被打包作為禮物悉數送到了我手中，其中也包括她的弟子之一曲無思。曲無思與柳無眉一樣，為石觀音的毒藥所控制。為了解她的毒，我曾經研究過石觀音留下的所有藥物。」

「無思的毒已經解了？」柳無眉顫聲道。

夏祈音微笑道：「石觀音一直嫉妒無思的容貌和天賦，她給無思下的毒可以毀掉她的容貌和根基。」

無花知道夏祈音在編故事，可他卻無法揭穿。因為這是柳無眉想要相信，願意相信的故事。

柳無眉鬆了一口氣，她自然有關注過這位在宮九手上活下來且活得十分好前同門，甚至偷偷去看過曲無思。相較於當年稚嫩的模樣，如今的曲無思，美得攝人心魂。若石觀音還活著，怕是早就容不下這張臉了。

柳無眉曾經無數次羨慕曲無思的好運，羨慕她被宮九選中成為送給夏祈音的禮物。年少開明卻身份尊貴的師父，是柳無眉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夏會長果然沒有騙我。」

石觀音會給曲無思下毀容和毀根基的毒藥，全然在柳無眉的意料之中。曲無思沒有毀容，武功亦是非同往昔，可見夏祈音是真的能解石觀音的毒。

「江湖人都知道，夏祈音不騙人。我說能解你的毒，自然就能解你的毒。」夏祈音取出一個玉瓶子，「這就是解藥，一共三顆，每日一顆，連服三日。你若信不過，可以請任何一個大夫驗葯。不放心的話，可以解毒后前往白玉京求見鬼醫諸葛半里，世上沒有鬼醫諸葛半里檢查不出來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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