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見色起意
在朝堂上沈厭拖自己下水一事,她可以不與沈厭計較,因為與沈厭敵對之人是建寧郡王府。只要建寧郡王府不痛快,她便心中歡愉。但是不代表便是給了沈厭得寸進尺的理由,今夜之事,沈厭所作所為,已然超出了應當遵守的底線規矩。蕭沉璧自認為自己還沒有強大可以到為所欲為的地步。
沈厭的眸色瞬間暗了下來,席捲著一絲淡淡的悲戚卻是被他掩飾得極好。其實,阿綰所言,他時常不懂,時常不顧及,他也並非如此為所欲為,不顧宮闈。只是不知為何,即便面臨生與死的較量,即便身處死亡地獄的邊緣,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沒有一絲畏懼,沉穩隱忍。
可是一旦與阿綰沾染上,哪怕是一分一毫,他便瞬間方寸大亂。他接到父皇的來信,醉生夢死恍然大悟之間才忽然大夢初醒,想起自己身上被強迫背上的使命。他那時候只想見到阿綰,只想見到她好好地活著。
「阿綰,我……」
「沈厭!」沈厭還想要出口解釋,卻被蕭沉璧赫然冷聲打斷,顯然蕭沉璧的最後一絲耐心已然被沈厭耗得乾乾淨淨。
「沈厭!朝堂上之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是這不是給你得寸進尺的理由。你是北闕太子,我是南梁公主,涇渭分明,你在其中看得清清楚楚,你明明知曉所有,為何總是做出這般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你倒是落拓瀟洒,即便在南梁惹下滔天大禍,也有北闕這個退路。可是,我沒有!你可以為所欲為,但是我不可以。」
蕭沉璧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今夜的事是最後一次,若是還有下一次,我只會當做廣陵台潛入刺客,召集禁軍,抓刺客!」蕭沉璧將最後的三字咬的極重,字正腔圓清清楚楚,冰冷無情聲聲沉沉。
蕭沉璧也不知道沈厭到底聽進去了多少,只是見他沉默不語,她難免多看他一眼。只這打量的一眼,沈厭便越發得寸進尺,他這一次並未望向蕭沉璧,只是變得幾分深沉,神色莫辯地盯著蕭沉璧手中的《大學》,忽而一笑,「可是阿綰終究還是站在我這邊了不是嗎?」
蕭沉璧的眉微可見得蹙起,卻還未等蕭沉璧開口。沈厭便又緊接著出聲,帶著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聲音沉沉有力,「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世人皆修習《大學》,卻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明白大學之道的精髓,不過是為首的光明正大,便足以將數不勝數的人排除《大學》之外。「
「《大學》並非真正的《大學》,儒家教導世人要憐憫眾生,心懷蒼生,要光明正大,要坦坦蕩蕩,牢記三綱五常,禮教規矩。不過,」沈厭忽然頓了頓,揚起一抹意味深長地冷笑,望向蕭沉璧,幽幽道,「我倒是想問問阿綰,真正的大學之道究竟是何種道?!」
蕭沉璧望著沈厭的眼眸,竟然一時頓住了,她似乎從他那素往風流含情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絲無所畏懼的大義和清明。她只覺著忽然有些看不清沈厭,不過,轉念一想,她似乎從未看清過沈厭,倒是,沈厭似乎將她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的敵人在暗我在明,讓她心中尤為不喜,也尤為忌憚。
蕭沉璧的峨眉一寸一寸地緊緊鎖了起來,沈厭垂了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從那榻上站起身來,一隻手負於身後,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扳指,道,「阿綰不是一直都覺著我接近你是圖謀不軌嗎?阿綰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種種刻意的接近究竟是為了什麼嗎?」沈厭瞧著軒窗外一望無際的細雨夜色,面容神色莫辯,「我現在便告訴你!」
沈厭復而又轉身朝著蕭沉璧一步一步走近,蕭沉璧雖不滿冷冷瞧著他,卻也能夠察覺到今夜的沈厭格外的有些不同,她並未言語,因為沈厭所言是她一直想不通的真相。沈厭忽然靠近蕭沉璧,如狼盯著獵物一般狠狠盯著蕭沉璧清冷孤傲的容顏,丹紅的嘴角赫然勾起一抹詭異風流的笑來,狠狠在蕭沉璧耳邊吐出幾字,「不過是見色起意!」
蕭沉璧赫然一驚,掀起眼眸側目望向沈厭近在遲尺的容顏,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也側目含笑望著她。
這一眼,恍如隔世,一眼萬年。
蕭沉璧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忽然,她回過神來,一把將欺身壓近的沈厭狠狠推開,憤然怒斥,「沈厭!你做什麼!」沈厭被推得忽然回不過神來,待他回過神來,眼前好看的女子已然是一臉憤然,從那羅漢榻上站起身來,《大學》竹卷從她的手中滑落。
沈厭手疾眼快,就在那竹卷要落到冰涼的地面時,彎腰伸出手將其接住,旋即起身,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沈厭含笑,將手中的《大學》遞給蕭沉璧,笑,「諾!阿綰的《大學》。」
蕭沉璧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是一番憤然清冷,狠狠從沈厭手中抽出《大學》放在案桌上,坐了下來,眸色清冷淡漠,腦海之中卻是一直迴響著沈厭方才所說的那四個字「見色起意」。
蕭沉璧冷冷地坐在那,不發一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一旁的燈盞發出好似爆竹的聲響,噼里啪啦的,濺起細小的火花,有一瞬間像極了過年時的樣子,卻又好似昭示著這一切的不尋常。
殿中的火爐已然燒得紅彤彤的,紫金香爐的荼蕪香已然與溫熱混為一體,難以分辨。
沈厭垂眸不知所謂笑了笑,坐回方才的位置,眸色之中明顯含著得逞和算計。他故作漫不經心笑,「梁國長公主才貌昭昭,謀略雙全,名動天下,舉世無雙。放眼滿滿天下,有哪個男子是不會心生愛慕的!在下可謂是閱人無數,見慣了天下的女子,倒是沒有哪個能夠與之阿綰相媲美的。所以,在下見色起意,自然是情理之中。這麼淺顯的道理,阿綰想必也能夠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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