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酒吧

六月天風雲變幻,從不講理。青州市悶熱了整個白日,夜裡突然氣溫驟降,落起瓢潑大雨,劈頭蓋臉澆向行人。年久失修的路燈忽明忽暗,漫天雨簾里,眼前道路漸漸看不明晰。

雨刮器在這樣的雨勢下幾乎失去作用,輪胎也跟著打起滑。李東強不得已停下車,拿一塊抹布使勁擦了擦擋風玻璃,探頭左右一望,沒從視野中找到任何人影。

他惱火地捶了下方向盤:「他奶奶的,跟丟了!」

李東強是跟著一個人來這兒的。

他是個遊手好閒的混混,曾因尋釁滋事罪在局子里蹲了兩年,出來后仍舊狗改不了吃屎,滿腦子違法犯罪。今晚在街上遊盪,忽然瞧見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美女,心生歹念,驅車跟了一路,就想著找個僻靜地方把人給辦了。

哪成想跟了一路,車開得越來越偏,他正準備下手就被中途一陣大雨阻礙了視線,一恍神人就不見了。

他這輩子還沒嘗過洋妞呢。來青州市討生活的外國模特很多,他早就眼饞那些白皮膚大長腿,好不容易逮著個這麼漂亮的,就這麼回去哪兒甘心。

李東強拔掉車鑰匙,拿了件外套撐在頭頂擋雨,打算下車繼續找。他就不信那洋妞能走多遠。

一條巷子七拐八彎,跟迷宮似的,他正心煩,餘光突然瞥見前頭一抹窈窕身影,披著璀璨金髮,光一個背影就美得叫人心悸。

李東強眼睛一亮,趕緊跟了上去。他離得遠,隔著雨幕瞧不真切,否則就能看到漫天大雨雖來勢洶洶,卻一滴也未曾沾到金髮美人身上。

跟著拐了幾道彎,進到一條死胡同。李東強尋思著是時候動手,抬頭便面露錯愕,眼睜睜看著那金髮美人穿牆而過。

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那是一堵牆壁。

怎麼可能?雨太大他看錯了?

李東強不可置信地跑過去,試探地去摸那牆壁,卻摸了個空,整個人重心不穩,陡然被一股吸引力拉到另一邊。

他慌忙站定,抬頭髮現面前是一家酒吧。自己站在門前,身後就是來時的那堵牆。

……這設計可真夠別緻的。入口做得跟牆似的,這酒吧老闆擱這兒玩捉迷藏呢?

「煙落酒吧?第一次聽。」李東強大步踏進去,嘴裡嘀咕道,「開得這麼偏,也不怕倒閉。」

酒吧本就是獵艷之所,若是臟一點兒的還有各種藥物,這倒方便他對目標下手了。

酒吧內部裝飾華美,熱鬧非凡,燈光五顏六色,音樂震耳欲聾。男男女女或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或聚在卡座上開起香檳品嘗甜點,或成雙成對坐在散台舉著高腳杯調情。若有似無的香水熏得空氣火辣,曖昧叢生,誤入者眼花繚亂,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這花花世界里。

吧台前的高腳凳上,高大俊朗的黑衣男人把玩著空杯,光滑玻璃杯身映出一雙冷峻眉眼。

調酒師是個模樣清麗的女人,同時也是這裡的老闆,名叫孟晚。

她語氣熟稔:「要喝什麼?威士忌、白蘭地還是雞尾酒?第一杯雞尾酒可以免費贈送。」

男人說:「娃哈哈。」

「……本吧不提供娃哈哈,換一個。」

「爽歪歪。」

孟晚抱臂睨他:「來搗亂的?牛頭馬面,把他叉出去。」

身穿保安制服的兩個彪形大漢作勢要來架他。

「行了行了,那來杯果汁。」范無救把杯子放平,揉揉太陽穴,「老白不喜歡聞酒味兒,我還得和他一起上班,不能不給兄弟面子。」

「他不喜歡聞你就不喝,他是你兄弟還是你老婆啊?」孟晚挑眉,心道這鋼鐵直男竟也曉得體貼人。

如果是老婆倒好了。范無救不無遺憾地想。

可惜不敢明說,怕連兄弟都做不成。

「瞧你這樣子像是有心事。」孟晚打量他,「看在同事一場,給你調杯孟婆湯短暫地忘卻煩惱。友情價,一杯只要八百冥幣,換你八秒失憶,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孟婆湯只對亡魂有效,對他們這類鬼仙只能當飲料,還是味道很難喝的那種。

范無救微笑:「果汁,謝謝。」

「真不領情。」孟晚撇撇嘴,轉身去給他準備果汁。

五分鐘后,孟晚將一杯搗好的橙汁遞給范無救:「兩百冥幣。」

范無救心安理得地接過果汁:「沒帶錢,先賒賬。」

「……」孟晚警告,「下不為例。」

喧囂的酒吧忽然安靜一瞬。

孟晚抬頭看了眼門口,頓時沒工夫再搭理范無救。

她得去接待新客人。

極具異域風情的金髮美人推門而入,整個酒吧如同被按下時間靜止鍵。無論跳舞的、飲酒的、攀談的……都不約而同停下手中動作,將視線轉到來者身上,神情或驚艷,或獃滯。

駐唱樂隊即刻將蹦迪神曲換成輕柔舒緩的情歌,滿眼深情彈著吉他對來者獻唱——一位絕代美人應當擁有出場自帶bgm的尊榮。

來者擁有一張俊美絕倫的北歐面孔。眼眸碧綠如翡翠,長發金黃似驕陽,皮膚冷白如冬雪,唇瓣艷紅似玫瑰。五官彷彿天神執刀親刻,無可挑剔。如果斷臂維納斯是令世人感嘆的缺憾美,他就是令舉世驚艷的完美無瑕,像油畫里走出的青年,像雕像生出手臂復活。即使衣衫襤褸,有點兒像逃難過來的難民,也不影響他驚人……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美貌。

美人落難,總是惹人憐惜的。

當即就有好幾位英俊優雅的男士向他走去,殷勤道:「這位美麗的女士,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他美得遠勝一尊神像,卻形容狼狽,風塵僕僕。凌亂的金髮披在雪白肩頭,聖潔的長裙被撕得破破爛爛,也不知遭遇了什麼磨難,看得幾乎全場都心疼不已。

但即便淪落至此,他也有著神明與生俱來的高貴。

金髮美人輕柔開口,聲線似摻了蜂蜜的花露般甜美,卻明顯不屬於女人:「你們似乎有所誤會。」

男人們一愣,隨即更加興奮:「同樣樂意為您效勞。」

美成這副樣子,男的女的又有什麼要緊?這般雌雄莫辨、超越性別的美貌,應是世上所有顏控的寶藏!

卡座區環形沙發里,幾名美女坐成一排,中間的美艷御姐眯了眯眼:「今晚老娘就要睡到他。」

一旁的萌妹嬌聲道:「胡姐姐,我也看上他了。」

路過的帥哥順手叉走桌上一塊蛋糕:「那你們恐怕得排隊排到奧林匹斯山了。」

不開口全場男人蠢蠢欲動,一開口男人女人一起躁動。

什麼叫男女通殺?這就叫男女通殺!

一位紳士低聲道:「那麼這位美麗的……先生,您身後那隻跟進來的小老鼠,需要幫您處理掉么?」

男人似乎不應當用美麗來形容,而該用英俊帥氣這樣的字眼。可望著眼前的金髮青年,他們腦海中一片空白,唯獨佔據一個美字。

金髮美人沒有回頭,徑直從一群護花使者中穿過去:「謝謝,不必勞煩。」

神明豈會給予螻蟻眼神。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只是到最後都不屑一顧。

他直直向吧台旁那個黑衣男人走去。

在所有人都盯著他出神時,只有這位最快收回視線,低頭專心致志地喝果汁。

很好,很特別,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金髮美人眼波流轉,楚楚可憐:「這位先生,您能借一些錢讓一位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得以有一宿棲身之地么?」

黑衣男人輕笑一聲,搖了搖杯中的果汁:「這位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我還是個連杯果汁都要賒賬的窮光蛋呢。」

金髮美人:「……」告辭。

虎視眈眈的護花使者們爭先恐後地湧上來。

「可以用我的錢!不用還!」

「您沒有住處么?不知寒舍是否有幸迎接您的到來……」

「住嘴,美人是我的,應該跟我回家!」

「放屁!他是我的!」

一時間群魔亂舞,竟為爭奪美人青睞打起群架。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最終還是孟晚當機立斷:「客人想要住宿?我們可以為您免單,房間在二樓,請隨我上樓。」不然一樓即將變成慘烈戰場。

如此美貌足以叫這些心志不堅的妖魔鬼怪失智。

范無救不滿地抬起頭:「為什麼我是賒賬,他能免單?」

孟晚白他一眼:「美人的事你少管。」

范無救:「……」這看臉的世界。

「您好,房間入住需要登記一下姓名。」孟晚提筆。

范無救還陷在被區別對待的不平衡中,順口道:「美杜莎。」

孟晚剛寫下一個「美」字,忽然發現聲音不對,面色不善地看向范無救:「你湊什麼熱鬧?」

「他一進來所有人都石化了,難道不是美杜莎么?」范無救有理有據。

孟晚:那只是因為美貌看呆了,又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石化!

金髮美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似乎對這個名字格外不喜:「你竟敢把我當成那低賤的蛇妖?」

孟晚:「所以您是……」

「維納斯。」金髮美人丟下一個名字,轉身風情萬種地上樓。

羅馬十二主神之一,愛與美之神,維納斯。

美的化身。

孟晚筆尖一頓,驚訝於來者的身份尊貴,趕緊做完登記陪這位大客戶上樓。

范無救盯著那個裊裊娜娜的背影,飲了口果汁:「怪不得長那麼美。」美神嘛,敢情是本職工作,專門負責貌美如花。

「他好看么?」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自上方傳來。

范無救毫無所覺:「客觀來說,是的。」

等等,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范無救一回頭,險些從高腳凳上栽下去。

「老老老老白?!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要知道謝必安不喜歡酒味,不喜歡嘈雜環境,從不涉足酒吧這種地方。連帶著范無救也不常來。

今天范無救來,還是因為有些心事憋久了,總要來借酒消愁一下。可真到了這兒,始終惦記著謝必安的喜惡,只敢要一瓶娃哈哈,最後喝的還是果汁。

沒想到謝必安也破天荒地來了酒吧。

青年著一身白襯衫,纖細腕骨搭著精緻袖扣,矜持優雅得宛如貴公子。眉目如畫,冷冽如霜,長身鶴立,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謝必安望著他,半晌,勾出一絲極淡的笑:「你倒是艷福不淺。」

聲音是一貫的薄涼,只是這次無端更令范無救膽寒。

青年垂落的眸光定在他身上,似笑非笑。

「沒打擾你的艷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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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本文私設極多,划幾個重點。

1.黑白無常為雙向暗戀,兄弟變情人梗。第一對寫這個,不按照文案順序。

2.不採用中國神話中的十殿閻羅,設定閻王是冥界唯一的至高神。想讓東方神壓倒西方神是我寫此文的初衷。

3.維納斯性轉。將羅馬神話中的維納斯和丘比特等同於希臘神話中的阿芙洛狄忒和厄洛斯,以便和波塞冬搭上聯繫。這對是海王互釣,無論神話還是本文這兩位都很浪,有修羅場,潔黨慎入。

4.路西菲爾和路西斐爾都是音譯,個人更喜歡斐所以用後者。這對水仙,注意避雷。

5.一切和原本神話有出入的,全當私設。

6.和原本神話不敢說一模一樣,基本是毫不相干,所以不了解神話也不影響閱讀。

四對cp都是主角,無主次,有關聯,分單元,會客串。

祝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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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敲了閻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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