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艷
蕭晟聽著那聲音莫名心驚,驀得想起五年前的事情,瞬間瞳孔放大。
蕭景澄卻已收回目光不再理他,只揪著余嫣的衣領淡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陳芝煥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一跳,還當自己辦砸了差事,想要上前解釋幾句又邁不開步子。就聽蕭景澄聲音又重了幾分,沖余嫣吐出一個字:「說!」
余嫣雖覺難堪卻也不敢違抗,顫巍巍道:「民、民女姓余……」
「年方几何?」
「回王爺,民女十六。」
「家中都有何人?」
「母親很早過世,家中只有父親與我兩人,還有幾個僕從。」
「你本姓余,那你母家姓什麼?」
「我母親姓鄭,是津沽人士。」
蕭晟越聽越覺得不對,這麼盤根問底的,蕭景澄不會真動了納余嫣的念頭吧。他這堂兄年方二十,屋內至今沒一個侍候的人。
難不成他也到了血氣方剛需要人發泄的時候了?
可怎麼偏偏是余嫣!
蕭晟簡直慪到了極點,卻不敢跟蕭景澄硬碰硬,扭頭便出了牢房,心裡卻不住盤算著怎麼才能把余嫣給搶過來。
這樣的絕色美人千年難遇,這一回沒了下一回不知何時才能碰上。他不甘心哪。
可蕭景澄一點放開余嫣的意思都沒有,那手依舊揪著她的衣襟,不理會她的掙扎,用力將她的領口扯得更開些,再次露出那朵梅花胎記來。
她身上布滿新舊傷痕,傷口翻開露出裡面粉色的皮肉,夾雜著血跡觸目驚心,卻絲毫不掩那梅花胎記的粉嫩。
蕭景澄盯著那處看了許久,直到余嫣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羞辱,眼淚涮得流了下來。像是怕他動怒,她還不敢哭出聲,只緊咬著唇身子抖得不像話,卻半點聲音也沒從唇間溢出。
陳芝煥說過,此女是塊硬骨頭,看似嬌弱實則強硬,否則也不能入獄十天還未簽字畫押。
這牢里的刑具都是實打實的殘忍之物,尋常人用上一樣都要跪地求饒,而她竟能一連串用下來依舊死咬著不認罪,可見心志之堅。
只是再怎麼堅強到底怕死,所以即便如此受辱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蕭景澄捏著衣襟的手慢慢鬆開,面沉如水盯了她片刻后輕輕揮手,就把余嫣掃到了旁邊。
然後他轉頭看向陳芝煥:「準備筆墨。」
陳芝煥連聲應是,很快便有人將紙筆呈上。
余嫣匆忙整理好囚服,望向陳芝煥道:「大人,請先讓民女與他說幾句話。」
她聲音柔嫩如雛鳥清啼,聽得陳芝煥心頭一動,點頭應下。又想到蕭景澄在此便又換了副嚴肅臉孔道:「那你快些問,王爺正等著呢。」
余嫣不敢直視蕭景澄,收斂著眉眼應了一聲,這才轉身走到施安平的床邊,想與他說話。
可她一走近才發現這人已是病得糊哩糊塗,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樣。
難怪陳大人找她來畫這幅畫,只怕是再沒功夫尋別的畫師來。這人眼看就要斷氣,余嫣當下也顧不得羞澀,彎下腰來將耳朵貼近到對方唇邊,仔細聽他的描述。
施安平已是油盡燈枯之人,說話氣弱遊絲,說幾個字便要咳嗽幾聲。有幾次咳得太凶口中還噴出鮮血來,濺了余嫣一臉。
可她渾然不覺,只隨手拿囚衣給抹了。倒是陳芝煥在旁邊一驚一乍,得了嚴循好幾個白眼。
余嫣聽得仔細,努力分辯他含糊的言詞中於作畫有用的字句。待錢師爺將筆墨拿來后她便想將這些都記在紙上。
只是那剛被夾棍傷過的十指此刻彎曲不得,莫說寫字便是握筆都成了難事兒。
余嫣稍一用力便疼得渾身冷汗直冒,看得嚴循和陳芝煥都有點不忍心。前者悄悄打量了自家王爺一眼,卻見他神情冷淡倨傲眉眼深沉,似乎根本沒把余嫣的痛楚瞧在眼裡。
如此這般折騰一番,余嫣還是沒能寫下一個字。那一邊施安平的情況卻是愈發糟糕,咳嗽愈加頻繁,還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整個牢房瞬間又瀰漫上了濃重的血腥味。
陳芝煥嚇得腿軟,剛要後退卻被嚴循一把拽住:「大夫人呢?」
「是是,大夫就在府中,我即刻去請。」
話沒說完卻被蕭景澄叫住。他淡淡掃一眼縮在一旁的錢師爺,後者心領神會飛也似地出門請大夫去了。剩下陳芝煥便老老實實站在原地,聽候郕王殿下的吩咐。
蕭景澄看一眼余嫣,指著她的手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一看便是用了刑,且是新傷,剛結好的傷口稍一用力便悉數崩開,此刻十指鮮血淋漓。
陳芝煥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結巴道:「回、回王爺,大約是下官前幾日審問時用了刑。此女嘴極硬,殺了人卻不認……」
話沒說完就被余嫣微弱的辯解聲打斷:「不,我不曾殺人。」
陳芝煥頭上的冷汗愈發多了,還想再辯解幾句,卻見蕭景澄已然起身走到余嫣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在燈下仔細查看。
他動作快而隨意,絲毫不顧忌對方手指的傷口,疼得余嫣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可她也不敢哭出聲,依舊像方才那樣默默咬唇忍受。好容易蕭景澄看完將她的手扔下,余嫣這才長出一口氣,卻已疼得嘴唇青白。
蕭景澄冷冷注視著陳芝煥,令他瞬間壓力陡增,不及思索便保證道:「王爺放心,下官立馬就讓人給她治好。五日之內哦不,三日,三日之內必定讓她恢復如常,為王爺作畫。」
「好,本王就給你三日。」
說完蕭景澄拔腿離開,沒再理會余嫣的手及施安平的死活。
-
出了順天府,蕭景澄坐上了馬車。外頭雪還未停,車廂內卻是暖意融融。
蕭景澄一手支著頭假寐,一手時不時地握拳又鬆開,指尖還殘留著女子身上的溫熱,那膚如凝脂的感覺揮之不去。
跟嫩豆腐似的,滑得不像樣。誰也想不到囚服下面會有那樣一具勾人的身體。
蕭景澄嘴角一壓,想到余嫣的身子眼前不由又出現了那朵粉嫩的胎記,隨著車身的搖晃連同胸口白嫩的肌膚不住地在眼前晃動。
那是夢中的場景,他已記不清女子嬌媚的容顏,唯有胸口的一朵胎記刻入骨骼。除此之外便是情到濃時她哀哀凄凄的求饒聲,就像往燒得正旺的火堆上澆了一瓢又一瓢熱油,那火苗愈發猛烈了。
車廂外嚴循騎在馬上,畢恭畢敬道:「王爺,現在去哪裡,回府嗎?」
他其實也有些好奇方才蕭景澄對余嫣的態度。當時余嫣背對他們所有人,所以他並未看清王爺究竟做了什麼。
但他本能地猜到了一些。
單看長相余嫣確實與畫像上的人有幾分相似之處,但若論年紀便差得有點多了。
算起來那人已消失了十年,十年前余姑娘不過就是個稚嫩小童,即便那人與她有關她又如何能知事。
更何況也未必有關。
此番聖上讓王爺調查宮內寶物失竊一事,原本只是小事,卻不料因此牽扯出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且似乎與當年成慧太子的死有關。
那是王爺的親生父親,難怪方才王爺看到余姑娘時會突然變臉。嚴循跟了他這麼多年,可是頭一回見他如此反應。
王爺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尤其是對女子。這個余姑娘能讓王爺情緒如此波動,全是佔了那張臉的功勞。
想到這裡他便想將方才打聽到的事情告之蕭景澄,卻被對方截了話頭:「仔細查一查余家的底,越詳細越好。尤其是余承澤的夫人。」
「是,王爺,屬下明白。」
余姑娘與那人長得如此之像,或許那人與她母親一族有聯繫也說不準。
嚴循想得出神,就聽車廂內又傳來一聲吩咐:「回皇城司。」
說罷蕭景澄不再言語,周遭又恢復了平靜。車廂內蕭景澄眉眼微斂,腦海里滿是女子落淚時的畫面。
梨花帶雨,甚是嬌艷。
-
順天府衙門內,余嫣因一時無法作畫,又被送回了女牢之中。
陳芝煥對她的手頗為上心,親自領著大夫前來,不僅讓人替她上藥包紮,連她的膳食都吩咐獄卒單獨給做。
「這三日必要把人給我養好了,暫時也不必用刑,只叫她好好養手。」
這特殊的禮遇一時間在女牢內激起千層浪。眾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便有人諷刺余嫣道:「我還道她多心高氣傲呢,最後不也乖乖聽話了。」
「這話怎麼說,不是說不從嗎?」
「不從能有這麼好的待遇?也不想想那是什麼人,天皇貴胄,咱們凡人哪裡攀附得上。」
「是說三皇子嗎?」
「除了他還能有誰。」
說罷不屑地瞟一眼余嫣,眼底儘是對她出賣身體的嘲諷。
余嫣只當沒聽見並不理會,可這些人卻不收口,話題很快又從三皇子轉到了郕王殿下身上。
「要說這一位那才真是頂頂尊貴的人物呢,能力又強,這京城就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眾人心知肚明連連點頭,這一位還真是風頭正盛,京城裡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誰人沒聽過郕王的名頭。
他既是成慧太子的遺孤,又是先帝鍾愛的長孫,如今還統領著皇城司頗得聖心。
有傳言說聖上待他比待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好。不過這都是傳言而已,聖上待郕王再好,還能將皇位傳給他不成?來日三皇子登基,郕王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眾人壯著膽子議論了一番皇家之事,直到獄卒前來罵人才令她們住了嘴。
三日轉眼便過,到了第三日晚間,余嫣正在用晚飯,便聽地牢的鐵門一開,似乎是有人來了。
余嫣夾菜的手一頓,眼前立馬浮現出了男人沉肅的臉來。
若單說五官此人絕對是龍姿鳳貌,只是他的氣質太過冷沉。那一日他站在鐘鼓樓上居高臨下時,那周身飄然又滿是壓迫的氣勢,周圍無一人不動容。
她又想到他扯開自己衣襟時那毫不留情的舉動,只覺胸口的胎記隱隱作痛。
正在這時有人過來開了她這邊的牢房大門,一個獄卒沖著她道:「你出來一趟,大人有事找你。」
余嫣便想郕王這人還真是說到做到。他三日前是天黑才離開,三日後便也是天黑就來衙門。甚至不願意等到明日天明。
如此嚴謹之人,難怪聖上會對他委以重任。
她放下碗筷點頭應是,隨那獄卒離開,走出大牢后便一路在衙門內行走起來。
只是走著走著余嫣便覺得有些不對。她本以為獄卒要帶她去前面見陳大人,沒成想這人卻帶她往後院偏僻的地方走。
那地方白日里都沒什麼人,這會兒夜裡更是樹影煢煢,愈發顯得凄涼。
不知怎的余嫣心裡突然浮起一股涼意,令她立馬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邁步。那獄卒察覺有異回過頭來與她對視一眼,眼底突然流露出一絲冷笑。
余嫣見狀心知不妙,剛要轉身逃跑,卻感覺脖頸處被人重重一擊,兩眼一黑失去知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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