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鄰居們沒將柳薇的話當真，包括被氣得快要升天的白正明，打心底也不覺得柳薇是認真的。

只有匆匆跟著柳薇下樓的白曉雅不這樣認為。

比起白正明，白曉雅顯然更了解自己的媽媽。不管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后，白曉雅和柳薇都是一家子里最親密的兩個人。

在今天之前，白曉雅心裡的柳薇永遠是家裡最安靜的一個，她脾氣好，人溫柔，做什麼都任勞任怨，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憤怒與冷靜，情緒如此鮮明。

更別說還對她爸大喊大叫，這在以前，是白曉雅從來不敢想的畫面。

她有點相信，她媽說要離婚這事兒，不是開玩笑的。

雖然柳薇才和白正明吵過架，而且那會兒氣勢也很強，但是白曉雅不會害怕這樣的媽媽，她熟練地挽上柳薇的胳膊，「媽，咱現在去哪兒啊？」

「先去吃飯。」柳薇說，一來就和白正明吵了一架，這會兒到了飯點時間，正好餓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柳薇帶著白曉雅出了小區，往就近的一家蹄花店走去。原主喜歡這家賣的蹄花湯，但以前家裡買回來的蹄花湯，原主吃得很少。

家裡好的永遠是白正明吃第一口，然後是他的心肝兒孫子，再是家裡的兒子兒媳，最後才是原主。

白家不是沒錢，相反白家算是很富有的，房子就有三套，還有一個位置不錯的商鋪，每個月光收租就好幾萬。

但白正明摳啊。

家裡的所有收入都捏在白正明手裡，原主沒有自己的收入，家裡要買什麼都由她去置辦，白正明拿錢。

若原主要買一點自己需要的東西，每每手心朝上，都得先挨一頓白正明的數落，連想痛快吃一頓蹄花湯的願望都不能輕易達成。

這樣的日子，原主一過就是三十多年。

今天可以吃個痛快了，等到點好菜，柳薇才狀似無意地問白曉雅：「今天沒上班？突然過來，媽也沒接到你電話。」

往常白曉雅回娘家都先會電話通知一下柳薇，今天沒打電話，無非是白曉雅因為丈夫出軌這事神思不屬給忘了。

本來自己打算離婚這事兒，白曉雅是準備晚上等家裡人都齊了后再說，但剛才發生的事，讓白曉雅有點猶豫。

爸媽吵架這事兒，家裡哥哥嫂嫂還不知道，等他們知道且還有一陣鬧騰，白曉雅想著等爸媽這事兒解決好了再說。

於是白曉雅搖搖頭，勉強地笑了一下，「請假來附近辦個事，順便回來一趟，就沒打電話。」

柳薇見白曉雅不願說，也不逼問。

蹄花湯來了，柳薇用勺子舀了一塊軟爛的蹄花放進白曉雅碗里，「瘦了，多吃點，這頓媽媽請。」

白正明重男輕女，白曉雅出嫁前在白家的待遇，只比柳薇好上一些，在白家其他人面前也得退讓一步。白曉雅工作后，有了自己的收入，知道柳薇喜歡吃這裡的蹄花湯，放假的時候常帶柳薇來。

母女倆在蹄花店享用美美的蹄花湯，白家，卻還是冷鍋冷灶。

白曉雅的大哥白天磊在銀行工作，工作地點離家不遠，所以他每天都回家吃飯；他老婆陳秀秀則是小學老師，也在附近學校教學，中午同樣是回來吃飯。

夫妻兩人每天到家時間差不多，往常他們一到家，桌上的飯菜就已經擺好了，只需坐下拿起筷子吃飯，吃飽了再把碗一放，然後回房補個午覺，到時候再出門上班，可比旁的上班族輕鬆愜意。

今天夫妻倆也是在小區門口碰巧遇到，便一起上樓。

才走了兩步，兩人就被一個相熟的鄰居大媽叫住了。

「你倆可終於回來了，回去好好勸勸你爸媽，夫妻倆幾十年了，有什麼說不開的，哪至於鬧到離婚的地步。」

夫妻倆都上班，誰都沒接到電話，自然不曉得。

白天磊聽得稀里糊塗，「什麼離婚，劉嬸兒，我爸媽怎麼了？」

劉嬸兒喲了一聲，大驚小怪的樣子，「你還不知道啊？早上你爸媽因為中午誰煮飯的事兒吵架，吵得可厲害了，你媽嚷著要和你爸離婚吶，然後被你爸趕出去啦！」

劉嬸兒最喜歡跟人說東家長西家短，柳薇嚷著離婚這事兒她覺得挺好笑的，都當奶奶的人，還當自己是小年輕呢，咋就把離婚掛在嘴邊了。

所以，劉嬸兒是把這件事當笑料一樣，添油加醋地跟白天磊講出來。

夫妻倆聽了個目瞪口呆。

兩人的表情很好地滿足了劉嬸兒的八卦欲，劉嬸兒就沒再多說，只一臉憐惜地讓兩人趕快回家。

夫妻倆懵著腦袋匆匆上樓。

打開門，沒有熟悉的飯菜香味飄出來，飯桌上空空如也，再往廚房裡一看，果然啥動靜沒有。

「媽，媽！」白天磊扯著嗓子喊。

喊了幾嗓子沒人應，白天磊還要再喊，他爸媽的卧室門打開了。

白正明一臉晦氣樣的站在門口，斥道：「喊什麼喊！你媽死外頭了！」

「爸。」白天磊皺眉看著白正明，「你真像劉嬸兒說的，把我媽趕出去了？」

「那還能有假？」白正明冷笑，「她既然要和我離婚，這家自然容不下她。」

「爸，媽肯定說的是氣話。」陳秀秀緩和氣氛道，然後捅捅白天磊的胳膊，「快給媽打電話問問她人在哪。」

陳秀秀心裡卻在想，真是奇了，她婆婆那麵人兒一樣的性子，怎麼膽子忽然這麼大了，居然敢惹得他公公這麼生氣。

「不準打！」白正明攔住白天磊，「她腰桿硬了，我倒要看看離開白家，她還能待哪兒！」

白正明知道柳薇是跟白曉雅一起走的，柳薇或許可以住到白曉雅的夫家去，但也僅限於一天兩天的，時間長了，就算人家沒有意見，她自己也沒臉一直待下去。

所以白正明氣歸氣，但心裡也老神在在的，就等著柳薇低聲下氣地回來求他。

白天磊還是打了電話，給柳薇打了兩次，沒人接，又打白曉雅的，一樣沒人接，只能先暫時放下。

然後問題就來了，柳薇不在，沒人做飯，三人今天的午飯還沒著落。

陳秀秀說：「媽不在，那咱們出去吃吧。」

但白正明不讓，還是那句話，出去吃不要錢啊。

白正明指著陳秀秀，「廚房裡有菜，你去做吧，放晚上就該不新鮮了。」

「……我？」陳秀秀驚訝地指著自己，轉頭去看白天磊。

白天磊聞言，已經把外套一脫，往卧室走去，嘴上還催著：「那我先眯一會兒，媳婦兒你做好飯叫我就行。」

陳秀秀又去看白正明，卻見公公也往沙發上一坐，打開電視，還吩咐她：「冰箱里有剝好的花生米，你先給我炒一碟來。」

陳秀秀當下就有情緒了，她也不樂意做飯啊，也想等著吃現成。可是她不敢說，這白家裡她誰都不怕，就怕她這公公。

公公重男輕女，但最愛自己，有錢卻死摳門兒，偏生又掌著家裡的財政大權，連他心愛的兒子都要看他臉色，作為兒媳婦兒，她當然不敢給對方甩臉子。

陳秀秀憋出了一肚子鬱悶走進廚房，把門一關，將鍋碗瓢盆摔得哐哐響。

陳秀秀嫁進白家七八年了，因為家裡有個任勞任怨什麼都做的婆婆，陳秀秀這幾年十指不沾陽春水，過的是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生活，做飯技能早就生疏得不行，做好的米飯夾生，菜要麼咸了，要麼糊了，肉也半生不熟。

而且現在是夏天，一頓飯做下來汗水淋漓的，熱都熱死了。

吃飯的時候，白天磊提了一句肉沒熟，在桌下被陳秀秀踩了一腳后就老實閉嘴了。

白正明則是邊吃邊生氣地數落陳秀秀，說她都當孩子媽了怎麼連飯都做不好，糟踐食物浪費錢。

陳秀秀不敢回嘴，但心裡卻埋怨起了柳薇，覺得柳薇沒事兒和公公吵架幹嘛，害得她也跟著受氣。

還離婚，一把年紀的人了，開什麼玩笑。

一頓飯吃下來，除了白天磊，白正明和陳秀秀都吃出了一肚子火。

敷衍地收拾好廚房，中午這覺自然也睡不成了，連沖個澡的時間都沒有，陳秀秀帶著連頭髮絲兒都沾著的一股子油煙味兒，陰沉著臉走出家門。

一出門，陳秀秀就生氣對白天磊說：「你爸剛才是有氣沒處發盡逮著我撒呢，趕緊再給你媽打電話，問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再不回來，晚上那頓飯又得落到她頭上，她才不想做。

白天磊安撫了陳秀秀兩句，拿出電話再試著打電話過去，這次電話那邊嘟嘟了兩聲，通了。

柳薇接通電話時，正拿著一件衣服往身上比劃。

這些年，白正明雖然對柳薇摳搜，但柳薇每天買菜，倒也藉機攢了一點錢在手裡。

不過用用花花，身上總共也就幾千塊錢。

從白家出來，她就拿了自己的手機、身份證和卡，一件衣服沒帶，現下也沒住的地方，這點錢也不經用，所以接通電話后，不等白天磊說話，柳薇就道：「天磊啊，給媽打五千塊錢來。」

白天磊一聲媽還沒出口，就讓這句話給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