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白曉雅有點驚訝地看著柳薇。

她懂柳薇的意思，拍視頻，上傳，像這些up主一樣。

一般來說，普通人在面對會動的鏡頭時都會有點不好意思，柳薇卻主動說要面對這樣的鏡頭來記錄自己，白曉雅不由對自家媽媽刮目相看起來。

柳薇有些局促地說：「媽媽以前的日子，過得乏善可陳，現在媽媽就想過點不一樣的。」

白曉雅是樂見柳薇出現這樣的變化的，因為她的日子其實也乏善可陳，只是在此之前就算她意識到，想過改變，卻遲遲沒有邁出改變的第一步。

她覺得媽媽比她有勇氣。

白曉雅笑起來，「好啊，媽，我幫你拍吧。」

於是柳薇把自己的手機和化妝品一起放在茶几上，打開教學視頻，白曉雅就坐在她對面，將她化妝的過程全部錄下來。

錄視頻期間，母女倆有說有笑，白曉雅反應比柳薇快些，時不時跟著視頻指點她一下。

因為不懂化妝，柳薇化得不好，化完的模樣有點滑稽，頂著這樣一張臉，柳薇不顯尷尬，只是有點赧然地對著鏡頭捂著嘴笑，「太丑了，怎麼化這麼丑。」

白曉雅看得也樂不可支，安慰道：「熟能生巧，咱們多化幾次就好啦。」

錄完視頻，還要註冊賬號才能上傳視頻。

白曉雅用柳薇的手機註冊，在給賬號取ID的時候白曉雅問柳薇想取個什麼樣的。

柳薇想了想，「奔向新生活的小柳。」

白曉雅輸入這幾個字，邊填其他資料，邊問：「媽，你真的要和爸離婚啊？」

「真的。」柳薇用沾了卸妝水的紙巾在臉上擦，「不然怎麼叫奔向新生活呢。」

所有資料填寫完畢，白曉雅點擊註冊，看著註冊成功的提示跳出來，白曉雅將手機遞給柳薇，笑著道：「那我也支持你。」

柳薇接過手機，揉揉女兒的臉，「咱們母女倆，一起奔向新生活。」

視頻上傳之前，還要剪輯一下，白曉雅在這方面是純新手，柳薇也是。白曉雅下了個剪輯軟體，柳薇就湊在旁邊跟著學。

以後拍視頻的時候多了，不可能一直是白曉雅給她弄。

柳薇母女倆專心學剪輯的時候，白天磊才剛剛回到家。

他最近應酬比較多，經常加班。往常最多抱怨下休息時間不多，但今天，他在忙得要死的間隙，還得去操心他媽的事兒。

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又給他媽打了兩個電話，結果那邊還是不接，響兩聲就給他掛了，還嫌他一直打電話，特意發了簡訊來罵他！

白天磊氣笑了，下午他媽問他拿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他媽這是拿到錢就不搭理他了，用了就扔啊。

回到家時，白正明還在看電視。

白天磊邊換鞋邊叫了聲爸，聽白正明瓮聲應了一聲，就知道他爸對他媽那股氣現在還沒消。

「小璿呢？」白天磊往廚房走去。

「睡著了。」白正明沒好氣地回道，嘴裡抱怨陳秀秀，「一個當媽的，連兒子都不管，跑去參加什麼生日聚會，這個點兒還不回來，沒個當媽的樣子。」

白天磊聽著他爸的叨叨走進廚房，下意識地就皺了下眉。

廚房料理台上，調料瓶胡亂地放著，旁邊擺著一堆殘餘著蛋液的生雞蛋殼，用過的菜板和菜刀也沒洗還放在原位；洗碗池裡胡亂地放著好幾個碗和筷子，兩個燃氣灶上一個放著沒洗的還帶著糊味兒的炒鍋，一個蒸鍋，裡面還裝著煮過什麼東西的水。

從白天磊有記憶以來，他就沒在家裡見過這麼亂的廚房，以往就算是他媽忙著做菜的時候，料理台上的東西那也是擺得整整齊齊，井井有條。哪像現在這個廚房，像被野豬拱過一遍似的，亂得不行。

白天磊雖然看得不舒服，但要他收拾，那是不可能的，他長到現在，就沒洗過碗。

視線髒亂的料理台上移開，白天磊捂著咕咕又叫了兩聲的肚子，伸手去開冰箱。

往常白天磊下班晚回來，他媽會給他準備宵夜，又好吃又乾淨，所以除了應酬，白天磊基本不會在外面吃東西。今天他媽雖然不在，但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下意識打開了冰箱。

結果冰箱里啥也沒有。

媽不在，白天磊張嘴就喊爸：「爸，有吃的沒，我餓死了。」

「我看你也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兒！」白正明吼回去。

說到這個白正明就來氣，中午陳秀秀做的飯實在太難吃，他根本就沒吃多少，到下午的時候就餓了。結果到了晚上，一個兩個的不著家，他費勁哄好了孫子，還得自己給自己弄晚飯吃。

他會弄什麼飯啊，只能草草給自己下了碗連個菜葉子都沒有的麵條，吃起來沒滋沒味，吃得他是一肚子火，又沒個人讓他來發，於是火氣更大了。

白天磊只以為白正明只還在生柳薇的氣，其實白正明連他們夫妻倆也遷怒了，自然沒什麼好語氣。

白天磊討了個沒趣兒，只能發簡訊給陳秀秀，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給他帶份炒飯。

沒得飯吃，白天磊就打算回房洗澡。

走出廚房時，白正明也關掉電視站起來了，看到白天磊嫌他礙眼一樣冷哼了一聲，然後指揮白天磊：「把茶几上的東西收拾了。」

然後自己背著手回房了。

茶几上散落著一堆花生殼，地上也掉著了不少。白天磊只看了一眼，嘴上嗯嗯好的應著，等白正明進房間了，他就回房洗澡去了，沒管那堆花生殼。

等他洗完澡出來，陳秀秀恰好也回來了。

白天磊餓壞了，拉開凳子坐在餐桌吃炒飯，隨手往茶几那邊一指：「秀秀，你把茶几收拾一下。」

陳秀秀往那邊一看，頓時嫌惡地皺起眉頭。

她公公就愛吃花生米喝小酒，往常吃完有她婆婆收拾，婆婆不在，這些就輪到她了？

陳秀秀沒搭理白天磊，「在講台上站了一天，我腰疼。」

扭身就進了房間。

白天磊無奈地看她一眼，但他自己吃完炒飯一抹嘴，也還是沒管那堆花生殼。

臨睡前兩口子在床上說話，兩人都意識到柳薇不在，這個家處處都透著不便利。

陳秀秀說：「媽這回怎麼這麼生氣，連小璿都能捨得下不管。磊子你要不跟你爸說說，讓他去哄哄媽，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了，有什麼過不去的。」

「要去你去，你沒看爸都氣成什麼樣兒了。」白天磊翻了個身，還氣柳薇拿了錢就不理他的事，「媽也是，不就是做個飯，幾十年都這麼過來了，怎麼脾氣忽然就這麼大了。」

陳秀秀不是個處處孝順的兒媳婦兒，但她也聽不得白天磊這話，冷笑一聲，「那感情好，咱們家明天的一日三餐，可就看你的了。」

白天磊立即說：「我哪會做飯，別把廚房給點著了。」

「不就是做個飯這話不是你說的？」

「行行行，我說錯話了。」白天磊求饒，「明天再給媽打打電話，實在不行後天咱們休息，帶著小璿找她去。」

陳秀秀同意地點頭，「到時候媽就是再大的氣，看在小璿的份上也差不多消了。」

那可不一定……

白天磊卻是忽然想起下午他媽走時那懶懶的一回頭，心裡頓時有點打鼓。

*

柳薇和白曉雅搗騰到差不多十二點，才把視頻剪好上傳到網站，沒等視頻審核過去，兩人就實在熬不住，擠在一起睡過去了。

在她們睡著的時候，審核通過的視頻出現在美妝分區的最新更新列表上。

修仙黨劉倩倩就在這個時間點進了分區，滑鼠往下一拉，一下子注意到一個標題上帶著「新手」兩個字的視頻。

作為化妝新手，劉倩倩每天都在苦惱怎樣才能化出一個美美的妝，然後像別的女生那樣美美地出門。眼睛掃到「新手」倆字的第一眼，她以為是新手教程，但再一看，卻不是她以為的那回事。

【新手第一次化妝——腦子：會了。手：廢了。】——不是新手教學，而是新手成果展示。

最主要的是，劉倩倩注意到視頻封面是一個模樣溫婉上了點年紀的阿姨，封面上的她正眯縫著眼睛，一臉小心翼翼地描眼線。

顯然，視頻的主人翁就是這位阿姨，也是標題上第一次化妝的新手。

在這個網站更新視頻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年輕人，像這位年紀起碼有五十的阿姨的up主也不是沒有，但並不多，尤其是在美妝區，劉倩倩可以說是第一次見。

劉倩倩起了點好奇心，手也下意識點進去。

視頻開始播放，阿姨有點緊張地自我介紹姓柳，說今天是第一次化妝，想給自己做一個變化的記錄，今天也是第一次錄視頻。

視頻後面還有一道聽起來輕輕淡淡有些溫柔的女聲，時不時在柳阿姨忘記接下來要說什麼時，提示柳阿姨一句。

自我介紹完后，柳阿姨就開始化妝。

「先做什麼來著？」

一看到柳阿姨皺著眉頭在身前那堆化妝品里翻找時，劉倩倩就忍不住笑了笑，這讓她想起了前不久的自己。她剛開始化妝時，也是不知道先做什麼，連什麼時候該用什麼化妝品都不清楚。

等看到柳阿姨描眼線，眼睛不受控制地瘋狂眨動，柳阿姨一邊瞄著鏡子嘴上一邊著急地說著「別眨別眨，手怎麼不聽使喚」時，劉倩倩更是哈哈笑出了聲，心裡生出深有同感的體會。

明明看教學視頻時，覺得化妝看起來是一件挺簡單的事，但輪到自己了，粉底液抹不平、眉毛總是畫得一邊高一邊低，畫眼線時永遠瘋狂眨眼睛……就像視頻里的那道輕柔的女聲說的一樣，腦子會了，但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等最後柳阿姨化完妝后，妝容成果果然和她第一次化妝一樣不忍直視。

一個視頻幾分鐘，劉倩倩看完后笑容還留在臉上，她又點開看了一遍，然後給這個柳阿姨點了關注，並留評鼓勵了這位阿姨一番。

同是新手，只要堅持不懈，她們總有一天能化出不醜不髒的好看妝容！

*

第二天起來后，柳薇第一時間就是拿出手機打開網站看昨天發出的視頻。

視頻的播放量比柳薇預計的要好，播放量和評論比例換算，她第一個視頻的評論算多的了。評論們都很友好，都是對她這個老阿姨的鼓勵和小技巧指導。

柳薇花幾分鐘把評論都回復了一遍，然後收起手機去洗漱。

出來的時候，白曉雅也醒了，她問柳薇：「媽你今天準備做什麼，要我陪嗎？」

柳薇扎著頭髮搖頭，「你去上班吧，我等會兒把和你爸的離婚協議給弄出來。」

「那你今天要回去？」白曉雅有點擔心，「要不我再請一天假，和你一起回去吧。」

她爸發怒的樣子很嚇人，昨天還想動手打她媽，白曉雅害怕柳薇吃虧。

柳薇道：「放心吧，媽比你想象的要能耐些。」

在柳薇一再的拒絕和催促下，白曉雅只能不放心地離開酒店，去上班。

白曉雅在某個公司做文員，工作簡單又清閑。

她做文員之前的工作其實更好，雖然忙點累點，但對她個人發展有利。只是當年準備和張詠維結婚時，她爸白正明強烈要求她換成現在這個，說女孩子離家近，這樣方便以後照顧家裡。

白曉雅時常覺得現在的生活百無聊賴，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份一成不變的工作，她明白這是她當年妥協的後果。

她想過重新找好一點的工作，但婆婆公公總是拿她就要生孩子了來反對。婚後兩年她一直沒懷上，公公婆婆一直對她頗有微詞。

昨晚她沒回去，張詠維也只是發了條簡訊來問她在哪裡，她回復后彼此便沒了下文。他倆其實還沒結婚之前就這樣了，每天電話簡訊跟上班打卡一樣的進行，字句平淡冷漠，早已沒了當年戀愛時的溫情。

白曉雅想著，等離了婚，她就可以換個工作。

這麼想著，她發現她心裡居然已經完全沒有發現張詠維出軌時的難過了，只剩對離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