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識
桑韞沒多說什麼,一掌劈在虯髯男子的後頸上。
虯髯男子只來得及瞪她一眼,就如同被馴服的綿羊般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桑韞像提貓兒似的提著虯髯男子,丟到緋袍男子的腳下,又遞出手中的匕首,「這人交給你了。」
緋袍男子愕然,「姑娘,人是你擒獲的!這是大功一件啊!」
「不需要。」
若是可以,桑韞根本不想出這個風頭。
她的身份決定了她行事不宜高調,若非虯髯男子身份可疑,又想要煽動流民鬧事,她才不會管這檔子事。
接下來的事,她不方便出面,但交給緋袍男子,再好不過。
總要查查虯髯男子背後的主使!
緋袍男子見她沒有說笑,連忙解釋:「姑娘想必沒有來過蒼城吧?」
桑韞挑眉,「怎麼?」
「靖王爺曾經下令,但凡是為蒼城立下功勞的人,可到靖王府領取不同分量的獎賞。姑娘及時遏制此人鬧事的舉動,避免百姓被煽動,呈報上去,不僅能領取到不菲的金銀,還能見到靖王爺……」
桑韞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不需要。你處理吧。」
雖然金銀很缺,但見到靖王實非她所願。
這燙手山芋,更不能接了!
緋袍男子雙眼頓時瞪得猶如銅陵般大,嘴唇動了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明明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清楚,這女子還能無動於衷,甚至把到手的功勞拱手讓人,這是何等高風亮節!
一時間,他看桑韞如同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彷彿她渾身上下披著一道霞光,就連那臉上猙獰醜陋的傷疤也沒那麼嚇人了。
緋袍男子沒再矯情,直接接過匕首,朝她拱手:「在下郁遙,有幸結識姑娘。待進入蒼城后,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可前往郁家酒樓找我。」
他又遞出一塊玉佩,「這是信物。」
桑韞盯著那玉佩三秒,接過來,微微頷首。
蒼城裡情況未明,雖不一定會尋求幫助,但多找點退路總是不錯的。
郁遙鬆了口氣,讓護衛抬著昏迷的虯髯男子,穿過人群,走到城門下。
就在這時,城門緩緩開啟。
無數火把出現在城樓,像一條火龍般蜿蜒逶迤,盤踞並照亮北境黑沉的天空。
穿著軍服的年輕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向城外的流民宣讀著一系列入城事宜。
他的聲音灌注了內力,以城門為中心,擴向四周。
聽到馬上就能進城,眾人都高興得歡呼起來。
為了配合此次流民接收,蒼城內派出大量人手,或盤問來處、登記名冊,或搜查隨身物品,雖手續複雜,但自始至終都很井然有序。
流民們排成兩個隊伍,逐一接受城門官兵的檢查。
桑韞仰頭看去,前方火光衝天,亮堂堂如同白晝。
城門兩邊分別佇立著兩排官兵,統一穿著束身軍服,手持紅纓槍,目光銳利有神,如同這座城池的守護神。
而流民們緩步行進,像前世看過的朝聖者,走進這座象徵著安穩和庇護的城池。
這場景,多少有些震撼。
桑韞收回視線,看看身上的粗布麻衣,卻在剎那間心靜如水。
……
此時,城門一間小酒館里。
郁遙在侍衛的帶領下,帶著昏迷的虯髯男子,渾身緊繃地往前走去。
酒館四周有黑衣侍衛持槍站立,英姿凜凜,彰顯著裡面那人不尋常的身份。
郁遙心下狂喜,低頭跨過門檻,規矩而守禮。
「王爺,人帶來了。」
郁遙立即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草民郁遙叩見王爺。」
「郁家的人?」
「是。」
郁遙偷偷抬眼,看向倚窗而立的男子。
貌勝潘安,明潤如玉,烏黑深邃的眼,高挺筆直的鼻,黃澄澄的燈光照上他的下頜,勾勒出精緻而完美的側影。
他薄唇緊抿,目光冷淡疏離,衝散了容貌中的俊美奪目。
衣裳是華貴奢華的紫色,衣襟和袖口處分別用金線綉著一層層回雲暗紋,張揚霸道的顏色,在那樣冷漠內斂的目光中,也顯得格外疏淡高華。
正是靖王,沐宸。
郁遙從小在蒼城長大,對這位年輕王爺十分崇拜,突然見到自己的偶像,激動之情無以言表,甚至連仰望都成了一種褻瀆。
沐宸一下一下慢慢地搖著白玉摺扇,神情淡然地說道:「不必多禮。這人是你抓住的?」
「是,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另一道男聲插了進來。
郁遙才發現,這小酒館里還有別人的存在。
他抬眸看去,問話的是個年輕男子,一身月白長袍,眉清目秀,儒雅如書生。
路琰,字季珪,靖王爺的軍師。
郁遙自覺冒犯,立即低下頭,把剛才在城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路琰訝然道:「那女子姓甚名誰?為何不親自把人帶來,而是交給你?」
「路軍師,實不相瞞,這也正是草民感到不解的地方。」
沐宸忽而問他,「那姑娘呢?」
「應該還在排隊進城。」
「去看看。」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路琰湊到沐宸身旁,笑眯眯道:「王爺,你何時對女子感興趣了?」
沐宸瞥了他一眼,神情漠然。
……
城門處。
桑韞正五指抓著毛筆,努力地在名冊上寫字。
前世用慣了硬筆,不管怎麼努力,手指都沒辦法駕馭那軟趴趴的毛筆尖。
旁邊登記的人都走了三四個,唯獨桑韞還沒能寫出一個能看的字。
最後,登記名冊的官兵看不下去了,直接搶過她手裡的筆,「名字。」
「木溫。」
官兵剛寫下這兩個字,忽然瞥到走來的人,騰地站起身,迎了上去。
「參見王爺。」
桑韞身子一僵,不由得捏緊手心。
靖王?
他怎麼會在這裡?
周圍的人紛紛跪下行禮。
桑韞慢了半拍,還沒跪下,沐宸已經開口,「不必多禮。本王只是來看看。」
官兵連忙把名冊雙手捧上。
沐宸看了眼上面的字,目光隨即落在桑韞的身上。
「木溫?」
男人的嗓音清冷卻動聽,微微帶著些磁性。
桑韞卻覺頭皮發麻,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這裡的一切,陌生而危險。
她不知道靖王府的人是否認識原主的臉,又是否聽過原主的聲音,只能謹慎從事。
只希望這位靖王不要注意到她。
然而,事與願違。
沐宸走近她,淡而乾淨的沉水香味散開,馨香裡帶著一股冷意。
桑韞呼吸一滯,頭垂得更低了。
她能感覺到,那道不容忽視的視線在身上來回打量著。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姑娘?」
沐宸用摺扇指著桑韞,狀似溫柔的眉眼微微挑起,透出幾分涼薄。
郁遙忙不迭點頭,「王爺,草民不敢說謊。」
突然間,桑韞想揍人的衝動非常強烈。
她特意把人交給郁遙,就是不想在靖王面前排上號。
沒想到,對方轉身就把她賣了。
正想著,忽的白光一閃,她眼前伸來一把摺扇,托起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