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授機宜

面授機宜

艷陽高照,雲蒸霞蔚。

霍世有睡飽一覺起來,已接近中午,早朝自然是習慣性免了。他整拾完畢,伸伸懶腰,從「和寧宮」出來,瞥見太監堅攻初蹲在牆根犯困,就輕輕咳了一聲。

堅攻初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一打量,看清楚是皇上時,趕忙施禮道:「陛下,海事總領霍實誠奉詔進京,待在乾明堂外,已經候有兩個時辰了。」

「把他領到御花園來見朕。」霍世有端嚴道。

堅攻初應一聲喏,退行數步,轉身離開。

湯冰鈺、卜怡群、葉融、邵信等幾個侍衛,四面圍護著霍世有,穿過後殿去往「御花園」。

「御花園」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菜園,種些自給自足的蔬菜了事,能加種幾十株果樹,都算是了不得的闊綽富戶了。這裡可是佔地百畝,集中全國各地的能工巧匠,群策廣智,精心打造的皇族逸安養心之所。園中築樓造榭,構亭搭台。曲水過虹橋,彎道連迴廊。東宮西殿,南閣北苑,四面暢達,水陸相通。遠望層林疊翠,近看碧草鋪綠。珍禽,異獸,彩蝶,蜜蜂,或飛或躍,或啼或鳴。華池清流,龜游魚翔,奇花異草,貝山寶石,風景秀麗迷人,堪稱人間仙境。

霍實誠隨著堅攻初,經過一條蜿蜒曲折的卵石小徑,通過一座白玉欄杆、大理石鋪面的彎月拱橋,來到「御花園」中央一處、造型別緻格調幽雅的雙層木質旋梯吊樓前。

這裡叫「凈成齋」,是皇上修心養性之所在。

「臣霍實誠參見陛下。」霍實誠來到「凈成齋」前,見到二樓風闕中旒冕龍袍的霍世有,忙行叩拜之禮。

「平身,實誠你上來。」霍世有語氣很柔,頗具親和力。

「謝皇上。」霍實誠起身上樓。堅攻初就在樓下閑著。

霍世有對眾侍衛道:「你們先下去吧。」

四侍衛齊聲應諾,遵旨退下,守在一樓四角。

霍實誠則被霍世有叫進了書房密談。

「實誠,你本是皇族帝胄,不是外人。朕此番召你回京,是要委以重任。住宿已著人安排妥當,在康元宮後殿靠南,特偵處二樓。」

霍實誠聽霍世有說話這麼客氣,確實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應道:「謝皇上,謝皇上恩典。」

待霍實誠說完,霍世有轉入正題,直言道:「上周北州執州北天幸派人送來緊急公文,說北方強鄰稀拉國,意圖擴張疆界,正調集二十萬大軍犯我邊境。由三軍總督令達勒親自率領的先頭部隊、已於河章郡十裡外紮營。但他並未進攻,只遣使節過來,要求北州開放市場,跟他們做買賣。就是想用他們那些、以淫巧妖技製成的浮美虛華之物,來賺取我們的真金白銀。一句話說白了,就是經濟掠奪。」

霍世有略作沉思,身體稍微前傾,拉近些與霍實誠的距離,語氣沉鬱道:「朕估計稀拉並不想真的動武,興兵只是實施軍事訛詐而已。」

「要是皇上不肯答應,他們會否善罷甘休?」霍實誠試探著問道。

霍世有肯定道:「當然不會,所以朕先讓北天幸派使節去見達勒,設法將其勸退。又令郝漢領兵三十萬,直奔北州,防患於未然。」

「臣有一惑,不知當不當問?」霍實誠表情有些犯難道。

霍世有和顏悅色道:「但說無妨。」

「郝漢的家屬都隨去了?」霍實誠語氣帶點驚訝。

「難得他赤膽忠心。」霍世有捋了捋鬍鬚,微笑道:「郝帥度自請將老婆兒子留在宮中,現住在康元宮後殿被保護好了。」

聽到郝漢的老婆兒子靠近「特偵處」住,霍實誠似乎鬆了口氣,切換話題道:「既然如此,微臣只需辦好英雄大會,把住招兵選將這一關就行了。」

「這事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否則朕不會把你叫到這裡來談。如今稀拉來犯,烏斯方面,又常有游騎於西州信良郡無名山邊界一帶,時不時跨境擾民。根據特偵處探得的情況,稀拉有一個叫倡易昌商會的神秘組織,也在向本朝廣泛滲透。名為經商,實則投機牟利。還有一個來自百慕達的團伙,叫草原十三狼。主要活動在東州一帶,並造成負面影響。烏斯又有一個什麼紅蠍班於近期入境,來意叵測。國中那些遊離於正統社會之外的、宗教幫會組織及江湖武林人士,也異常活躍。其中有仇惡向善行俠仗義的,亦有坑蒙拐騙興風作浪的。朕希望你通過自己認為切實可行的方式,實施全國範圍內調查摸底,釐清向背,借英雄大會的機會,匡正肅反。」霍世有說到此處,輕拍了一下台案,算是為「英雄大會」的根本任務定調。

霍實誠面現憂色道:「皇上,臣遠在南海,當如何兼顧監管?」

「以後特偵處管帶,就是你的秘密身份。你直接對朕負責,擁有對其他一切組織和個人的監督權。」霍世有言畢,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刻著盤蛇圖案的青銅令符,交給霍實誠後補充道:「這個令符就是你的身份象徵。憑它,你非但可以支配特偵處,事發緊急時,還可調遣挌外隊的人。至於南海水師事務,由誰暫時接管,你自己拿主意。朕只派給你任務,不負責安排。」

這「挌外隊」本是皇上近衛,從來只接受詔命。如今特許他緊急調動,「特偵處」的地位顯而易見。

霍實誠從霍世有處領職受命離開后,立馬去了「特偵處」。

這是一處十分僻靜的所在,設於「康元宮」後殿一個狹隘的角隅里。只是一間偏房,布置非常簡單。門口沒有顯示機關單位的牌子,房門半開著。

房外站著四個身材相差無幾的青年男子。統一的黑衣一襲,皮膚也是黑的。扮相貌似規整,但形象並不嚴肅,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

他們每個人都似木呆,面上毫無表情,眼神空洞無神,站相也似相當的稀鬆疲沓,好像這裡是個隨意無拘的地方。

可是,當霍實誠剛一靠近,門口那四個人突然身形一晃,一塊無腳卒起的陰雲,猶如一個黑色的網袋兜頭罩下,像天獸張嘴,若將他一口吞併。

霍實誠揚手亮出令符,四個人旋即退回原處。聚攏的陰雲宛如突遇勁風,瞬間被吹得無影無蹤。

霍實誠推開門,電目掃視了一下屋裡的環境,抬步走了進去。「令符」仍握在手上。

房間光牆白壁,還一張字畫都沒有貼,更無其他裝飾。摳出的幾個壁洞里放著油燈,看上去非常單調無趣。屋內陳設也十分簡陋,只放一張連抽屜都沒有的書桌,桌上放著紙筆墨硯,還有一枚印章。桌前擺著張沒有靠背的方木凳。

凳子上坐著的男子面貌峻熙、身形軒拔,目光異常的凜冽。其裝束與門口那四個人毫無二致,但歲數大了很多,應該接近五十歲。

房子不大,壁洞中油燈長燃不息。屋內空無雜物。

見到霍實誠手上的「令符」,男子馬上讓出座位,躬身見禮道:「屬下姓將,叫將謀適。管帶您請坐,我取些資料來給您過目審閱。」

霍實誠嗯了一聲坐下,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因為坐的是板凳,沒有靠背,他覺得很不習慣。

將謀適留意到他的表情,苦笑了一下,然後把房門關住上了閂,再回到書桌後面,雙手分開,手掌同時按住兩塊青磚用力一推。一道門戶赫然顯露,現出一間暗室,三面內牆都裝上了高及屋頂的壁櫥。

因為「特偵處」設立不久,所以大部分櫥櫃都是空著的,只少數幾格裝有卷宗。

望著眼前的密室和大量空蕩的櫥櫃,霍實誠心中暗忖道:「真讓這些櫃格塞滿卷宗的話,那將有多少人要打我手上過?」

他這樣想著,放在桌上的雙手就自然地握了握。

將謀適剛好拿了本卷宗過來,注意到這個細節,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尋思道:「這剛剛履職就任的新上司,看他面相心機頗重,兩手齊抓,接下來必有大動作,而且不會是一般的大。」

他小心地將卷宗平鋪在霍實誠面前,低聲道:「這是我們特偵處的花名冊,聯絡方式寫在另一本卷宗里。」

霍實誠隨便翻了翻,縮收了一下鼻翼。

將謀適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目前在特偵處值班的,就我和敬長嘯、倫明知、義念深、理琢、永自節、輝登第、問度猜、位拒寬、第企征、劇中典、所直長、狄在寧等十二個守備。其他三十七個成員,十七個在別的部門掛職。二十個在江湖上閑散,只是編製在此。這十二個守備分三組日夜輪值。不間斷,無死角。現於門口值班的是第二組永自節、輝登第、問度猜、位拒寬四人。」

「哦。」霍實誠取出紙筆,快速寫了幾行字,蓋上「特偵處」的印章后,交給將謀適道:「你把這個交到兵部,以兵部的名義告示天下,武林英雄大會定於九月九日,在禺州百樂門舉行。準備工作由你負責全面落實,給足你五個月時間,不得延誤。」

將謀適應一聲諾,將信折好塞入懷袋,轉身開門,急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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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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