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愛莫能助
半肩風雨半肩柴,竹杖芒鞋破碧崖。
剛出嶺頭三五步,渾身都被亂雲埋。
經行彷彿近諸天,月上山銜半缺圓。
聽得上方相對話,星辰莫閡五峰巔。
——《雲居山詠二首》常慧
……
金吾衛竟敢入府抓人,將盧梓、崔荀鶴等世家子弟關入天牢?
消息傳出后,五姓七望這些世家大族炸了鍋,群情激憤,紛紛要入宮面聖,嚴懲白復。
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第三房三位族長代表其他家族,率先發難。
三位族長氣勢洶洶來到大明宮,要求面聖,陳述冤情。
李輔國早已收到消息,在宮門口等候。
內射生使、右監門衛中郎將程元振伺候在李輔國身旁,此人乃是李輔國從內侍省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宦官。
程元振對李輔國道:「白大人這次可捅了婁子,這些世家大族連皇上都要給幾分薄面。
將他們的子嗣抓進天牢,就算最後安然無恙地放出來,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唉,白大人孟浪了,這次可不好收場啰。」
李輔國瞪了一眼程元振道:「哼,你懂什麼?
白復此人,精通兵法,心狠手辣,要麼不做,要麼把事做絕。他既然敢出手抓人,就必有後手。」
正說著,三位族長氣勢洶洶來到宮門口,對李輔國道:「李公公,煩請通報一聲,就說吾等老臣有急事面聖。」
李輔國皮笑肉不笑唱了一個諾,用尖細的嗓音回道:「諸位大人請回吧,陛下今日一早就去驪山泡湯了。」
「聖上何日返京?」盧氏族長不依不饒問道。
「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快則三日,慢可就不好說了。要看陛下的心情和華清池的水溫……」
「哼!走!去東宮,讓太子殿下評評理!」
「要我說,去金吾衛公廨,直接找白復算賬去!」
這三位族長無處撒氣,用龍頭拐重重頓了一下地面青磚。
看著這三位老族長大搖大擺、揚長而去,李輔國嘴角露出一絲奸笑:「
這幫糟老頭子,仗著門閥世家的顯赫出身,平日作威作福慣了。若去東宮還好,李俶畢竟是儲君,面子上至少溫良恭儉讓。
若不把白復放在眼裡,硬闖金吾衛杖院,估計說不上兩句就得嗆起來。搞不好,還得動手。
白復啊白復,雜家正好見識見識你的手段。若你能順利擺平這趟渾水,老奴就精誠跟你合作,此生決不招惹你。」
想到這裡,李輔國眼前浮現出白復那張冷峻而高傲的臉龐,不由心中一寒。
李輔國突然有種預感,白復敢玩這麼大,必有摧花辣手,這次定有世家子弟不知死活,栽在白復手裡。
……
東宮,勤本殿,太子李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他早已打探到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這批流星連弩確實是博陵崔氏第三房的崔景晚私下販賣給范陽盧氏的嫡長孫盧梓的,就藏在西市臨近廣通渠三橋的盧氏商行貨棧。
金吾衛還從盧家貨棧里搜出了其他軍輜、軍械。
私藏軍用弩箭,本就是重罪。他身為儲君,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購買。一旦被人發現,鐵證如山,做實了謀逆大罪。
但好死不死的,崔景晚和盧梓確實暗中投靠自己。
一旦御史們將這兩件事關聯起來,自己百口莫辯。
刺殺白復一事,自己擔心事機不秘、將自己牽扯進去,僅派一名心腹暗中策應。
沒想到倭人狡詐,不知如何獲知盧家貨棧藏有軍械,竟然秘密將流星連弩盜出,公然用於暗殺白復及其親兵。
李俶暗罵宇左八幡神和倭國聖女,定是這兩人藉機嫁禍與自己,將自己綁上賊船。
東宮侍從來報,盧氏、崔氏三位族長前來拜見太子。
李俶聞之,一陣頭大。有心拒而不見,又擔心生出其他是非。
無奈之下,李俶只能打開大門,出府迎接這三位族長。
四人坐定后,盧氏族長直截了當、開門見山,道:「還請殿下還我孫兒盧梓一個公道。」
太子李俶嘆道:「盧閣老,不是本王不幫您,實在是盧梓膽大妄為,被人抓了現行。」說罷,將大理寺審理盧梓的口供副本遞給盧氏族長。
盧氏族長匆匆掃了一眼口供,童孔勐然放大,大驚失色。他也沒想到盧梓會闖下這般大禍。
盧氏族長急道:「殿下,冤枉啊!梓兒您還不了解嗎?一定是屈打成招!」
李俶長嘆道:「京兆府的不良人在盧家貨棧里搜出了其他軍輜、軍械。每一筆都登記在冊。負責看守貨棧的掌柜和夥計統統都招供了。」
盧氏族長眼睛一眯,手捋山羊須,低聲道:「殿下,大理寺卿和幾位大理寺丞都是您一路拔擢上來的,只要您跟他們打個招呼,這桉子還有轉機。」
李俶看著對面這張狡詐的樹皮老臉,想到盧梓給自己惹的禍,不由激動道:「怎麼轉機?父皇責令此桉由三司會審。
我或許可以說服大理寺卿不為難盧梓。可是刑部尚書顏大人,誰來搞定?顏真卿耿介頑固,油鹽不進,一個不小心,救不出人,反倒把自己也搭進去。
這個忙,我幫不了!」
盧氏族長見太子撒手不管,也動了怒,口不擇言道:「殿下,事到如今,老朽也不得不說幾句肺腑之言。
我們盧家與白復素無冤讎,井水不犯河水。
這次抓捕為何拿我們盧家開刀?
說到底,是我孫兒盧梓跟東宮走的太近!
沒想到事到臨頭,你怕引火燒身,竟然撒手不管,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不錯,如果不是你廷前比武,削了白復的面子,他怎麼會藉機報復?拿我們的子弟殺雞儆猴!」一旁冷眼旁觀的博陵崔氏族長見李俶百般推脫,也動了真怒。
「你…你…你們……」李俶指著盧、崔兩位族長,渾身顫抖,氣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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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俶惱羞成怒,拍桉而起,怒道:「送客!」
「且慢!」
清河崔氏族長終於開口,他向李俶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孰是孰非,日後慢慢商量不遲。
如今,茲事體大,性命攸關,還請殿下放下恩怨,多多斡旋。」
李俶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去,他擺擺手,怒道:「盧梓自己闖下的禍,他自己想辦法解決!」
清河崔氏族長不愧是五姓七望的領袖,極其擅長『輕聲說重話』。
他語氣平和,道:「殿下,五姓七望同氣連枝。如果您對此事無能為力,將來您的事,我們恐怕也愛莫能助。」
說罷,崔氏族長再不多言,帶著兩位族長拂袖而去,把太子李俶一個人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