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試：逆風翻盤

小強集團，深圳總部大廈。

十八層人事部大會議室。

覃妮和何耀文主持的面試，總部人事總監、人事主任及幾位專員一直盯著大屏幕觀看，連中場休息和超時等待期間，會議室的現場情況，他們都全看在眼底。

段小明他們會議室顯示器之前被關閉只是一種障眼法。

人事總監按住面前會議桌上的通話鍵，說了一句「讓他說吧」，然後鬆開通話鍵，對著會議室的其他人說：「整個過程，就這個小夥子一直在認真做筆記，這種人才，我們一定要留下來！」

他哪裡知道段小明其實是在所謂的寶典上找答案。

這誤會可大了！

從內地一直誤會到了深圳！

「鄧總，可這個——段小明——他以往三份工作均無業績——」

人事總監鄧總打斷專員的發言：」哎——英雄不問出處。「

坐在鄧總左側首位的人事主任人事主任：「跟著鄧總多學習點，知道嗎？」

大家齊點頭：「又學習到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陳陶安聽著音箱里傳來的鄧總聲音，臉色僵了一下，然後對著正對面牆上的顯示器回答：」好的，鄧總。「

段小明呼出一口氣，這要是真被趕出去了可就——咦——會不會是老爸在上頭有人，不然這道聖旨出現的這麼巧合？

本來等著看熱鬧的人心裡都浮現出了疑問。

這小子有後台？

吳小沫心情很矛盾，她很想這個登徒子遠離自己，但剛才看他要被趕走，又有點擔心，畢竟這個銷渣要是進來了，那麼搶飯碗的人又少了一個。

在銷售行業，弱者佩服強者，但強者——對不起，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

陳陶安臉色沉著冷靜，看不出情緒波動。

「公司很愛惜人才，總部領導同意你說了，開始吧。」

總部領導同意了，我陳陶安並不欣賞你。

總部十八層，會議室。

人事總監鄧總：「小雯，你去請一下營銷總馬總，他今天不忙，就說緊要，讓他現在抽空來，速去速回！」

人事小雯立馬起身出了辦公室。

人事主任低聲問：「鄧總，這個段小明是不是有什麼來頭？」

鄧總：「不要老搞陰謀論嘛，要愛才，我是擔心這個桀驁不馴的陳陶安啊，他只服老馬！」

「那沒來頭，一個毛頭小子應聘不上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我們幹人事的，招進來表現不好，那就是他們營銷線自己培養的問題，如果招進了一顆金子，甚至一塊金疙瘩，那就是我們人事的功勞，你們幾個都學著點，做人事難度大著呢，知道吧？」

大家齊點頭。

人事主任帶頭說話：「又學習到了！」

段小明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那我就開始了？」

陳陶安看著段小明，不說話。

段小明有點沒底氣的又看向何耀文，何耀文對著他點了點頭。

「嗯——」

段小明忘記剛才前面三個人都回答了什麼問題了。

「不好意思，何帥哥，你能幫我提示一下，剛才前面三位朋友回答的都是什麼問題么？」

何耀文心想，我尼瑪也記不住啊！

陳陶安瞟了一眼段小明。

小子，沒帶懲戒就不要搶著打野！

「我的第一題是，如果客戶帶了一個狗頭軍師怎麼辦，第二題是如何說服客戶購買腰線層，第三題是未來三四線城市房價走勢。」

小胖子主動開口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是否能口吐蓮花，吹牛皮誰他媽不會，想踩著胖爺我上位，就你還不夠格！

段小明快速的在問卷上打勾然後寫上序號。

「謝謝，我記性不是很好，所以時刻都得記筆記，要不麻煩這位和這位也把你們的題目一起說下吧。」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銷渣囂張的。

第二位是位妹子，她的語氣很冷漠。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西邊戶相對東邊戶的優勢，以及客戶只買得起80平米卻非要買120平米——就是問卷上的第二題。」

第三位是一位精幹小伙：「第12、18和第3題，加入本司后，你認為你在團隊里能排名第幾，理由是什麼。」

精幹小伙說完最一個字，從鼻子里呼出長長濁氣。

怪事越來越多了，這種瞎出風頭的銷渣是因為最近南極融化冒出來的嗎？

段小明依次在他們說的題目後面打上勾，寫上序號。

「謝謝三位，等下我要踩在三位巨人的肩膀上起飛了，多有得罪。」

「陳經理，還有總部的領導，你們好，在回答之前，我先為自己做個解釋。」

既然我有個好爸爸，好爸爸給我找了後台，我特么不好好秀一下，對得起我的老爸光環嗎？

沒有人阻攔他，陳陶安是不想，何耀文是不敢，總部的領導們則樂得看熱鬧。

正如古羅馬權貴喜歡看角鬥士。

「過去的一年，我確實默默無聞，就在昨天，我還被對面炒了魷魚，但是——諸葛亮說過，天下如棋，一步三算，所以，一時的輸贏定不了長遠，我熱愛這份工作，就像甄姬說的，果然，先愛上的人是輸家！」

「所以，我輸了三次，但是我換來了這本寶貴的筆記！」

段小明拿著遊戲里的台詞信口開河，面試的人里有人也是遊戲迷的，想笑又怕笑出聲來，於是，憋得臉色通紅。

「所以，我每一次遇到難題，我都會認真的分析總結，然後寫下筆記！」

段小明舉起手中的筆記本，揚在空中晃了晃。

如果房地產評「面不改色獎」的話，我段小爺定能勇奪第二，冠軍獎盃嘛，就讓給狗哥吧，畢竟他三十多了也不容易。

「所以，我等下會在我之前的筆記里尋找答案來回答剛才的問題，希望領導們海涵。」

段小明一連說了三個「所以」才停下來。

吳小沫這時對他有點側眼相看了，想不到這個銷渣口才還是蠻不錯的嘛。

領導，把他收了，團隊需要炮灰！

段小明等頓幾秒，見沒有人阻止自己，於是翻開筆記本，找到小胖子回答的第一題的對應答案上面。

我真的照本宣科了啊？

你們不攔我的話，我真的照本宣科了啊？

我真的啊？

好，沒人反對！

「剛才這位朋友，回答的問題，我都贊同，但是我覺得不夠，狗頭軍師怎麼了？難道他就不需要買房嗎——」

「不好意思，我這字跡有點潦草——如果我們在銷售的過程中，思維僵化，認為一組多人陪同的客戶，只是客戶本人才會買房，他的陪同不會買，那麼我們很可能會跟客戶的親友陪同成為敵對關係——」

「所謂的狗頭軍師需要不需要買房呢？請先把狗頭兩個字去掉吧，如果你銷售做得好，沒有什麼狗頭豬頭，只有客戶！所以，我們第一步就是要把這個所謂的狗頭軍師也變成我們的潛在客戶，如果對方明確表示他就只是來陪同的，不會買，百分之一萬都不會買，那麼我們可以用很多說辭跟他交流，勸導他把主動權交給真正要買房的客戶，甚至是正面跟他理論他所認為的那些不足的地方其實是他的偏見——」

「這個涉及、涉及到的東西很多，我們要有詳實的數據支撐才行，不能信口開河——所以，關於狗頭軍師，我的看法是，先從自己內心去掉狗頭兩字，再盡最大努力把對方變成自己的客戶，這樣才是一個合格的房產銷售，一個合格的置業顧問。」

段小明看見寶典上面還羅列了幾個成功勸服「狗頭軍師」買房的例子。

他差點就把「成功案例剖析」六個字念了出來。

段小明一口氣說話，大家猛然意識到，這個小子說的東西，還真的是真材實料。

有那麼幾個銷渣，突然思維開闊。

對啊，我為什麼要把狗頭軍師當敵人，我為什麼不能也讓他買房？

「至於第二題，腰線層的問題，題目是問如何說服客戶購買腰線層，剛才的回答我也很贊同——」

說完，段小明翻找到寶典上面對應頁碼，也不知道這一頁是誰寫的，字跡實在是太過潦草，他盯著寶典看了幾秒鐘。

「——但是！我仍舊還是要補充，而且我還要對於剛才回答的思維方式提出反對！」

「為什麼要說服客戶買他認為不好的東西？這個思維本來就是錯的，你去服裝店想買件棉衣，現在棉衣上面在胸口位置加厚了一圈，你很擔憂這件衣服跟別的款式設計不一樣，胸口這一圈會不會有問題，如果導購員不停的跟你說買吧買吧，但是不說這麼設計的好處，你會立馬買嗎？」

「所以，這上面寫的是——不好意思，看來我以後得好好練字了，久了，自己都有點認不出來了——首先不要想著去說服別人，而是把腰線層的好處說出來。」

「一般不懂的腰線層好處的人會認為腰線層遮擋視線，會滲水，會積灰，等等，我以前經常問客戶，你在家裡看風景，是怎麼看的，他們回答，用眼睛啊，我問的是，用什麼姿勢看，他們笑，看風景還要擺姿勢——當然要擺姿勢，如果你買了腰線層，看風景是躺在地上看，腰線比地面高上四五十厘米，肯定會擋你看風景！」

「哈哈哈——」

會議室自陳陶安進來之後，第一次有了笑聲。

「——至於腰線層會不會滲水，還是拿衣服打比方吧，難道同樣的材料你衣服厚一點了，他透水性反倒變好了？很多時候，是我們自己沒有搞清楚腰線層的好處，所以才這樣。」

「其實腰線層所在樓層，冬暖夏涼——呃——這個時間有限，就不多說了，我建議我們凡事都要有的放矢。」

實在是其中一些字跡太潦草，段小明照著念都念不下去了。

還雞兒寶典，連個字都寫不好，我看是寶氣！

段小明心裡吐槽。

「至於第三題，三四線城市未來房地產價格走勢，這個命題太大了，我當時在筆記上面就只寫了幾句話，我還特意把其中一句話加粗了——這個命題可以寫至少十萬字！」

「所以，我就簡單說幾句，第一，國家城鎮化進展，勢必對房價有很大的影響，2005年中國人每10個人里有1個人是城市戶口，國家計劃是2030年，每十個人要有7個人是城市戶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住房需求擴大！」

「第二，我們本市的發展，政府在大力招商引資，各大樓盤如雨後春筍，人潮洶湧，在外務工的人群，到了而立之年，蜂擁回鄉置業，而且愈演愈烈！」

「第三，國家正式開放了二胎政策，乖乖，買的人多了，這房子真他媽搶手啊！」

段小明念得太快，把原話都念出來了！

「不好意思，我說了髒話，我只是原來在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太激動了，當然，我說的這些都還不夠——不夠詳實，需要數據支撐，各位都比我厲害，知道我在說什麼。」

……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從古至今幸福感不強：因為我們與它相差的不是距離而是平方……」

「——我就問問在座各位，你們的客戶買了東邊戶，到了夏天他不要開空調嗎——」

「——至於客戶買不起120平米的房子，仍舊堅持要買，剛才這位朋友，從客戶的實際需求和心理期望上面進行了分析，這點我認同，但是最後卻用了很長篇幅說明如何去說服客戶並自信的認為能促成交易，這點不好意思，不敢認同，我們賣房子的是行善積德，不是殺人越貨！我們要清楚，永遠要把主動權還給客戶，只有這樣，真正的主動權才在自己手上——」

現場變成了段小明的專場。

段小明照著寶典宣讀，唾沫橫飛，興奮異常。

一邊說，一邊爽，一邊糊塗。

我都說了些什麼雞兒啊？

坐在段小明旁邊的吳小沫開始等待看笑話，聽到後來越聽越認真，乾脆開始拿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了起來。

段小明看了她一眼。

哼，小樣，現在知道小爺我厲害了？

佩服了？

知道害怕了？

小心我到時候進了公司，在業績上把你打壓成渣渣！

莫窮少年沒業績，等他賣房嚇死你！

「——最後一題，第三題，認為自己在團隊里會排名第幾，理由是什麼——我認為我會成為銷冠，因為我有——這個實力！「

後半句的猶豫在別人聽來，感覺好像更胸有成竹。

段小明差點說出因為我有賣房寶典！

人在興奮之下，往往會得意忘形——不，原形畢露，段小明很有自知之明，但寶典的加持，讓他短暫了忘記了自己是個銷渣。

現場笑聲四起，這次不是因為幽默，而是大家覺得段小明有點好笑。

段小明接著很囂張的又說一句：「不要笑！你們誰敢保證業績一直在我之上，誰！說出來！」

他就差把一隻腳踏上會議桌了！

他就差像《功夫》里馮小剛演的那個角色，對著警察喊「還——有——誰」一樣。

深圳，小強集團總部，十八層，會議室。

營銷總馬總按下通話鍵，說：「陳陶安，段小明面試通過，通知明天來上班，其他人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