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破盡萬物(1)找茬
三人走出酒樓,阿繼說還要去書店逛逛,買幾本書,眾人又往書店去了。
方孔炤帶著阿繼來到了南大街縣城最大的書店古月堂,阿繼正要往裡走,一眼又看到剛才撞了自己那位醉漢,此時他正在一名文士扶持下,坐在書堂里喝茶。
阿繼從他身邊走過抬頭看著書架上的書,這次他主要想買明大誥,大明律以及一些唐宋文選。身邊有個人正和老闆交談著,阿繼看了一眼,正是顧與濃,而身邊那人不是阮大鋮還有誰?
這時方孔炤走進屋裡,對顧與濃拱手,「顧兄,阮兄,弟弟有禮了。」
顧與濃渾然不覺,只有阮大鋮對方孔炤行禮,「原來是十三郎啊,今日怎麼這麼湊巧,哦,還有阿繼。」他看到一旁的阿繼,眼神中一絲銳利的光芒閃過。
書店老闆一聽阿繼,抬頭看過來,扔下顧與濃說道:「哪位是龍眠初見才子?向某可是聞名久矣。」
阿繼連忙行了一禮,「才子可不敢當,都是他人消遣小子的。」
方孔炤連忙介紹,「這位便是古月堂的東主向公之林。」
那老闆走過來,也回了一禮,「呵呵,好謙遜的少年,不枉葉春眠對你一番希望啊。」
看來此人與老葉也是有點交情,阿繼恭恭敬敬道:「向先生謬讚了,小子不敢當。」
突然,眾人身後傳來一聲:「什麼初見才子?以為會吟一兩句歪詩便妄稱才子二字?」
眾人都是一怔,阿繼目光穿透眾人,只見那顧與濃懶懶地端著茶杯,細細品嘗,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顧與濃見阿繼一進來,就引得眾人關注,心中頓時有些不快。
在場眾人都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只見顧與濃把杯子放下,緩緩起身,彷彿自言自語道:「阮大郎,幾日不見,怎麼你那才子名號,被這種鄉下少年搶了去。看來在你們桐城,才子二字很不值錢。」
就算是顧憲成的兒子,如此狂妄之語,也惹得在場桐城文人怒目相向。左光先已經受不了了,反唇相譏,「你是不是說蘇州桃花庵主,博南老人也是只會言幾首歪詩的才子么?」蘇州桃花庵主便是唐伯虎,而博南老人則是楊慎,皆是明朝以詩詞聞名的才子。
顧與濃哼了一聲,大聲譏諷:「你若如楊博南狀元簪花,便可當得才子二字。若如唐桃花那般科場舞弊,永不敘用,此等才子卻是丟人現眼。」
左光先被他一噎,也說不出話來;阮大鋮又是那副似笑不笑的神情,樂得坐山觀虎鬥;方孔炤因與他相識,也十分尷尬。而阿繼心中也已經被激起了怒火,自家葉夢鯨,葉先生不正是被人陷害,科場舞弊,遺憾終身嗎?這人分明是在打臉。
書店本來就臨街,那顧與濃借著幾分酒意嗓門不小,而左光先從來都是大嗓門,這麼一番爭吵,已經引來路邊行人,閑漢,小商小販的關注。有那麼一兩個人往門口一站,人便開始聚集起來,此時,門外瞧熱鬧的已經有了十幾號人。
人們議論紛紛,「老五,你在這看什麼呢?」
「裡面幾個秀才吵起來了。好像還有本縣的初見才子,徐阿繼。」
「阿繼?這名字好熟。」
「你個渾人,胸無點墨,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位,龍眠徐阿繼啊。」
「是他啊,怎麼了,他們吵什麼呢?」
「好像有個外鄉來的秀才奚落阿繼呢。」
「什麼?哪裡來的混廝,竟然奚落初見才子?」
屋裡的人還沒發覺屋外的擾攘,阿繼輕輕哼了一聲,「那照顧兄所言,李太白、柳三變都是等而下之了?」李白,柳永這些人物要是你敢說一句不是才子,只會惹士林哂笑,倒要看看顧與濃敢不敢充這個大頭。
顧與濃眼珠一轉,「是啊,李太白可憑詩句達聞天下,只可惜時過境遷,誰人不知只有東華門外簪花遊街方為好男兒?」顧與濃字字句句點在阿繼如今還是一名白丁身上。
阿繼哈哈大笑,「卻不知聞道有先後么?」阿繼是說,你丫及冠之齡來說我這十幾歲的小孩子,也說不上啊。
顧與濃接道:「所以我才勸你莫要將精力用於詩詞小道上,博取一個虛名又如何?還是好好學學時文制藝,方為正途。」一副居高臨下,師長對學生的姿態,只是他的年齡也不過二十。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擅長制藝?」阿繼同樣寸步不讓,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顧憲成之子又如何,也不是本縣中的人物,何必對你低三下四?
顧與濃臉上一臉輕蔑,「天下之人只要沒有入學中舉,誰能說擅長二字?你這等清口小兒我見多了,怕是連破題都沒做過幾道,不過都是嘴尖皮厚腹中空的角色罷了。」
左光先眼珠一轉,「你又怎知阿繼不會破題?難道你是他的先生不成?」
顧與濃微微冷笑,「要不要今日考你兩題,讓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阿繼本不是爭強好勝之人,隨即拱拱手,「話不投機,恕不奉陪。」見阿繼鬆了口,旁邊正十分尷尬的方孔炤也鬆了口氣,他心裡卻是滿肚子不痛快,縱然顧憲成名滿天下,他的兒子怎麼會是如此囂張之徒?
誰知道,顧與濃見阿繼示弱,只道他心虛,他一眼瞥見門外看熱鬧的民眾,便高聲說道,「一說到制藝就話不投機?還不是嘴尖皮厚腹中空?肚裡墨水空當,果然不過是投機取巧之徒罷了。」說著哈哈大笑。
左光先脫口而出,「考就考,別那麼大的口氣,怕到時候丟臉的是你罷了。」
阿繼拉都拉不住,只能說道:「莫要苦苦相逼,文章豈是為了爭面子的事」
阮大鋮知道阿繼過完年還在學習孟子,如何就能懂得制藝,便在一旁攛掇,「阿繼,既然人家江南名士惹戰,你又如何能退縮?可丟了本縣的面子哦。」
方孔炤的惡趣也上來了,「阿繼,不就是破題嗎,考就考,怕他何來?」
顧與濃更是加上一句:「原來才子也是縮頭烏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