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心
酸臭味撲鼻而來,一個邋遢的漢子正用手抓著碗里的米飯,手已經被灰塵布滿,但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咬牙吃掉搜了的食物。
男子的面容被污漬覆蓋,黑夜中只剩下那個還有些許亮光的眼睛。
月亮的光暈大部分被遮擋在外,只照進微弱的光亮,將男子本就暗淡的眼睛趁的更加沒有光澤。
再往前走幾個牢獄,便是軒晴住的地方,獨身處在陌生的地方,難免讓她不適應,姑娘懷抱自己,她不是個怕冷的人,但來到這便怕起了冷。
抬頭看見高高的窗戶,竟只有一個小口,嬌嫩的臉上露出失望神色:「難怪牢里這麼黑,窗戶這麼小,月光怎麼照得進來。」
又望向四周,除了發黃的枯草外,再也不見其他東西。
忽的想到什麼,姑娘靈機一動:「衙門就一個地牢,我爹也被關在這裡。」
四下漆黑,軒晴還是害怕了,可一想到牢里還有一位親人,害怕的心釋然許多。
趟在雜草上,左右動了動:「還行,雖然比不上家裡的床舒服,也能湊合睡一睡。」
頭頂是黑漆漆的牆壁,她現在幾乎籠罩在黑暗之中,照進來那點月光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要干就干票大的,這一路走來,哪個不是靠我賭贏的。」
沉寂一天的心思,也終於能在這一刻浮現,夜晚對軒晴來說一個整理思緒的好時機,好多不可思議的想法都是在晚上誕生的。
明亮的眼睛,在黑夜的映襯下如蠟燭一般,漸漸睜眼的速度變慢,最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軒晴這邊睡著,蘇御這就不好過了。
他想軒晴想的睡不著。
心愛的姑娘,被抓到牢里,這他若是能睡著,可真是心太大了。
同樣是一輪明月,卻將兩人隔的甚遠,衙門牢房像是粗壯的屏風,牢牢將她們阻擋,讓蘇御想見軒晴見不得。
紫月急沖沖的找他,事情倒是說了一遍,可細節的地方,還得仔細琢磨。
以紫月的水平,將事情講明白就不錯了,還指望著她說出自己的見解,蘇御對此不抱幻想。
他總要琢磨出,軒晴為何要進牢里,找紫月傳話給他目的是什麼,想明白這些,蘇御才能下一步行動。
所以,難得月亮還沒爬上去多久,軒晴便睡了個安穩覺,而蘇御卻頂著重重的黑眼圈在想辦法。
睡夢中,姑娘甜甜笑了下,翻了個身繼續睡去,冥冥中她就是很相信蘇御,相信蘇御能將她救出去。
正如她所說,要干就干票大的,而這個計劃必須要有蘇御的加入。
第二天,獄兵給她送來了白米飯,軒晴也沒計較吃的正香,眼前出現一個身影,抬頭一看,那人不是蘇御,而是她的前未婚夫安碩。
拿碗的手尷尬的停頓:「安大人有事嗎?」
安碩懷念起,之前的溫柔姑娘。
她會告訴他,看書也要注意身體,考不上也沒關係,在她心裡他永遠是最好的。
又在臨走時,給他準備了一碗補湯,對他說著鼓勵的話。
如今安碩想來,自己考上科舉,有一大半是軒晴的功勞。
她雖不像其他女子擅長撒嬌,但一樣能做到無微不至。
其實他這次回來,也是有私心的,錯過了才知道當初擁有的才是最好的,安碩真的想將,曾經那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姑娘重新挽留回來。
只要忘記過去,一切便可重新開始。
他會對她好的,他一定會補償她的。
收斂不適的神色,安碩還是不太能接受軒晴對他冷淡的樣子:「牢里的飯菜怎麼會合胃口呢!來,瞧瞧我給你帶什麼了。」
說著,便不清自來,將竹籃里的菜一一擺到地上。
準備的菜不多就三道,可這三道卻是從前她最愛吃的。
軒晴撇了一眼,然後看向別處:「草民不過是一階女子,怎麼能勞煩安大人費心呢!想改善伙食的獄犯多的事,與其給我不如將這善心分給別人。」
安碩手一僵,此時他正在拿最後一道菜,沒有抬頭,卻聽著聲音從嘴邊冒出:「晴晴,你為何要生我的氣呢?」
瞧著安碩的受傷模樣,軒晴只覺胃液上涌,非常噁心,身子向後挪動了幾步:「安大人怎麼知道,我在生你氣呢?」
見軒晴如此,安碩沉下一口氣,抬頭望向軒晴:「退婚之事實屬無奈,在翰林院任職時,收到你的數封來信,除去一些抱怨的話,便是希望我成全你與有緣人。」
「當時正忙著修改經文,見你信中如此之誠懇,才無奈答應解除婚約的。」
聽著安碩振振有詞,軒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有比他不負責任的男人嗎?
她真是慶幸,自己與安碩這樁婚姻沒成,不然成了親也得后混。
一旦成婚,軒晴若是後悔,只能吃休書回家,一個被夫家休棄出來的女人,百姓還不得用唾沫星子給她噴死啊!
光是背後說閑話的,就數不勝數,軒晴可沒有張姨娘的心態,二嫁還能壓正房一頭。
「當初念你有喜歡的人才甘願放手。」當然安碩的虎狼之詞還沒說完,「如今見你身邊空空,身處牢獄連個看望的人都沒有,我便想保護你,一如從前一樣。」
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話都被他說了,還有軒晴說話的餘地嗎?
明明自己也娶了妻子,還在她面前裝苦大情深,真讓軒晴重新看待他了。
以前只覺得,安碩不值得託付,心在壓根就覺得,安碩不是個好男人。
確切的說,不是個男人。
縣爺花心,人家毫不遮掩,我就喜歡你的臉蛋身材,你陪我趟枕頭,我給你小銀兩。若是伺候好了,多給點也不是不行。
哪像安碩,口是心非不說,還一口一個為她好。
軒晴簡直懶得反駁,她要是說話,就直接將謊言戳破了。
什麼叫,沒人來牢中看她,軒晴也不是沒想過辦法給爹爹送好吃的,若是能送來,她還至於讓爹爹吃搜米飯?
她說取消婚約你就同意,她說遇見有緣人了,你就相信,之前的相處,之前的了解都是空氣嗎?
難道只能像狗屎一樣,慢慢在變臭嗎?
如此看來,安碩也沒都用心,而現在這番話,目的之心昭然若揭。
安碩看了軒晴好一會,見軒晴沒有接話的意思,也沒有動筷的意思,主動將筷子遞給她了:「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會記得,晴晴也不要往心裡去了。」
等等,軒晴聽到了什麼,對面那位竟然嘆了口氣。
這是當完婊子,還給自己立牌坊,那一刻軒晴真的非常遺憾,安碩怎麼做上四品官員了呢?
如若讓她早一點發現,他的渣男品質,軒晴決定將他打的鼻青臉腫。
一天打一遍,不,這並不能消除她的恨意,應該一天打十遍。
這樣的渣男,就應該狠狠按在地上摩擦,用鞋底摩擦他的臉,蹭出紅色印記,看他還怎麼用這張,長得和小白臉一樣的面孔裝無辜。
軒晴一向信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絕不相信安碩會如願無辜來找他!
沒有著急接筷子,而是又往後挪了幾步,牢中的情況非常尷尬,安碩坐在原地,而軒晴卻與他相隔一臂的距離。
見軒晴挪遠,安碩張嘴還想試圖挽回什麼,可一想到自己該說的都說遍了,不旦對軒晴不管用,反而更加生分了,這就讓他得重新思考,之前說的話是否有哪裡起了反作用。
安碩不知道的是,從來便是他的錯誤,不來還好,軒晴寧願伙食差一些,最起碼有清閑的日子。
來了,軒晴還要分下心來應付他。
上來就是一段深情的理解。
深情嗎?
軒晴沒看出來,安碩說的越多,她越覺得這個男人不靠譜。
她只是慶幸,自己當成沒嫁給這麼個靠不住的男人,果然靠誰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才不會拋棄自己啊!
「我怎麼知道,菜里有沒有下毒。」軒晴一語扎在安碩心上。
憑什麼,只能他說的頭頭是道,就不允許軒晴說幾句扎心的話。
我們是那種可以彼此信任的關係嗎?沒有,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寧願吃牢里的飯,也不願接受你的好。我怕你害我,就這麼簡單。
被軒晴這麼一問,安碩沉默下來,他終於開始相信,這一年軒晴不再是他認識的姑娘。
聰明不說,還十分的敢說話,即便他的飯菜沒有下毒,也被她的話噎到。
安碩微眯著眼,瞧著不一樣的姑娘:「莫非晴晴真有什麼如意郎君,聽聞軒大小姐主動與縣爺說成了親事,我還不信,如今倒是要重新尋思尋思了。」
她本就不待見安碩,是他自己非不識好歹的呆在這,好歹也是一位官員,軒晴敢不得他,便只能聽他廢話,哪知他話鋒一轉,竟說起挖苦她的話。
小小的失望散去,軒晴也覺得這種人,不值得自己再耗費心思,若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她當初又怎麼會說出男人都靠不住的豪言壯語。
其實好男人有,只是他不是罷了。
真愛是經得起考驗和推敲的,而安碩越試探越會露出真面目,這樣的男人她真的看不上,也真的不適合她。
「安大人既然知道,我對縣爺有意,不如將我和情郎關在一處,貼頭耳語,豈不是比與安大人聊天暢快。」軒晴也是不嫌事大,狠話說的一套一套。
我既不能打你,就拿話噎死你。
你不是給我裝深沉、擺架子嗎?那我便讓你的謊言不攻自破,看看是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安碩緊緊握著筷子,將手都握紅了都不肯鬆手,若是有功夫,軒晴相信,筷子早就免不了被腰斬的命運。可惜啊可惜,安大人做事還是差了些火候。
軒晴瞧著安碩生氣的面容,在心裡暗爽,嘴角也不自覺露出笑容。
如何能說動,已經知道你底細的女子呢?
所有的深情,在她眼裡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她在心裡打定主意,安碩若是識相點遠離她,便可抱著他的正房小妾安心過日子,若是沒完沒了,也別怪她拿刀往心裡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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