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
太陽照進來,床上的女子慵懶的伸懶腰,嘴角一揚,心情莫名的好。
想著想著,悠閑的坐起來,紫月推門進來,見軒晴一臉笑容,知道她是被昨日笑話逗樂,打趣道:「小姐還在想二小姐嗎」
「當然了,難得發生這麼好笑的事。」軒晴眼眸閃爍,嘴向上撅起的樣子,相當俏皮,「沒想到軒乃柔,對親娘都這樣。」
嘴裡說著,腦里想著,笑得又是甜蜜,紫月也在旁撿樂:「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姐在想安公子。」
笑容僵在臉上,喜悅的氛圍被沉重填滿,沉默一會,軒晴才幽幽的說:「我與安碩有緣無分,以後莫要再提他了。」
「小姐何要委屈自己呢?二小姐嫁給縣爺,已經沒人能阻止你嫁給安公子了。」糾結一小會,紫月還是決定將心裡話說出來。
不只是她,旁人也覺得軒晴和安公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不是有人故意破壞,她們早就在一起了。
「沒人阻止,從來都沒人阻止我。」軒晴表情糾結,聲音聽著也越發沉重,「只是我不想往前努力了,總是背著很重的包袱,我也會累的。」
深呼口氣,將身體轉向別處,很多東西是不能與旁人分享的,即使說出來,對方也未必想要理解。
即使遇到願意理解的人,也未必能理解通透,理解和親身經歷是兩碼事。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感同身受,經歷過的人,不用開口什麼都懂。」
紫月親眼看著雪亮的眸子變暗淡,自責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見淡粉色身影消失在屋子。
眼巴巴的望著軒晴消失方向,無力的張了張口:「小姐真的很傷心啊。」
出門碰到張姨娘,張牙舞爪的教訓丫鬟,見軒晴出來,連忙換上殷勤神色:「晴晴出來了,還有想吃的膳食嗎?姨娘給你準備。」
「還有?」軒晴精準抓住關鍵詞,在她的理解中,『還有』說明張姨娘已經準備了膳食,問她,是在原有基礎上增加。
「不用了,我想看娘親。」想了想,軒晴還是拒絕了。
不管現在她是什麼個心情,軒家總要有人打理,軒氏昨日說有多餘盤纏,軒晴雖不願麻煩母親,家都到這地步,也不容她思考更多。
張姨娘似乎早料到軒晴會這麼說,一點沒驚訝,還拉著她看餐桌:「晴晴看,這些菜夠不夠三個人吃?」
滿桌菜肴,乖巧的待在盤子里,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尖椒蒜苗...軒晴特意數了下,桌上有八道。
三個人吃八個,也太奢侈了,家裡又是這情況。
況且張姨娘也不是大方的主,平日對自己和女兒倒是不錯,對他人能省則省。
張姨娘轉頭,向她介紹菜色,聽話之餘,難免有點感嘆,平時那麼吝嗇的一個人,居然大方起來,太陽真的會從西邊出來。
不管軒晴是否在聽,介紹完菜色,張姨娘苦口婆心的看著她:「這三年辛苦晴晴了,姨娘自知沒本事,也不敢在大事上添亂,只好盡我所能,做好后廚工作。」
想想這幾年對自己劍拔弩張的張姨娘,每次見面總會揚起她那高傲的頭顱,先諷刺軒氏,后諷刺她,為了娘親她選擇忍耐,可總有些事,是觸及底線的,比如嫁縣爺。
嘴上沒說,心裡卻很介意,即使成婚的男子,並非她心怡,至少要門當戶對吧。
縣爺哪個都不搭邊,徹底激怒軒晴的後果,就是將軒乃柔推過去,事情因她而起,軒晴只是將壞的念想,轉到本尊身上。
低頭尋思,張姨娘的莫名示好,抬頭對上姨娘哀求的眼神,疑慮化作嘴邊微笑:「姨娘,娘親何時來?她素不愛出門,可能需要請久一點。」
「讓青月去了。」張姨娘拍了下腿,「哎呀,我怎麼沒想到軒氏不愛出門,姨娘去看看,飯菜基本妥當,晴晴若有什麼想吃的,姨娘給你張羅。」
說完張姨娘就沒影了,看著她風塵僕僕的背影,軒晴若有所思。
三人座滿一桌,空位很多,張姨娘卻偏和軒晴擠,兩人只有一個手指的距離,張姨娘緊貼她而坐。
軒晴沒說什麼,眼裡都是母親,將筍夾到軒氏碗中:「這是您最喜歡的。」
軒氏將筍放入嘴中咬一個,忽的又放下,嚴肅的看張姨娘:「我知道你昨日去求了乃柔。」
張姨娘原本想夾塊紅燒肉放軒晴碗里,沒想被軒氏點名,又是這般尷尬事情,肉沒夾住,順著筷子掉到餐桌上。
見軒晴的正常神色,心裡也知這等醜事瞞不了人,自嘲道:「讓你們看笑話了。」
張姨娘沒嘆氣,軒晴卻感覺她肩一沉,軒父的事給她們的壓力是相等,在強顏歡笑的背後,誰都會尋思尋思,至少會想想一屋子女眷,如何在三年內,賺夠一千兩銀子。
所以姨娘私下找了軒乃柔,念著她怎麼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不管軒父,也不會棄自己於不顧。
現實的巴掌狠狠打在臉上,軒乃柔張牙舞爪的怒斥,她為何沒有看管好軒晴,為何要讓自己嫁過來受罪。
那歇斯底里的聲音,讓張姨娘不寒而慄,再一看,女兒手腕處細細的勒痕,心中一軟,抱著女兒哭出聲來。
這幾天,每晚都過得誠惶誠恐,乃柔又何嘗不是呢?
縣爺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人,事情鬧這麼大,背後指不定怎麼拿乃柔出氣。
軒乃柔將手縮回袖中,哪怕一點也不要露出來,她不想將內心的傷口,展露人間,對方是娘親也不行。
她還生著氣呢!她氣姨娘沒用,得寵多年仍是個妾室,她氣姨娘沒用,讓她著了軒晴的道,被算計成這般下場。
可姨娘已經看到了,透過這一處傷痕,想象袖子中的無數傷痕。
心疼女兒,扒開袖子給她上藥,卻被推到地上,接著兩個壯漢將她推出來。
被路過的百姓看到,事情就傳出去。
「她已經得到該有的懲罰。」張姨娘的眼神,在軒晴和軒氏間遊離,「乃柔過得並不好。」
軒晴點頭,對姨娘說的話表示贊同,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經歷者,怎麼也看不清,聳聳肩:「那就我們三個做好了,試過才知道。」
「彩月,將準備好的銀子拿來。」
站在軒氏身後的丫鬟,一直未吭聲,手裡抱著小匣子,聽到吩咐,將匣子放到軒氏手中,動作緩慢,如捧珍寶。
匣子被推到軒晴面前,軒晴坐中間,軒氏、張姨娘坐兩旁,比起軒氏,張姨娘離軒晴更近些。
「娘攢積蓄都在這了,本想著給你做嫁妝的...店鋪修繕,娘親可以幫忙。」話說到一半,軒氏轉了話題。
看著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娘親,軒晴心一軟:「我的雖然少,但也能出力。」
腕處晶瑩剔透的鐲子摘下來,眼尖的張姨娘發現,這鐲子她佩戴多年,是身上最貴的東西。
「你出力的地方在後面,現在不急。」張姨娘推脫著,將鐲子給軒晴戴上。
昨日閑逛,看到有處鋪子出售,用過早膳,三人便一道看鋪子。
兩層小樓,屋內擺滿桌椅,讓本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更狹小,軒晴都能想象,客人在這用餐,擁擠的場面。
每處桌椅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漬,這就比較倒胃口。
若是工地倒也沒何,這可是酒館啊!
很難想象,客人看著桌上難看的黑漬,會再想來著第二次。
這麼一想,軒晴就明了,老闆轉讓鋪子原因,長此以往,換誰都經營不下去。
盤下鋪子是一說,傢具桌椅都要換新的,這又需要一批銀子,軒晴缺的就是銀子。
賣鋪子的店主,脖子縮在領口,賊眉鼠眼的看著軒晴,明眼人一眼便知軒晴是拿主意之人,他只有讓軒晴滿意才能轉買鋪子。
「您看得如何?」
見店主說話,張姨娘將軒晴拉過來:「晴晴覺得鋪子如何?」
說話間,張姨娘愁眉苦臉,軒晴也順著她的話,問問她的想法:「姨娘是如何看?」
「當然是不滿意,這鋪子應該不貴,若是買來,還得裝修一陣,直接開店肯定不成。」張姨娘一股腦將話都說出來。
軒氏安靜的待在旁,軒晴又回頭掃了眼鋪子,與老闆目光相撞,尖嘴猴腮的他,笑起來更加猥瑣。
軒晴:「姨娘覺得,鋪子賣多少合適?」
「一百兩?」張姨娘伸出一根手指,覺得不妥又補充道,「一百兩也太貴了,我們總共就三百兩盤纏,都花在買鋪子上,就沒錢裝修了。」
張姨娘說的在理,軒氏的意見也很重要:「娘,您有什麼想法。」
進鋪子來,軒氏一直沒說話,見軒晴詢問,也跟著說說:「娘的經驗,都是之前的老經驗,即使當今世道不同,但無論老闆要多少,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鋪子老闆站了很久,笑的臉都僵了,實在堅持不住挎下來:「也不知商量什麼,說這麼長時間。」
兩隻腳左右動,等的也不耐煩,看著軒晴露出凶光:「要不是有人出銀子搞你們,誰會在這廢話!」
回頭,見鋪子老闆,自顧自的嗑上瓜子,隨手將瓜子皮扔到地上,東一堆、西一堆,被瓜子皮圍在裡面。
軒晴皺眉,老闆的臉說變就變,和剛才的態度判若兩人,莫非不想賣了?
「老闆,您這鋪子,打算賣多少銀子?」軒晴問。
嗑瓜子動作未停,右手比劃出五,張姨娘眼裡閃光,像餡餅砸到身上:「五十兩?」
軒晴無奈的嘆氣,張姨娘此舉都把窮寫在臉上了,雖然她們沒銀子,也不用表現得那麼明顯啊!
對方知道你差錢,還怎麼講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