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陽京畿
寇占星都忘記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
玄機說她有辦法救活霍青魚，寇占星當時就愣住了，獃獃地看著她一個人，咬著牙拖著霍青魚，攀上馬背，自己一人孤獨地牽著韁繩，一步步踏著雪，跨過山脈，回到不荒山。
山上的景象，狼藉到不像話。
當玄機帶著霍青魚回來之後，就將他安頓在葫蘆的那個屋子裡，那裡按照當初的紅崖，復刻出了另外一個製造室出來，就連銅爐，都同樣還在不斷地汩汩冒著煙。
回來的時候，小小已經將山上弟兄們的屍體，以及械人同伴們的零件全部收集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山寨前面。
任憑風雪吹，一切安靜地讓人覺得心傷。
小小就坐在那桿旗杆子前面，自己頹敗一身，漫無邊際地看著前面這些屍體。邊上，還有尚存的一些械人，躲地深了沒有被誅殺，到了此刻才敢稍稍探頭出來。
但看到這滿地的屍體的時候，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只不過，有些械人的零件被弄壞了，哭起來電子音四下地擴，有些嘈雜，小小也不在乎了，就這麼頹唐地坐在那裡，被風吹過，被雪覆蓋。
玄機牽著馬，一步步地回到山寨來，在走到小小身邊的時候，玄機的腳步停了一下。
同一時刻，小小也站了起來，她沒有看玄機，頭也不回地就想要往下走去，邊走邊留下話，「這裡還給你了，我要走了。」
玄機斜眼看小小的身影，心不起波瀾，只道：「這裡是你們的家，我會保護好你們。」
小小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去，在下山道的時候和麻木著前來的寇占星打了個照面。小小一貫地翻了個白眼，貌似看一切都是這麼地輕蔑和傲嬌。
「你怎麼保護，自己先走？留下葫蘆他們在這裡，誓死抵擋？」
小小一切都知道，她掛在那高高的旗杆上，一個晚上冷風吹，該看的，不該看的，想得清楚的，想不清楚的全都明白了。
她總以為，玄機和獅子一樣的，到底……不一樣。
小小心死了，這輩子最縱容她的兩個人，全都死了，她留在這裡做什麼？
玄機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樣，只能低下頭抹了抹自己的傷，而後道：「別走，我需要你。」她的語氣很低沉，卻前所未有地哀求。
對，哀求，她在哀求小小留下來。
「哼！」小小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毫不避諱地低聲叱罵了一句，「假惺惺！」
玄機這下著急了，在小小下山去的時候，急急地喝了一聲，「葫蘆需要你。」
小小的身形一怔，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來，看著玄機。眼裡有那麼一瞬間的驚疑不定，但看玄機此刻渴切的模樣，又看了看這滿地的屍體……
忽然有什麼東西，悄然上了心頭。
「你想把他們，變成械人啊！」小小將自己的猜測問出。
「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們重新回到我們身邊。」這是玄機在晶元數據不斷地演變之後，最後在瀕臨失控一刻得出的答案。
這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小小，他們還能回來的，相信我。」玄機乾澀地開口，她舉起了自己的手，手腕上纏繞著龍脈計算機的鍵帽痕迹，「只要將他們的基因序列以及所有的記憶，復刻到晶元里，就會有奇迹，在這之前……你必須幫我。」
玄機記得，在紅崖里，小小是會幫冼雄獅修理和製造的。
小小徹底定住了，她絕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走，原本往下的腳步，也慢慢地重新轉了回來。
葫蘆的製造室，總算是沒有大規模地破壞，裡面大大小小的鋼鐵材料，應有盡有。
還有寇占星的天官上冊。
按照玄機的想法，就是她先將所有人都數據都先復刻下來，在這期間，小小先將葫蘆給製造出來，只要有葫蘆……接下來的難題就都能解決了。
所以呀，寂靜的不荒山，那口鋼爐在露天之下，迎著風雪再度不斷地燃燒冶鍊了起來，紅彤彤，黃橙橙的光芒，將附近那幾個倖存的械人給吸引了過來。
只剩下骨架的械人過來幫忙扛著剛才。
掉了一直豎筒眼睛的大叔，過來幫忙刻量尺寸。
線路斷裂的小孩，還抽搐著到處蹦達著……
總算，還有一點生氣。
但，這算生氣嗎？寇占星不禁反問，整個不荒山已經雞犬不留了，就剩下這幾個械人，還算有人嗎？
玄機想用製造械人的方式，將山寨里的人全部復活，寇占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他只知道……他是來摧毀龍脈的。
父親告訴他，龍脈絕，天下械人盡！
他們這樣，是在創造另外一個紅崖出來。
他該阻止的。
可是，當寇占星看到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的時候，前一夜，大家都還在圍著篝火，開心快活地喝著酒，現在就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特別是霍青魚，他們可是不止一次共患難過的，寇占星也想，他們要是能活過來，多好啊！
所以，任憑著玄機和小小他們再怎麼忙，寇占星到底沒有動彈。就站在山寨前面的懸崖邊，低著頭猶豫又反覆地踢著地面上的石子，一點一點地將它們踢下山崖。
踢著踢著，他從被雪和泥掩埋的地面上，尋到了一塊中間帶著燒焦氣息的晶元，寇占星蹲下身去，將晶元拿起來。
「壞了。」
看著晶元中間燃燒成什麼樣，銅絲都斷了，沒法再用了。
他看向腳邊，有一具被踩得變了形的鋼鐵骨架，猙獰又歪斜地躺在那裡，外面的仿生皮囊已經破裂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只見是個修長的男子模樣，背上有一個大洞貫穿到胸前，頭顱和肢體全部被踩得破碎不堪，要不是鋼鐵組成的骨骼，只怕現在一地的腦漿和內臟橫流了。
「誅邪司真是心狠手辣。」寇占星嘀咕了一句。
哪怕知道自己撿到的那塊晶元已經損壞了，但還是將它重新插回了這架變形的骨骼里，咔嗒一聲，插回了卡槽內。
「我們人呢，講究全須全尾，你們械人入鄉隨俗，也就這樣了。」
寇占星將那損壞的晶元重新插回之後，立起身來，站在山崖上的時候，稍稍蹲身下去，右腳蓄滿了力，然後朝著那架被踩變形了的骨架一踢，徑直踢下山崖。
「走你！」
骨架直接被踢下山崖，沒入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