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情深 第拾捌章:怒火
晚歌的話加上李弘安的添油加醋,姜絳卿被南宮浩禁了足,罰抄《道德經》,理由是「皇后若是德不配位,就該好好抄寫《道德經》反省反省」。
李弘安見陛下這回沒被氣出問題來,也鬆了一口氣,到怡華殿把話帶到之後看都不看姜絳卿一眼便走了。
蕭逸笙看著晚歌欲言又止,晚歌先開了腔:「太子殿下有話要說?」
蕭逸笙低聲道:「紀姑娘,母后所言...我替母後向紀姑娘賠個不是。」
晚歌道:「殿下莫要說此話,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奴婢確實是該離殿下遠一些,畢竟,山雞嘛,當不成鳳凰。」
蕭逸笙啞然,良久后道:「父皇知曉此事...可是紀姑娘主動告知的?」
晚歌看向他,道:「陛下不信奴婢容毀說辭,故而揭去奴婢面紗。不過太子殿下覺得是奴婢有意設計皇後娘娘,奴婢也只能認罪。」語罷便要跪,蕭逸笙忙攔了,道:「是在下唐突,誤會了姑娘,望紀姑娘海涵。」
而後,二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蕭逸笙輕聲問道:「母后究竟對紀姑娘說了什麼。」
晚歌冷哼一聲:「殿下不信奴婢,奴婢說也沒用。」
晚歌本想告知南宮浩,離歌之事與姜絳卿有關,可到底看著南宮浩面容憔悴,仿若日薄西山,終是不忍心他身子再遭罪,所以只是把姜絳卿罵她的那些話挑了幾句,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面上的掌印,不然姜絳卿絕不只是禁足罰抄這麼簡單。
...是,晚歌漸漸明了,南宮浩對離歌是真心的,哪怕晚歌再不承認,也還是看在眼裡,記到心裡,反覆的惻隱讓她罷了休。
但並未完全罷休。她看向蕭逸笙,心道:兄長之仇,不能不報。
蕭逸笙耐著性子問,晚歌於是把姜絳卿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晚歌本來沒想太多:既是母子,必當了解姜絳卿習性,這些話用不著我來說他也能猜個大概,又何必來問我。
誰知蕭逸笙的眉頭越蹙越緊,竟是滿臉震驚:「母后她,當真這麼說?」
晚歌有些吃驚。她原以為告訴蕭逸笙也是白搭,畢竟他是姜絳卿言傳身教的親兒子,肯定能理解姜絳卿的做派,不曾想蕭逸笙會是這個反應。
嘖,這幾個人當真都奇怪非常。
晚歌端起杯盞喝了一口水,想著如何把自己說得再可憐一些,讓計劃更進一步,而蕭逸笙卻正色起身,認真朝晚歌揖禮:「此事若是真的,那便是母后考慮不周,話語失了妥當,紀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晚歌被他認真的樣子驚了一下,差點被水嗆了,她乾脆也起身,禮了回去:「殿下身份高貴,莫要折煞奴婢!」
蕭逸笙懵了,把晚歌扶起來:「紀姑娘你...」
他又揖禮:「是在下要向姑娘道歉。」晚歌也客客氣氣又禮回去:「殿下不必,我受不起。」
蕭逸笙有些心焦:「紀姑娘...」有錯便要謝罪,父母之過亦是己過,晚歌不讓他道歉,他心裡難受。
晚歌叉著腰,歪頭看他:「她話都說出去了,道歉有何用?我本是一介平民,殿下同我交談已是我大恩大德,皇後娘娘所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蕭逸笙長嘆一句:「晚歌...」
此言一出,兩個人都怔住了。
這是蕭逸笙頭一回喚晚歌名字,以往總是生疏地喚她「紀姑娘」,如今喚了名字,感覺卻不怪,甚至——他喜歡喚她名字的感覺。
晚歌已經神色如常,把杯中水喝完,道:「殿下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轉身要走。
「那是母后說的話,並非我說的。」蕭逸笙拉住她手腕,「紀姑娘為何對我也要生分如此。紀姑...晚歌,晚歌明明答應了在下的,不可言而無信。」
晚歌亂了神,把手抽回來,道:「...殿下,皇後娘娘不會找殿下的麻煩,只會找我的麻煩。」
「母后那裡,在下可以去說,但晚歌這樣言語待我,我心中鬱結。」蕭逸笙不依不饒,站到晚歌面前,「晚歌於我而言,不是婢子,不是平民,晚歌對我而言...是能夠牽扯我情緒的人。」
蕭逸笙頓了頓,還是堅持道:「我從初次見晚歌起,便覺得晚歌特別,於旁人相異,因而,我從未將晚歌當作什麼平民,何況是婢子。」
晚歌撲朔著眼睛,竟是不敢與他對視了。
「在下不知為何,晚歌這樣待我言語,在下便會失落非常。所以,晚歌答應在下,莫要再如此了。」
晚歌含含糊糊點點頭,準備走了。晚歌心思全亂,下意識便要跑。
蕭逸笙回想自己方才這一番話,自己竟也有些難為情了。他不知所措,道:「那...晚歌早些歇息。」
晚歌走了幾步,回頭,見蕭逸笙還在原地,於是沖他道:「蕭逸笙,你...回去。」
蕭逸笙回過神,道:「嗯,晚歌去罷。」
晚歌扭頭,很快走掉了。
莫塵從一旁的屋頂輕躍落地:「...蕭逸笙?」要知道莫塵可是當年飾演蕭郎的本尊。
蕭逸笙乾咳一聲,道:「借用名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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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怡華殿內,姜絳卿正在大發雷霆地摔著東西。
姜絳卿一直以來脾性都極差,只是在南宮浩面前永遠都努力裝著賢良淑德的樣子,雖說南宮浩依舊厭惡她,但到底沒對她如何,她也不過是在自己宮中發發脾氣。
可這一回,南宮浩怕是不會再理會自己了。
姜絳卿越想越氣,將茶壺砸向了銅鈴的腦袋:「你怎麼辦事的?啊?李弘安是陛下的人,你也敢攔,你有沒有頭腦!」
銅鈴的鬢角血流如注,可她不敢喊疼,跪地一個勁地磕頭:「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娘娘饒命啊...」
銅鈴雖然是個榆木腦袋,可她知道不求饒姜絳卿絕對不可能放過她,她磕得腦袋都暈乎了,仍不敢停下來。
姜絳卿雙目瞪圓:「你還敢求本宮饒命?賤婢!你知道本宮這麼久以來的付出都白費了嗎!」她喊道:「金鈴,去把本宮的誡鞭拿來!」
金鈴點頭稱是。銀鈴是銅鈴的阿姐,聽聞此言忙跪了下來:「娘娘息怒啊!銅鈴她不懂事,娘娘饒了她罷!」姜絳卿的鞭子沒有輕重,以往還曾打死過人,銅鈴現在腦袋還受著傷,萬萬不可!
姜絳卿怒不可遏:「本宮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擋本宮!」
金鈴已經遞過了誡鞭,姜絳卿踹開了銀鈴,揮鞭便抽了下去:「讓你壞本宮好事!」
一次次揮鞭伴隨著一道道血淋淋的傷痕,銅鈴不斷磕著頭乞求姜絳卿能平息怒火,卻依然被打得說不出話來。
空氣劃破的聲音,皮開肉綻的聲音,求饒聲,謾罵聲,哭泣聲,交織在這個夜晚。
銅鈴被打得昏了過去,姜絳卿也沒停下。
其實這一回不過是小事,姜絳卿只是藉機耗著這麼久以來的憋屈。皇上對她厭惡至極,宮妃們對她視而不見,現如今連那個姓紀的婢子也來參合一腳!姜絳卿氣極了,一下接一下,不知疲倦:「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待本宮!」
哪怕打死了又如何,她心情不好了,婢子也只是消火的工具,奴才為主子死不是應該的嗎!
她雙目猩紅,一直到金鈴上來攔她:「娘娘,很晚了,莫要生氣了,早些歇息才好。」姜絳卿才肯罷休。
姜絳卿扔了鞭子,又一次踹向了邊上哭幹了雙眼的銀鈴:「還有你!把這個裝死的帶走,你們兩個給本宮到辛者庫去,本宮沒有你們這樣的賤婢!」銀鈴低聲嗚咽著,什麼話也沒說。
姜絳卿撒完氣,趾高氣昂地由著金鈴扶她進去歇息了。
銀鈴慢慢地爬行靠近妹妹,低聲道:「好了,阿妹,我們終於可以逃離她了...我們去辛者庫也比待在這兒好...」
她俯身抱銅鈴,銅鈴的身子已經僵了,渾身都涼透了。
銀鈴喃喃:「阿妹?」
銀鈴知道,她再也不會聽到這個蠢笨的小傻瓜笑嘻嘻地喊她阿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