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七十六章:瞭然

第四卷:羈絆 第七十六章:瞭然

晚歌覺得自己在一片波濤洶湧的深海之中。她似風浪里一隻無依無靠的小帆,無可奈何地承受著海浪一次又一次的席捲,隨海浪起伏跌宕。這種被動感讓她無措,讓她難過極了。

在這狂風暴雨般的肆虐里,她身前有人在低聲呼喚她的名字,她睜不開雙眸不知他是誰,只能死死抱著他,使得那人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只知那人懷中溫暖,但這溫暖將她吞噬了個徹底。

……

晚歌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她扶額坐起,身下異樣的酸疼卻讓她醒了大半。

她獃獃地懵了一陣,左右看了看,榻上僅她一人,仿若昨夜真的只是大夢一場。

但那感覺太過於熟悉,雖是許久未曾有過,但晚歌不會忘記的……這感受,是那叫她面紅耳赤的親昵才能帶來的。

她念此,倒也真的面紅耳赤了起來。

她匆匆忙忙地下了榻,沒眼去看地上散落的衣衫,扯了衣架上掛著的長袍隨便披上將自己裹了起來,想去找白茶。

剛推出門便撞上了下早朝歸來的蕭逸笙。蕭逸笙驚訝了片刻,將她上下掃視一通,略帶笑意:「皇后這是要去哪兒,這麼急切?」

晚歌雙唇翕動,慌亂地移開視線,面上還是通紅不減:「……臣妾想喚白茶來梳妝。」

「是嗎?」蕭逸笙挑起半邊眉,道:「皇后倒是著急,衣衫不整就跑出來了,就為了梳妝?」晚歌聞言一怔,立即低頭看自己,衣袍微敞,她慌張地拉好。

「…嗯,」晚歌不敢抬頭看他,生怕穿幫了,「今日睡遲了,想快些梳妝,待會妹妹們該來請安了。」

這借口晚歌自己都不信,看天色至少也到了巳時,蕭逸笙這身朝服顯然是下早朝回來了,更別說妃子們的請安和早朝時間相差無多。但晚歌一時半會說不出什麼別的借口,只好裝傻企圖矇混過關。

「……哦?」蕭逸笙唇角微翹,壓著笑意:「晚歌既然這麼說,那便是罷。」蕭逸笙怎麼可能看不出晚歌心思,但還是很配合她。

晚歌點點頭想繞過蕭逸笙去找白茶,蕭逸笙伸手攔住了她:「晚歌進去坐著罷,我去喚白茶。」

晚歌眨眨眼,「不…不用勞煩陛下,還是臣妾去罷——」她邊說著邊往邊上走,蕭逸笙一把將欲逃的晚歌撈了回來。晚歌掙扎,蕭逸笙接著道:「皇后精神得很啊,看來我也不用體恤皇後身子了,昨夜不盡興,現下繼續罷。」

蕭逸笙語罷,便要將晚歌往後殿帶,晚歌慌裡慌張,最後咳嗽起來,蕭逸笙連忙鬆開她一些,晚歌則順勢蹲下去脫離蕭逸笙的懷抱。她繼續假意咳著,然後開始演:

「啊,臣妾忽然覺得咳,覺得頭好暈,身子骨好軟,站不起身,咳咳……」她乾脆坐到地上,證明自己虛脫無力,「咳…恐怕無法,服侍陛下,咳咳咳……」

蕭逸笙眯起了雙目,最後無奈地拽她起來:「行了,起來,地上涼。」晚歌被他拽起來坐在了椅上,還捂嘴多咳了兩聲,以為自己演的天衣無縫。

蕭逸笙低頭看她,暗自笑了一陣,看破不說破,轉身出去替她喊白茶過來。

今日一早白茶來喊晚歌起床,卻撞見了剛從塌上坐起身來的蕭逸笙,把白茶嚇得當場跪地,話都說不利索,還好莫楠後腳也跟了進來,將朝服拿給了蕭逸笙,讓白茶打水給蕭逸笙洗漱,自己幫蕭逸笙更衣。

蕭逸笙讓莫楠傳下去,今日無需到皇後宮里來請安,讓皇后好生歇息,而白茶則讓她單獨留下,有話要說與她。

白茶以為自己犯了錯事,或者那日和江澤的事情陛下終於要罰她了,哪知陛下開口便是:「若你家娘娘要你去找江澤討要避子湯,你莫要聽,否則朕到時候找江澤算賬,清楚了?」

白茶一怔,忙應了下來。

蕭逸笙心中清楚的很,第二天晚歌肯定會想要避子湯,她以為江澤以前是瞞著陛下給錦秀宮供給的藥草,因此也定會認為此次能夠讓白茶去找江澤拿避子湯,哪知蕭逸笙都知情,還提前把白茶截胡了。

白茶埋著腦袋,先向二人行禮問安,端著水過去給晚歌洗漱。

晚歌快速洗漱完,拉著白茶往梳妝台走,想離蕭逸笙遠一點好說悄悄話,蕭逸笙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瞥了白茶一眼,白茶見狀點了點頭,把腦袋埋得更低。

晚歌到了梳妝台落座,還悄悄看了蕭逸笙背影一眼,見他在那處喝茶,便拽著白茶悄悄說道:「白茶,你去找江澤——」

白茶抿緊嘴唇拚命搖頭,神色慌張地回頭看了一眼陛下,見蕭逸笙沒在看,才小小舒一口氣,對晚歌小聲說道:「娘娘,別說了。」

晚歌一臉疑惑,但她心急,揪著白茶道:「我是想讓你去——」白茶還是用力地搖腦袋,為晚歌梳起頭髮來。

晚歌急了,又瞥一眼蕭逸笙,跺了跺腳:「白茶……!本宮要避子湯,你聽見沒有?」

白茶更慌了,手都有點抖:「娘娘,別說了,不行的,您饒了奴婢罷!」

「怎就不行了,你先前——」晚歌還想講什麼,蕭逸笙不知何時走過來了:「皇后想要什麼,不如告訴我,我讓人送過來,省的白茶再跑一趟。」

「……」晚歌瞬間心虛了,只好鬆開白茶,乖乖坐直了:「沒,沒什麼。」

白茶小心地為晚歌弄好髮髻,為晚歌上妝,剛為她敷粉完,蕭逸笙擺擺手讓白茶退下,剩下的他要親自來。

晚歌垂下眼眸,不與他對視,蕭逸笙瞥了一眼,拿了一盒胭脂,用指尖蘸了些,輕輕點在晚歌面上,點勻了,晚歌的臉色也紅潤起來。

蕭逸笙執起石黛,為她畫眉。他已經許久未做過這件事,有些生疏,但依舊為她畫了一對纖細的柳葉眉。

而後他又執了一盒唇脂,點在了晚歌的唇上。每一個步驟,蕭逸笙都了如指掌,當初他每日早晨都看著晚歌梳妝,便也就熟稔於心了。

晚歌倒是乖巧,任他怎麼弄,她看著銅鏡,恍惚間以為蕭逸笙和她只是尋常的恩愛夫妻。

大祁民間有個習俗,丈夫若為妻畫眉梳發,便可白頭偕老。這也是蕭逸笙喜為晚歌畫眉,又堅持想為晚歌綰髮的緣由。

但晚歌最後收回了目光。銅鏡里有太多過往,她不忍看。

她初次隨蕭逸笙入宮,莫楠為她梳妝,她看見銅鏡里,蕭逸笙在身後,誇她好看;

她與蕭逸笙大婚那夜,蕭逸笙拉她坐到銅鏡前,為她取下鳳冠,與她耳鬢廝磨,喚她娘子;

她與蕭逸笙新婚燕爾,蕭逸笙要為她梳妝,髮髻怎麼也盤不好,那回他頭一次為她畫了眉;

她與蕭逸笙互訴衷腸,次日醒來,她替他更衣,他又想為她畫眉,而她推辭,將他與愛意一併推遠。

……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她入宮已是第三個年頭。

蕭逸笙見晚歌沉思,也同她一併想起了那些往事。但蕭逸笙不認為這些往事有多珍重,他以為自己與晚歌總會和好如初,便也能夠往日重現。

蕭逸笙站起身來,覺得自己有必要派人去一趟太醫院再吩咐一番,免得讓晚歌鑽了空子。晚歌則想著晚些時候如何威逼利誘白茶幫她忙,連蕭逸笙何時走出去吩咐人通知太醫院了都不知道,還在納悶白茶剛剛反應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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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姐姐請安。」

「免了,坐罷。」陸婠儀搖著羽扇,斜目看了林歡愉一眼,「妹妹今日怎麼有閑情來找本宮了?」

林歡愉直起身子,坐到陸婠儀身邊,看了看身邊的婢子,對陸婠儀道:「妹妹那兒新進了一批宮人,想著這人,姐姐也許用得上,便捎來了。」

「哦?」陸婠儀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婢子,婢子行禮道:「見過德妃娘娘,奴婢月季。」婢子中規中矩,看上去入宮有個幾年了。

陸婠儀一手撐著頭,慵懶道:「本宮沒看出這個婢子有哪些過人之處,本宮這也不缺人,林貴人自己留著用罷。」

林歡愉看了看月季,柔聲道:「德妃姐姐,這婢子先前在皇後宮里服侍過的,後來請辭離開,幾經輾轉到了妹妹這處。不過她在皇後宮里待過的時間也不算短,想來在姐姐這處興許能派上用場。」

陸婠儀聞言微皺了眉頭,開始認真地打量起月季來,月季又福了福身子,向陸婠儀示好。

陸婠儀盯著月季看了良久,遲遲沒有說話,那目光刺得月季有些頭皮發麻。林歡愉以為自己自作聰明,反而惹得陸婠儀不快,心下緊張,想開口緩合一二:「姐姐怕是不喜歡月季,怪臣妾太過妄為了,姐姐莫要遷怒於月季——」

哪知陸婠儀輕聲笑了起來,笑得幾近猖狂,笑得陰森可怖。

她轉頭看林歡愉,眸中還閃著詭譎的光:「不愧是本宮的好姐妹,知道本宮要什麼,這人就留下罷。」

林歡愉冷汗涔涔,連忙點頭應了,而後尋了個理由先行離開了,直到出了樂羽宮的大門,她才從那深淵般噬人不吐骨的目光中脫離。

月季心道,莫不是自己進了個狼窩,看這德妃不太好相與。她有些懊悔,她借曾經服侍過皇后的由頭想在性格軟弱的林貴人那處上位,哪知會換來此等變故,先前好不容易換到林歡愉那邊當值,這當中的功夫都白費了。

她站在那處,等著陸婠儀吩咐,而陸婠儀站起了身,一步步走近了她:「本宮不需要你來做什麼活兒,本宮只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你若實話實說,本宮不會虧待你。」

月季誠惶誠恐:「娘娘請說,奴婢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婠儀終於問出她思考多日的問題,祈福那日她在蕭逸笙和晚歌身後親耳聽到的那個稱謂:

「蕭郎是何人?」

月季一怔,道:「德妃娘娘可是從皇後娘娘口中聽到的這個稱謂?」

陸婠儀睨向她,默認了,等她回話。月季低著腦袋,答道:「蕭郎即是陛下。」

陸婠儀瞪大了雙眼,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很快,她緩緩地勾起唇角,道:「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本宮。」

她大概知道,該如何在紀晚歌和陛下之間插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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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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