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應該受影響
倪可嘴裡正巧含了一口果汁，看到這個留言，不小心嗆到了，咳嗽不止。
車上的緊急護理程序自動啟動，止咳噴劑噴出，倪可深吸一口，終於停下咳嗽，又喝了幾口清水，讓喉嚨舒服一些。
這什麼人啊！倪可蹙眉，看著這笑臉，很想一拳打上去。
這條好友請求，她當然不會理會。
可沒多久，又一條彈出：我給你的課程打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哦，怎麼樣？稱職嗎？
不可理喻！倪可索性屏蔽了對方。
韓予陳見對方仍沒有回應，繼續編輯：有沒有男朋友都沒關係，實在不好意思說沒有，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啊。
發送，提示顯示失敗；再發送，仍然失敗。
韓予陳不由瞪大眼睛：居然這麼經不起玩笑？好吧，誰說女生從來不會拒絕自己的？
倪可在車上簡單吃完午餐，回到公司就一頭扎進編程操作室，今天要全力處理王小姐的編碼。
平衡總是最難的，當然也是最有趣的。小時候，她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找各色形狀中的平衡點，而且玩得很好，向來穩准快。這需要細緻入微的觀察力，還有邏輯推演能力，以及靈活應變技巧。
倪可後退兩步，仔細打量完美主義的激素組合，不由入了迷，完美主義真是名不虛傳，連這彩色圖譜都透著完美，像是誰精心勾畫的一樣。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過去了。倪可回顧最後的編碼數據，滿意的點頭，在日程上標出明天的計劃：開始對編碼進行結果模擬評估，同時共享給助理。
走出操作室，遇上迎面而來的彼得。
「哈嘍，倪可。」彼得打招呼。
倪可覺得他真是好心情，有點容光煥發的感覺，應該是談戀愛了吧？想到戀愛，又想起上午韓予陳問自己「有沒有男朋友」的尷尬問題。甩甩頭，不去想！
「你上的課，反饋非常好，比我講得好一千倍、一萬倍。」
「十萬倍我也沒有第二次，這可是之前我們說好的。」倪可一臉認真，她了解彼得，有時候有點得寸進尺，自己原則性的事情，半步不能退讓。
「是是是，我知道，放心，我就是來誇你的，順便獎勵你，請你吃飯。」彼得笑眯眯。
「我約了人。」倪可想也不想的拒絕。
「沒事，可以一起。」
「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哇。哦，難道是，傳說中的男朋友？」
倪可扭頭就走。
「哎呀別生氣！」彼得連連作揖，有點滑稽。
「你到底有啥事兒？」倪可有點不耐煩，忙了一天了，想回家。
「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可能會是我們的又一個贊助者，強有力的那種。」彼得說。
「這方面一向都是你處理的，需要我做什麼嗎？」
「嗯，需要的，一起吃飯，這些應酬你不用太操心，但好歹也參與參與，表示一下我們的誠意。」
倪可想了想，仍然搖頭：「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直接告訴我，我儘力，但這種應酬我一向不參與的。」這事兒和講課不同，一次例都不能破。
彼得苦了臉，但見倪可一臉嚴肅，也不好再勉強，難免還是絮叨了兩句「技術人員也得懂溝通、交際」之類。
倪可安靜聽著。從心理學角度，剛拒絕了人家，現在要適當順從，讓對方找回平衡，然後心裡會舒服一些。當然，若自己再圓融一點，可以用誇讚對方的方式，比如「搞定贊助者向來是您的強項，一人出馬足以」芸芸，這樣彼得非但不生氣，甚至會開心。
兩方面都用全了，就是某種角度的胡蘿蔔與大棒策略。可惜，有些話自己不習慣說，也用不著，就不勉強了吧。
當初選擇彼得做導師，主要是對這個領域感興趣，覺得有可為，另外一點就是彼得相對還是比較性情中人的，跟這樣的人相處，自己不用那麼費腦子。
這麼多年的合作，事實也證明沒錯，隨著熟悉加深，越來越順；而且兩人感興趣的方向還互補，倪可專心科研突破，彼得處理對外各項事務，得心應手。
等彼得念叨完，倪可將周主任的事情講了一遍。
於是念叨繼續，彼得搖頭，有點恨鐵不成鋼：「又沒什麼損失，為何不同意呢？」
「我告訴你，是擔心負面影響，比如跟學校的關係。」
「既然擔心，為什麼不同意？」
「擔心，告訴你就行啦。」說完，倪可暗暗肯定自己，溝通技巧有進步。
這話彼得受用，也生氣不起來了，說道：「倒不至於影響跟學校的關係，主要是你自己，無緣無故的得罪人，不值得。照我說，就讓他研究唄，借個設備能值多少，萬一成功了呢？」
「不可能。」倪可果斷搖頭。
「人家研究那麼久，都說有可能，你才下午看了一點兒，能知道多少？」
「我看了幾組數據報告，結合主要的解離公式，裡面有矛盾條件，所以實驗才一直失敗，這些條件相互無法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共存，所以註定沒法成功。」
彼得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倪可又解釋了幾句。
「若是這麼簡單，人家天天研究，就沒看出來？」
「是的，就被我一眼看出來了，沒辦法，誰叫我是天才少女。」倪可白眼，最討厭別人不信自己。哎，還是不要白費口舌了。
彼得張張嘴，居然無言以對。倪可回家后，彼得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找個機會，跟這個周主任彌補一下關係。
可是怎麼辦呢？倪可已經拒絕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這一點他倆得一條戰線，維護倪可的權威，但其他方面可以給些方便，比如參觀、實習名額之類的。嗯，就這麼辦吧。
相比老師的操心，倪可很快就把這件事放下了，吃過晚飯，見天色不錯，便到小竹亭里喝茶。
這是個四角小亭子，沒有牆，四周掛著沙曼，隨風微微擺動，奶白顏色，點綴在一片翠綠中，很是漂亮。
兩盞茶過後，神清氣爽的感覺，倪可舒服的盤起雙腿，閉上眼睛，聆聽竹林的沙沙聲，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
叮！手環傳來信息提示聲。
倪可沒有理會，繼續呼氣……吸氣……
叮！叮！叮！
無奈睜開眼睛。實驗室的人都知道，倪可不喜歡在非工作時間被打擾，所以沒有特別的事情，同事包括彼得，都不會在下班后聯絡她。
這是誰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課的視頻，被編輯上傳到聯校平台上了，許多評論：「哇，講得真好」，「這麼年輕的博士，真的假的」，「怎麼沒到我們學校來」，「送花的沒有嗎？你們過分啦」……
在這些評論中，韓予陳的名字不時出現，留言：「是很年輕，初看以為大一新生」「沒有鮮花，但有掌聲」，「你們想邀請？還是算了吧，努力也沒用」……
倪可：……什麼情況！
點開韓予陳的信息頻道，許久，對方接起。
「你在聯校平台上做什麼？」倪可問。
「不好意思，你哪位啊？」韓予陳吐詞含糊不清，像是在吃東西。
「倪可。」
「哦哦，倪博士，你找我什麼事？」
「我問，你在聯校平台上放我的視頻做什麼！」倪可提高聲音。
「沒做什麼啊。哦，您講課精彩，我就分享給其它學校的同學了，也算幫您宣傳宣傳。」
「你有我的授權嗎？」
「授權？沒有啊。」
「那你趕緊撤下來。」
「但是助教說可以的，您這節課的資料、音頻、視頻相關，學校買斷了的。」
該死，倪可皺眉，她沒留意看協議，也沒問彼得。
直接斷了電話，倪可赤腳走到竹林里，呼哧呼哧小跑了兩圈兒。
暴走結束，平靜下來，又一想：不對啊，我幹嘛這麼大反應？不應該受他人影響的。再次把韓予陳的信息頻閉，又喝了兩盞茶，恢復心神。
王小姐的編碼結果模擬評估用了近一天的時間，助理一頭汗，顯然也是遇到了挑戰。
「倪博士，雖然花了蠻多時間，但系統只跑完了四次，我指完整跑完的情況，還有五次沒能進行下去，都是穩定性出錯，低於闕值了。」
倪可點開數據包，看了眼儀器分析結果，然後便手動分別對九組數據進行一一剖析，緊接著排列組合比對，最後又整體橫向、縱向分析。
助理看著倪可，有些擔心，等了許久，輕聲問：「是不是要重新評估？」
倪可搖頭：「我看到反向修正點了，等我改了編碼，再做新一輪的模擬評估。」
助理點頭，看了看時間，委婉的問：「今天嗎？要不要安排加班？」
「怎麼，王小姐催促了？」倪可馬上抓到了要點。
「是的，她好像工作壓力有些大，便著急了。」
倪可理解，想了想，還是搖頭。
「那我跟她解釋解釋吧。」
「是的，這個急不來的，而且約定的時間也沒到，要是她還有疑問，明天上班后找我，我來跟她講。」
倪可離開后，助理聯繫王小姐。
王小姐的確著急了，甚至寧願支付加急費。
助理也沒辦法：「倪博士再三叮囑，這個需要非常謹慎，相信明天能完成編碼定版，我可以趕一趕情景測試的進度，然後儘快安排您手術。」
好不容易安撫了客戶，助理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彼得看到她情緒有些低落，便上前關心，問道：「是不是太累了？不容易的一天吧？」
助理嘆氣：「今天結果評估很麻煩，從沒遇到這麼難的。」
「哦？」彼得來了興趣，詳細了解情況，又問，「只是闕值問題嗎？那修改闕值設定呢？」
「可根據操作規程，闕值設定的數值是不能隨意更改的啊？」助理瞪大了眼睛。
「噢是的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只是突然陷入好奇，僅從研究角度在考慮問題了，處理真實案例時的確不能這樣，千萬不能這樣！哎呀，被你一說，我突然技癢想做實驗了，我去操作室動動手。」彼得又誇了助理一番，然後離開。
助理也不再多想，拎著小包走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