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安和

神州大地，萬里江山，鍾靈毓秀，綿延千載，卧虎藏龍，歷史悠久，底蘊深厚。天地初始，炎黃二帝涿鹿之戰奠定了文明的基礎，自此以後，禹尊九州立夏，湯伐夏建商，商敗周現分六國，秦吞六國漢登基，泱泱五千年，湧現了一批又一批卓爾不群，出類拔萃的華夏兒女。

神州多名山大川，除了三山五嶽，更有三清，武當，玉龍，九華，青城等數不勝數的仙山林立，傳聞有仙人在其中得道，有青年登深山大林尋仙，也有不少帝王求長生，但最後都渺無蹤影，沒有結果而終，所以有了無數的神話傳說流傳世間，被後世之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太白山上某處。

漫山翠竹，在風中搖曳，幽幽瑟瑟，清脆醒耳，竹間青石路，小木屋，屋檐下有兩個吉祥軟草編織的蒲團，一老一少盤坐其上，有絲絲銀白的光芒在身邊環繞，若隱若現。

「安和，有沒有捕捉到我所說的靈氣。」

「感受到了，但是，」

孩童稚嫩的聲音響起，臉上有一絲糾結之色道，

「我能感受到，也可以看到，但是就是控制不了……」

「那就繼續打坐感受，今天要是還不能把靈氣納入體內就不許睡覺！」中年站了起來轉身便要回屋。

「舅舅……」小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中年人的背影，泫然欲泣。

「唉，你呀你，」中年轉頭看著那兩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刻板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雖然這天地靈氣匱乏，但是你要是能靜下心，好好去聽我跟你講的感悟，也不至於現在還不能感受到靈氣。」

中年頓了頓，彎下身蹲了下來，繼續道，「沒有人能夠一開始就納氣入體，你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每次都偷懶，修道的路是自己選的，這條路沒有捷徑，少不了坎坷枯燥，沒有人能幫你，舅舅能做的，只能告訴你方法，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中年人看著小孩，摸了摸頭。

我也不想這樣啊，但是時間不多了……

「知道啦舅舅，我會認真的！」小孩紅撲撲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浮現出了一點點的認真。

「我要做天下第一厲害的劍仙！」小孩揚了揚小粉拳，再一次說出了影響他一生的話。

中年測著臉看著滿是稚氣的臉龐，恍惚間看到了一人仗劍對千軍的那位，執三尺青鋒挺身而立的劍修！

「為什麼執意要去練劍，去做天下第一劍仙呢？」

中年收回了思緒，吸了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

「因為，因為……」

「帥！」小孩晶瑩的眼球咕嚕一轉，脆生生道。

中年翻了翻白眼，毫不吝嗇的賞了一記暴栗。

「好好說話。」

「舅舅你以前說過呀，劍乃百兵之首，我要練劍，做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劍仙！」

「然後……要去找到爹和娘……舅舅，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小孩揚了揚饅頭大的拳頭，說著說著，卻低下了頭，眼中有著晶瑩閃爍。

看見小孩委屈的模樣，中年蹲下，伸出如玉般的手，摸了摸頭，溫柔道：

「你知道為什麼你娘親會給你取名叫安和？」

「是因為我還有個弟弟叫喜樂嗎！」小孩抬頭看著數年如一日未曾蒼老的中年人。

中年額頭黑線密布，平靜了一下心情，放下了那個再給他一個暴栗的想法。

我覺得你個臭小子在內涵我。雖然確有其事……

咳。

清了清嗓子，中年抬著頭看著點點繁星追憶著往事。

「你娘親希望你這一生平安，安好，做事要懷著平和安詳的心態，她沒有你出人頭地揚名立萬的期望，而是希望他兒子一生平平安安就好。」

那一日，舉國歡慶，小公主誕下了子嗣，天生異象，未曾離去的陛下宴請八方，那一日彷彿就在眼前。卻沒想到……

唉。

不知道他們過的怎麼樣了……沒受過苦的小妹……僅出生抱過一次的小侄兒……那個曾經劍道修為冠及同代光芒萬丈的兄弟……你們，過的還好嗎。

目光黯淡，滿臉苦澀的中年人看著繼續納氣的小孩追憶著往日的生活。

不知道我帶你出來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小孩姓李，名安和，五歲起便和舅舅在這生活。據舅舅說，他倆是某一個地方身世顯赫，名動一方的大族的嫡傳，是帶他來到下界歷練生活，體味人世艱辛的。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見過父母。他也對父母的記憶定格在了那一刻。

高聳入雲的城牆，如血色渲染綿延萬里的天空，耳邊傳來陣陣的廝殺聲，母親依偎在父親的懷中，突然間有些蒼老的父親和滿臉是淚的母親看著從遠方漸近，提著沾滿鮮血長戟的人牽著自己的手離開。

舅舅說，要帶他去其他地方歷練，這是家族中的慣例，是每一位族中孩子都要經歷的，他回頭看去，父親乾裂的嘴唇輕輕蠕動，耳邊傳來不舍的聲音。

兒子，以後…照顧好自己，別怪爹和你娘親。

中年人叫秦如意，三年前跟侄子來到太白山這一地隱居了下來，剛來的時候，整天鬱郁沉沉，臉色日復一日，跟有人欠了他一屁股債似的陰沉，每時每刻以酒作伴，醉生夢死，每次都睡到晌午，以小侄兒的屁股為自己揉搓臉部按摩下喚醒新的一天，又是少不了的大眼瞪小眼。

風和日麗的那天，秦如意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頹廢，以及這麼頹廢的自己被李安和的一句無心之言燃起新的鬥志。

「舅舅，我們來歷練什麼呀？」

無聲。

「舅舅，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找爹和娘親呀，我想他們了……」

「舅舅，別喝酒了！」李安和爬到秦如意身上，小手扒拉著酒壺，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舅舅，娘親說你會帶我回去找他們的，對不對？」李安和窩在秦如意懷裡，抬著頭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他。

「舅舅……你不會忘了帶我回去吧？娘和爹爹可能在等我們回去呢……」

如霹靂炸在心頭般，五雷轟頂，秦如意整個人僵住了，連酒壺從手中滑落跌翻在懷中被李安和抱去都未曾發覺。

是啊……

我是安和或許是最後的希望了。

沒有人再能背負這個姓氏去做那些事了，只有我了……

我卻在這，每天醉生夢死，跟苟且偷生一樣……

他們說不定在等我。

在等我回去找他們。

……

等我，兄弟，妹妹，我會回來的，不遠的將來，我會來找你們的！

秦如意回過神來，看到懷中抱著酒壺意猶未盡的李安和，雙臉通紅的吧唧著嘴，嘴角浮現著一抹笑意，彷彿做了什麼好夢。

拿過酒壺放在腳下，秦如意抱著李安和走回了房中。

如果李安和此時醒著，會看到一個意氣風發，滿臉堅毅的舅舅。

…

「回去睡覺吧，明天起正式開始教你修行。」秦如意走回房中熄滅了燈盞。

「舅舅你先休息吧！我今晚要學會納氣再睡！哼」

房中的秦如意沉默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臉色。

「好。」

月光的洗滌下，席地盤坐的小男孩身上覆蓋著一層銀白色的光芒，手中兩條乳白色肉眼可見的光芒如兩條銀龍翻滾，漸漸沒入頭部百會消失不見，而這一切，正在打坐的李安和毫無察覺！屋中假寐的秦如意翻了個身，嘴角掀起了一抹濃濃的笑意。

妹妹，你的孩子還是很有天賦的。

一夜無話。

「劍之一途，也修品格，達者可開萬世太平，仗劍天下，佛魔不可阻，不羈一生，不濟者則可儒劍雙修，為一地先生，仗劍紅塵保一方平安，一生無虞。」

「胳膊放平不許搖動！」中年人右手拿著一柄木劍用劍背拍打了一下小孩與肩持平正在握劍的小孩。

小孩拿著一柄袖珍木劍，劍尖挑著一壺酒，胳膊由於長時間的保持與肩持平的動作，微微顫抖，整個臉紅彤彤的，上齒緊緊咬著的下唇齒印肉眼可見，嘴唇泛紫，臉上有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中年人面色冷漠的看著小孩，「修鍊一途本就孤獨艱苦，劍修更甚，開頭的這點基本功你都堅持不了，你怎麼做天下第一！」

「我，能，堅，持！」四個字從小孩口中吐出，像是發自心底的一股執念。

「好，那我們繼續。」中年人的臉色並沒有改變，還是一樣的冷漠。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秦如意和李安和，天還未亮兩人就起來了，拿著從後山竹林雕成的木劍開啟了李安和的練劍之旅。

「劍，三尺青峰，三尺浩然氣，你胸中的浩然正氣有多少，你的劍意就有多長！儒家有言，仁，義，禮，智，信，這是為人之道，也是你手中的劍所要擁有的，還有一句話我要你明白，那就是，」中年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劍也有靈，此言亦然。」

「你手中的劍，不僅僅是劍，它還是你的朋友！你今後要相伴一生的事物！每一柄劍都是有生命的，不要用你的行為和言語去損傷每一柄劍，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三點，你的心要中要融入劍，不管是以後你吃飯，睡覺，要劍不離身，等你以後手中無劍，但是你仍有劍，這柄劍在心中，等你能做到心劍合一的境界，你就初達劍道了。」

「記住了嗎？」

「嗯。」

「沒吃飯嗎？大點聲！」

「嗯！記住了！」小孩稚嫩的聲音迴響在整片竹林。

「好，接下來我會給你演示一遍劍法的基礎招式，以後十天，我每天只演示一次，十天後，如果你還沒學會，」秦如意拿起了木劍走到院子中央。

「那麼，說明你沒有修劍的天賦，我也沒必要繼續教你練下去了，這輩子就當個普通人吧。我會護你一生。」冷漠的聲音如同一汪寒潭包裹住這個僅有八歲的孩子。

秦如意右手握劍，劍尖橫向側方，「此為截劍，屬防劍，亦屬攻劍，要以身帶劍，力達劍刃或者劍尖。可以用來反擊、格擋敵人的招數。」

「這是下截劍。」

手中劍柄正握斜向下刺出。

「這是后截劍。」

手腕翻轉，木劍斜向後方刺出。

「這是上截劍。」

手指微動，木劍反握斜向上刺出。

「格劍，跟截劍相同，但是這招除了自己本身的力量，還可以借力，可以把敵人的武器格開，來，向我出劍。」

李安和聽的懵懂，用了吃奶的力氣用木劍刺向秦如意，卻在兩柄劍觸碰在一起時，李安和感受到了一股巨力震在整條胳膊，右手一麻，劍飛人倒。

「格劍是守劍。」看到李安和跌倒在地，手肘被碎石劃破，鮮血滴下，秦如意卻繼續講解，沒有絲毫的心疼與同情。

「如果我是敵人，後果不用我多說了吧。起來繼續。」

李安和不顧身上的疼痛，咬著嘴唇爬了起來拿起木劍，左手隨意擦了擦眼眶中打轉的淚，站的筆直。

「刺劍，屬攻劍。」

以自己為圓心，秦如意手中的木劍直刺而出。

「這是刺劍中比較特殊的，反刺劍。」

手中木劍一百八十度反轉，木劍貼著腰間玉帶貼身刺出，從側面看著像是從身體里一穿而過！

「這一劍是玉石俱焚，以後盡量別用，我……」話音至此，秦如意嘴唇翕動，沒有繼續說下去。

「點劍，屬貼身防劍，亦可攻。要腕部放鬆，肩下沉，要以極快的速度屈腕上提。」

…

「劈劍，攻劍，分為下劈劍跟回身後劈劍。」

秦如意立劍而立，劍與臂成一條線，手中木劍由上下劈，回腕收劍，腳掌轉動，整個人在空中橫側，木劍向後劈去。

「撩劍，攻劍。」

木劍由下向上。

「雲劍，也叫平劍，屬防劍。」

木劍橫過頭頂，逆時針畫圓。

「掛劍，防劍，跟格劍一樣，格開敵人的進攻。」

手中木劍劍尖后勾，立劍由前向後方遞劍而出。

「抹劍，屬攻劍。」

手中木劍側平舉直，由右向左橫掃而出。

「帶劍。」

「崩劍，屬攻劍。」

「平劍，屬攻劍。」

……

一招招劍在秦如意手中如舞蹈翩飛，看的李安和眼花繚亂，但用心的記下每一招，這是他踏向修劍之旅的第一步，他不能讓舅舅失望，不能讓自己的理想破滅。

……

秦如意熄滅廚房中的燈火，端出一盤盤菜肴擺在桌上，隨手將搭在胳膊上的毛巾取下丟在木架上，走出屋門。

小孩抱著木劍，蜷縮在露在地面上的巨大樹根邊，手肘下擦破的皮已經結痂，衣服都是褶子，灰頭土臉。

秦如意走近，發現小孩已經睡著，嘆了口氣，抱起渾身是土的李安和走回房間，拿出膏藥擦拭在傷口處，轉身欲走出房間，聽到小孩的呢喃，整個人像被雷劈一樣呆在門口。

「舅舅……你看我這樣劈劍對不對……」

我，是對是錯呢。

但願。

將來不要怪舅舅狠心。

劍修，要麼不做。

要麼就做，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