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駒過隙,轉瞬四年
一座簡易的茅草屋。
屋檐下。
一位中年和一個小孩盤腿相向而坐。
「鍊氣,或可稱為納氣,顧名思義,即將天地靈氣煉化納入體內化為己用,這是修鍊的起始,在這個階段,你不僅要納氣,還要修鍊自身,只有強壯的身體素質,才能容納更多的靈氣,這就是煉體,」中年人喝了口茶,繼續道,「所以納氣煉體是不可拆分的。」
「我知道你會有疑問,劍修,為什麼要煉體,劍仙是有可殺人於千里之外的神通的,但是世上有一種修鍊之人肉身可搬山填海,一拳可碎星辰,這就是煉體之人,也叫體修,近身戰無敵,所以我要你在練劍之旅也不能忘記煉體,你以後的道路註定會遇到很多的強敵,不乏體修,煉體會讓你在被近身會有一戰之力,甚至僅身體強度的對拼,你會強於他。」
「煉體跟淬體並不同,這些以後會跟你講。」
中年人目光炯炯的看著小孩,盯的小孩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
「嗯,我明白,舅舅。」
中年人是秦如意,小孩自然就是李安和了。
「以後每天的修鍊都很枯燥,艱苦,比現在更苦,如果你……堅持不下去的話,現在就說吧。」
前半段話眼中有著輕微的不忍,但很快隱藏了。說後半段話時只充斥著冷漠。
「不會的啦舅舅,這點苦不算什麼,我可是要當劍仙的人!」一個八歲小孩的臉上,有著這個年齡段不該有的堅毅。
「好!」
秦如意嘴角微微掀起。
「山下有一口井,每天日出前一趟挑兩桶水上來,去給後山葯園裡那唯一的幼苗澆灌。」
「這件事,要在卯時前做完,卯時這一個時辰來納氣,太陽初升,一日之始,天地間靈氣最為精純,最適合去納氣。」
「接下來,每天早上,你要練兩個時辰的劍,就是我教你的基本劍法,那些劍法,每一招一百次,練完才許吃飯。」
看著一臉獃滯的李安和,秦如意忍俊不禁。
秦如意收了收笑容,正襟危坐。
「這只是早晨,已經想退卻了?」
還是獃滯,李安和似乎在心中計算剩下的時間,夠不夠吃飯睡覺,片刻后回過了神。
看著回過神一臉苦瓜樣的侄子,秦如意老神在在的繼續說了下去。
「未時和申時兩個時辰,我來給你上課,除了必學的書籍,生活禮儀,還有各種自洪荒以來的奇聞異事,我可不希望將來你只知修鍊,成一個莽夫,那時候別怪我不認你這個侄兒。」
想起自己的一位結拜兄弟,貨真價實的莽夫,秦如意一臉辛酸地摸了摸黑線密布的額頭。
莽夫加體修,這世間還有比這更莽的人嗎?
沒有了!
一大一小兩個苦瓜臉在對視,讓秦如意不厚道的改變了他對李安和夜間的規劃。
「你現在是剛摸索至修鍊一途,所以時間不能多浪費,酉時呢……還是練劍,對,再練一個時辰的劍!」
突然想起,當初自己交換來的一部劍法,是利用月華修鍊的,所以他「迫不得已」的再加了一個時辰的練劍。
「待到戌時納氣一個時辰后,就可以休息了,這個時候時間是屬於你的,以後每天重複這個過程,所以,」
「加油吧,小懶蟲。」
李安和苦瓜臉更甚。
「那我一天還有睡覺和吃飯的時間嗎。」
稚嫩的聲音弱弱的問道。
「時間就像海綿,擠一擠就有時間了,都是擠出來的嘛,但是,你如果敢偷懶,那舅舅可要好好給你表現一下當初我一手經營的刑部是如何處理懶散分子的!」
說起刑部,也不知道那幫老部下現在過的怎麼樣。
……
「還有不懂的嗎?」
「沒有了。」
「那還不去做今天的事?還在等什麼!」
「哦。」
太白山中一個小小的山谷,一對舅侄生活在其中,小孩的嬉笑,長輩的謾罵,其樂融融,就這樣過了四年,每天的一如既往,終於迎來了不速之客。
入秋。
清晨時分,山中大霧瀰漫,清風吹過,不斷有金黃的樹葉脫落堆積在地面上,如同純金澆築的地磚鋪滿林間。
天空雲霧涌動,一道淡紅色的流光劃過,如流星般墜向山谷,一閃而逝,直指谷中草屋。
院子中央。
兩道身影交相移動,手中的木劍激烈碰撞,清脆的聲音響起,回蕩在整個谷中。
場中兩個身影暫定,面對而站,其中有一位少年,年齡十二三歲,稚嫩已經脫落,稍顯堅毅,五官清秀中帶著一絲俊俏,眼神炯炯有神,如黑玉般光澤的長發用簪子盤在腦後,白色的練功服,修長的身材,少年伸手捲起了衣袖,胳膊上竟有著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錯綜複雜,暗紅色的傷疤,如同一條條虯龍盤曲,觸目驚心。
少年的對面是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負劍而立,皮膚保養的沒有一點四十中年該有的樣子,皮膚白皙沒有皺紋,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對面的少年。
「不錯,今天能跟我過三十招了,還算有進步的,不過這樣遠遠不夠。」
這兩位自然就是秦如意和李安和舅侄了,自從一年前李安和覺得自己劍法「有成」,便在每天清晨「死纏爛打」般找舅舅陪他練劍。
但是,他沒想到這是他噩夢般的一年。
自己選的路,哭著也要走下去。
從一年前一招都接不住,到現在能夠過三十招而不敗,每天都要承受三四頓的毒打,不僅胳膊上,全身上下都有深淺不一樣傷口,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了。
這就是喂招的代價,天知道他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不過顯而易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現在受的傷,總比以後技不如人死在別人手裡要好太多了。
「那是當然,不過舅舅,我還有一招新學的。」
「請舅舅賜教。」
李安和後退數十步,木劍側提,雙膝微弓,右腳後撤半步。左腿用力,整個人爆射而出,原地激起一地塵土,沖向對面,長劍直指秦如意!
人未至,劍先到。
秦如意眼中,刺來的長劍包裹著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宛如一道月華直飛而來,他想退,可是下意識覺得這一劍無論如何都會刺向自己!
月華!
這是他當年交換來的一部劍法,只有一招,每天夜晚有明月高懸才能修鍊,要牽引沐浴月華獨存的靈氣,可以存在體內一穴中才可修鍊。
可是!
他上周才把這部劍法交給李安和!
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先看看而已。
這天賦……
秦如意顧不得想那麼多,手中木劍微提,軟綿綿的擋向刺來的月華。
雙劍碰撞!
周圍氣場如同水紋般波動而開。
一人倒飛而出,一人依舊負劍而立。
李安和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臉頹廢茫然。
秦如意依舊還是那樣負劍而立,在接了一劍后,身形一步未動!
「我剛才跟你動用了一樣的力量,意思就是同階而言,你,還是對我構不成一絲的威脅。」
「繼續努力吧……」
秦如意還想繼續說下去,眼神微動,感受到了一絲略感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飛速接近,不得不中斷了談話。
「今天加餐,每招八百次,練不完不許休息,不得偷懶,我有點事要處理,待會我會去木樁那檢驗成果,去吧。」
「嗯!」
看著一身狼狽的李安和離身而去,秦如意眼中壓抑的欣喜之意浮現而出。
沒想到真練成了!
這種天賦……他爹都未必有吧?
不!絕對沒有!
看來劍道確實適合你啊。
「安和,剛那一劍有那麼點意思了。」
秦如意對著李安和的背影說道。
離去的背影略微停頓,沒有回頭。
幸好場中只有兩人,沒有人注意到,秦如意背過身後的左手處,流下了一絲血跡。
……
身形閃動,原地留下一道虛影,秦如意已經負手而立站在院門前,感受著那道蓬勃的氣勢快速接近。
一千丈!
…
五百丈!
…
一百丈!
…
不過數息,秦如意便看到那道如流星般的身形從天邊速近!
轟!
一聲轟鳴,揚起漫天塵土,塵土散去,一道身影慢慢浮現,兩米的身高宛若巨人佇立在林間!
秦如意雙眼微眯,看的直皺眉頭,臉上浮現出笑意和不解。
還是一如既往的莽夫。
接近兩米的巨大個頭,如虯龍盤踞般爆炸的肌肉遍布全身,久經日晒古銅色的皮膚,如同一架鋼鐵機器堅不可摧。
大塊頭隨意將手中倒拖的大戟扛在肩上,絲絲紅綠色的黏液順著戟尖滑落,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小坑,還在繼續向著地下腐蝕。
秦如意左手指尖微動,一縷冷白色火焰劃出飄向被腐蝕出的小坑洞,才停止了黏液的繼續腐蝕,一股死屍味瀰漫開來。
一種發自心底的厭惡之感。
「你怎麼回來了?」
「你從哪回來的?」
「你體內傷怎麼這麼重?」
秦如意看向大塊頭,三個問題連續問出,大塊頭一呆,嘴唇微張,不知要先回答哪個。
「算了,先進屋,我幫你穩一下傷勢。」
感受到了大個體內氣機紊亂,他帶著大塊頭走入院內。
「先處理傷口,其他事等會再聊。」
「別說話,先進來。」
「哦,對了,你來的事我沒跟安和說,先別打擾他修鍊。」
聽到安和兩個字,大塊頭雙眼亮起一抹光芒,滿臉好奇的跟著走入了院中。
……
「這方天地壓制力太大了,我只能先幫你穩住體內的氣機,這顆丹先吃了,可以緩慢恢復傷勢。」
秦如意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隻白玉匣子遞了過去。
「說說吧,你體內的傷勢怎麼回事?」
大塊頭打開匣子,像吃糖豆一樣把丹藥丟入嘴中。
「二哥,好久不見啊!」
粗獷的聲音響起,震耳欲聾,整個房子都在顫抖!
秦如意額頭遍布黑線,瞬間有一巴掌讓他住嘴的衝動。
「小點聲!」
「是不是我爹不讓你大聲說話?」
秦如意揉了揉耳膜依舊發顫的耳朵。
「嗯。」
大塊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憨厚的說道。
「……好吧。」
看來他老人家也受不了。
「這次你怎麼回來了?身上的傷是誰打的?」
「陛下讓我問問……十年前是怎麼回事?」
大塊頭坐直了身子,語氣變得莊重起來。
「陛下還說,他當時氣運跌入谷底,感覺國運受挫!」
「當時他正在交戰,因為這一切,身受重創,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眼睛咕嚕一轉,大塊頭左思右想,在努力想著還有沒有其他要交待的話。
「哦,對了,還有一句話,逼崽子瞎搞什麼?你爹我差點死透知道嗎?」
大塊頭一臉怒容,在儘力模仿當時傳話之人說話的樣子。惹得秦如意差點笑出聲。
呵,這語氣……還真是他爹的樣子,模仿的還挺像的。
「嗯……這件事等會再說,戰況如何?還有你是怎麼受的傷?」
「北天一半已經淪陷了。」
「聖人只有一位在坐鎮,其他都在天外防守牽制外魔。」
「星宿一半陣亡了……准聖也隕落了幾位……」
「准聖之下……傷亡不計其數……」
「北天已經有一半不在我們手中,我下界時還在激戰,情況凶多吉少……估計再有幾年……」
大塊頭沒有再說下去,兩個人眼神陰鬱,愁眉不展。
「傷勢沒什麼大礙,一部分是舊傷,一部分是突破封鎖線的時候被一些小兔崽子埋伏了。」
「封鎖線?哪邊的?」
「北邊啊……我是從北邊回來的。」
為什麼封鎖線會有敵人埋伏?
埋伏……
埋伏的是回來的人…還是…回去的人!
對,封鎖消息不讓天外的人知道!
看來他們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秦如意眉頭緊鎖,一股大事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秦如意手指凌空揮舞,一條條金色絲線從指尖湧出,構製成一副簡易地圖。
壞了!
明修暗道暗度陳倉!
不,也許兩邊都是目標。
「牧之,你回去告訴父皇,下界有變,這塊留影玉你帶著,父皇看到自會明白。」
江牧之,正是大塊頭的名字,秦如意的結拜三弟,一個莽夫有一個書生般的名字。
他家老頭希望他能成為一名儒生,卻事與願違,不過現在也挺好的。
「對了,把這個帶給父皇,他知道是幹嘛用的。」
秦如意右手撕裂空間,一隻白玉匣出現在手中,交給了江牧之。
「其他的事你回來再說,速去速回!」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秦如意麵帶擔憂之色,看著如流星般遠去的身影。
會是我預想的那樣嗎。
秦如意看著天邊,臉色陰沉,雙目深邃,似要望穿這片天。
要變天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