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北大建築

第005章:北大建築

蘇亦純碎是脫口而出。

高中的時候,他暗戀文學社的一個學姐,很喜歡泰戈爾的《飛鳥集》,所以蘇亦為了引起學姐的注意,直接背誦了英文版。

聽到這久違的詩歌,完全就是本能的脫口而出。

沒有想到,蘇亦一說完,身邊就傳來清脆的輕笑聲,「誒喲,誰家的弟弟啊,口語竟然那麼純正,還演繹得那麼深情。」

蘇亦抬頭。

一個身材高挑,面容精緻,穿著素白短袖襯衫搭配印花長裙的女生,就言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後,雙眸之中儘是好奇。

好不合理的搭訕打開方式。

蘇亦有些訕笑。

在人家北大妹子面前秀英語口語,自己優越感是不是太好了。

還是保持沉默吧。

結果沒有想到搭腔的小姐姐,卻不打算這樣放過他,繼續問,「弟弟叫什麼名字啊?告訴姐姐嘛!」

噗嗤!

然後就是她身邊同伴的嬌笑聲。

「VeryquietlyItakemyleave

AsquietlyasIcame

QuietlyIwavegood-bye

Totherosycloudsinthewesternsky.

……」

說完,蘇亦落荒而逃。

既然秀了,就繼續秀吧。

就算是北大英語系的妹子又怎麼啦?

別問為什麼知道對方是英語系的,問就是猜的。

再說,女生懷裡抱著的書,赫然有「英語翻譯」幾個大字。

所以也不是瞎猜!

然後身後又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

……

返回招待所,蘇亦也覺得好笑,北大的牛掰,在他腦海太根深蒂固了。

前世,高中暗戀的學姐,就是以狀元的身份考入北大西語系,那口語都可以跟外教流利對話,毫無壓力。

全然忘了,這是七十年代末的北大,建國后,中國高等教育全面效仿蘇式,社會人文學科被大量砍掉,外語學習,也基本上都是俄語,而不是英語。

這個年代,是急缺英語人才的。

就算是北大英語系的學生,大部分會的都是啞巴英語。

他半吊子的英語口語,被說成純正,好像也說得過去。

頓時後悔,剛才自己為何那麼慫。

陳飛果然哪裡都沒去,老老實實在房間溫習,蘇亦也沒有繼續浪,學著對方,繼續翻書。

雖然知道臨時抱佛腳作用不大,但讓學習保持慣性也沒有什麼不好。

第二天醒來,在食堂吃過早餐,大家開始去北大研究生招生辦公室報到。

報到流程也很簡單,簽到,提交書面材料,領取複試流程安排表。

這時的研究生複試,也需要體檢,不過非北京考生,都可以在當地教育局指定的醫院進行體檢,

來之前,蘇亦跟陳飛已經參加了縣招辦統一組織的複試體檢。

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複試是安排在明天,所以報到手續完成,大家就有一天的空閑時間,可以遊玩北京城。

然而,這些來自於全國各地的考生,都是有豐富社會閱歷的成年人,每一個都無比珍稀眼前這個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誰也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竟然沒一個去瞎逛,都老實待在招待所看書。

這樣一來,蘇亦就有些不願意了。

他拖著陳飛就往圖書館走。

「北大新館剛剛建成沒幾年,裡面擁有大量的藏書,恢復高考後,有採購大量的書籍,其中還有從歐美的英文版,飛哥你可不能浪費這種好機會,到時候,說不定你還可以翻看到歐美法律體系的相關書籍呢,或許對你的複試是有幫助的。」

蘇亦這話,純碎是瞎扯,但忽悠陳飛陪自己去圖書館的決心肯定是不動搖的。

「你確定我們能進去?」陳飛也被說動心了。

「肯定啊,咱們的複試通知書堪比借書證,現在怎麼已經是北大的准研究生了嘛!」蘇亦篤定道。

北大的一塔湖圖,一塔說的就是博雅塔,一湖自然是未名湖,一圖不用想也都知道是北大圖書館。

北大圖書館號稱亞洲最大的圖書館。

然而,78年的時候,還沒有後世的規模。

館舍只有75年建成的西樓,也就是現在的圖書館主體,李超人捐資興建東樓還沒有影子。

但此時的西樓,已經算是北大最為豪華的建築物,也是當時國內建築面積最大、館舍條件最好的圖書館。

跟偏向西式風格的清華園建築群不一樣,北大燕園的建築則倒是充溢著一股濃郁的中國風。

興建的圖書館也是如此,完美的保持和周邊環境的和諧統一。

此時的西樓還保持著原汁原味的建築風格,並沒有經過後續的翻修,更加能體現這個時代的建築元素。

奈何自己沒有相機,不然蘇亦覺得自己不應該錯過這種記錄時光的美。

這個年代,藏書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這些年,蘇亦為了收集一些古籍,可是廢了老大的功夫。

但是相比較北大圖書館的藏品,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甚至,他連巫都算不上。

國學大師季羨林曾說,離開北大圖書館,他就成了涸轍之鮒,什麼也寫不出來了。

這話固然是季老的謙虛,也從側面北大圖書館藏書之豐富。

這也是蘇亦迫切過來圖書館的原因之一。

他猜測的沒錯,有了複試通知書,他倆只需簡單的登記就被允許進入圖書館觀看藏書。

當然,重要的孤本古籍,那是不可能有機會碰觸的。

但補全自己的知識盲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一天,蘇亦基本是泡在圖書館內,主要還是觀看北大歷史系各位大佬的著作以及相關的歷史文獻。

他不缺未來的知識,然而,對於當下的資料,確實極端匱乏。

這一點,陳飛跟蘇亦差不多。

他考的是法學專業,在中國法學界,有著名的五院四系之稱,四系以北大法律係為首,北大的法學肯定不止還行那麼簡單,是相當牛逼。

都是大牛。

陳飛要是研究生畢業了,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當然,前提是能夠過了複試再說。

蘇亦慣例早起,然後被陳飛拉著繼續聯繫英語口語對話。

「蘇亦,古得貓寧!」

「飛哥,古得貓寧!」

打完招呼,兩人相續一笑。

研究生複試,分口試跟筆試兩項。

其中,也包含口語。

但對於這個年代的考生來說,口語就真的是走個形式。

很多北大複試的學生,外語只考十幾分,陳飛的外語初試成績只有25分,所以看到蘇亦九十多分的外語成績,頓時,目瞪口呆。

從認識開始,就一直拉著蘇亦給他補外語。

建國初期,國內學習蘇聯教育模式,院系大合併,重理輕文,理科專業細分兩百多,而文科專業則剩下十幾個專業。

學科上學蘇聯,就連外語也學俄語,不然,就是德語,英語絕對的邊沿化,這樣一來,恢復高考後,把英語定為必考科目,分數則是慘不忍睹。

不僅高考,研究生考試同樣如此。

這種情況之下,蘇亦近乎滿分的英語成績,有多醒目就可想而知。

這種醒目,不僅表現在跟北大外語系妹子秀口語,也表示在後面的複試之中。

……

在招待所食堂吃過早飯後,陳飛盡心盡責的充當保姆的角色,準備先把蘇亦送到歷史系的複試地點再則回法學系。

「我們法律系的複試點有點遠,所以咱們要提前出發了。」陳飛說。

燕大的校區不算太多,北大搬入以後,很多都是周邊的家屬區,後來得到了擴建,擴容。80年代北大法律系也才開始湊建,是在一家屬區的房屋中辦公的。

這個時候的法律系,還在北大校外複試地點跟歷史系南轅北轍。

78年,北大的研究生複試模式跟後世差不多,院系分開複試,歷史系跟法學系的複試地點不在一起,主要是以院系大樓所在地為主。

按照陳飛的計劃是先把蘇亦送去文史樓,他再折回法律系那邊。

陳飛這個提議,被蘇亦否決掉了,他的心智已經不是15歲少年,最基本的自理能力並不缺,沒有必然浪費陳飛的時間,陳飛也不見得就比他更熟悉燕園。

「飛哥,文史樓的位置,我懂。」

北大歷史系就在文史樓,考古專業此時還沒有獨立出來,還屬於歷史系,自然而然也在文史樓。

燕園的建築物是一直都屬於擴建當中的。

建築風格也延續了燕大建築,灰色的清水磚牆體,簡化的檐部裝飾,教學樓採用歇山和廡殿頂,宿舍樓則採用硬山頂。

古香古色,充滿了歷史感,成功地延續了燕園的風貌,古建築建築風格尤為地道,這一切很大程度歸功於時任三校建委會的主任古建築專家梁思成,而文史樓就是50年代北大搬遷到燕大校址后擴建的仿古建築群之一。

文史樓的位置,蘇亦是真的懂。

這玩意,直到後世,還一直存在,並沒有被拆除。

也就是在北大圖書館的旁邊,從芍園這邊過去,穿過一些小徑,很快就可以到達,蘇亦真的不需要陳飛護送。

前世,建設新圖書館那年,校方曾打算把50年代的地學樓和文史樓拆除,不過因為當時的教室不敷使用,逃過一劫。

實際上,不拆除文史樓的原因,不僅僅因為教學樓不敷使用,而是北大內部以及社會各界都有很多的反對聲音。

雖然五十年代的北大建築物,不算是燕園文物,但這玩意也是有文物價值的,僅僅是從建築物藝術價值來說,就不遜色於當年燕大的舊有建築物。

幾十年以後,不管是亨利·墨菲還是梁思成都屬於歷史中的人物。

而,文史樓的存在本身就承載著無數北大校友的回憶,這種回憶的力量,有時候,是相當的闊怕,尤其是當這些回憶的人,有一定社會影響力以後,就算北大的想要拆遷一棟宿舍樓都要慎之又慎。

前些年,北大要拆除建於上世紀50年代的三棟學生宿舍樓的時候,就鬧得挺大,儘管會在原址修建新的宿舍樓,但很多北大校友還是對曾經的老宿舍傷懷不已,致念不斷。

反對的聲音可不少,直接上了社會新聞的各大板塊頭條。

到了後來,校方用舊宿舍的磚頭製作成當紀念品寄給曾經的校友之後,才平息了各種爭議。

連拆個老舊的宿舍樓,都鬧那麼大,拆除文史樓會鬧成啥樣就可想而知。

當然,日後,北大的人文學苑建成后,文史哲三大院系就集體搬遷了。

這是以後的事,至於現在嘛,北大歷史系還是在文史樓辦公教學。

最終陳飛也沒有放心蘇亦一個去文史樓,他仍舊擔心蘇亦會在北大校園迷路,一再堅持。

這個時候,錢立群錢教授出現了。

蘇亦跟陳飛,不順路,倒是跟老大哥錢立群一道,兩人的複試點都在文史樓。

蘇亦望著錢立群笑,「錢教授,好巧。」

錢立群無奈搖頭,「你小子別鬧啊,現在都是北大的師長,被聽到了不好,教授這個稱呼輕易叫不得。」

私底下玩鬧,沒事,但在公眾場合這麼喊,其實不好,這年頭,教授這個稱呼就算在北大也是一個稀罕物,沒幾個評得上。

就算是蘇亦考的考古專業,除了,早些年從考古所聘請的兼職教授,現在,還沒一個教授呢,就算是,考古專業的負責人蘇秉琦先生也只有研究員稱呼。

至於蘇亦報考的導師宿白先生也是一年後才正式被評為教授職稱,這種情況下,教授這個稱呼確實不能亂叫。

很多時候,禍從口出,這點,錢立群比蘇亦更加謹慎。

蘇亦不堅持,「行,以後,就叫你錢學長了,木有問題吧?」

錢立群搖頭,「別鬧,就喊老錢。學長在咱們北大有點特殊,當年,陳先生可是被蔡元培校長聘請為文科學長。」

燕園昔日的很多老教授都如今已難尋蹤跡。

原因不能細說。

主要是十年前,全國停止職稱評選工作,直到去年才決定恢復職稱評定。

這種情況下,教授確實稀罕物。

就連蘇亦報考的導師宿白先生現在也才評上副教授職稱。

至於錢立群提到的文科學長,職權可比後來的文學院院長大多了,在蘇亦看來,堪比分管文科的副校長。

蘇亦從善如流,「行,那就老錢。」

說著,倆人朝著文史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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