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8 光有血性還不行

雙方的大戰一觸即發。

作為旁觀者的程程，此刻並沒有坐在電影院里，斜躺45度，喝著可樂吃著爆米花，欣賞一部具有超高震撼視覺效果的大片，那種輕鬆愉悅的感覺。

電影里的死亡，那都是特效。

打鬥廝殺場面越是宏大激烈，越是能讓人看得熱舞沸騰，大呼過癮。

而眼前即將爆發的大戰，卻是真實的死亡地獄，如同一架巨大的絞肉機那樣，一茬一茬地收割生命。

可以想象，將是怎樣一副血腥的場景。

就如同人間的血之煉獄。

然而，不管程程心情再怎麼沉重，他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瞪大了眼睛去看……

沒有任何的緩衝，也沒有任何的談判。

當獸潮衝進了飛堡聚源炮的射程範圍內那一刻，如同一個信號號角，雙方的飛堡，朝著對方的陣營就是一陣齊射猛攻……

漫天的聚源炮光柱，有許多在半空中碰撞爆炸，就如同一顆顆巨大的煙花綻放，燦爛奪目卻致命。

在一聲聲『轟隆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下，獸潮前方眨眼間就一片片倒下……

然而，天驕盟的第一波聚源炮攻勢，不過是令得獸潮為之一滯之後，爆發出了更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踏著同伴積極破碎的屍體，朝著雷火小鎮加速猛衝過去。

反觀天驕盟一方的上千座飛堡，被對方的飛堡一輪猛轟之後，同樣是損失不小。

大概有十幾座已經燃起了火勢，至少喪失了一般的戰鬥力。

如果光從數量上對比，獸潮一方的飛堡，不到天驕盟的四分之一。

在質量和品階上，天驕盟的飛堡更是佔有絕對的優勢。

之所以第一輪的聚源炮較量中，天驕盟就損失了十幾座飛堡，蓋因雙方採取的策略不同。

天驕盟的飛堡，是朝著來勢洶洶的獸潮進行齊射，並沒有特別針對對方的飛堡進行攻擊。

而進攻的獸潮一方則不同，在自知飛堡比不過比方的情況下，採取了幾十座飛堡同時攻擊對方一座飛堡的戰術，因此取得了不小的戰果。

說時遲那時快，第一波聚源破攻擊過後，獸潮又朝著雷火小鎮逼近了五分之一的距離。

雙方都沒有任何的遲疑。

第二波、第三波聚源炮攻擊繼踵而至……

與此同時，雷火小鎮開啟了防禦大陣，一個透明的光罩如同一隻倒扣的碗，把整個雷火小鎮都籠罩其中。

以避免被對方聚源炮擊中鎮中心的傳送陣。

那可是雷火小鎮中不下十萬生靈唯一的退路。

那些還沒來得及進入雷火小鎮的生靈，被防護罩隔絕在小鎮外，一下子之間進退不得。

這時候，他們不得不當機立斷，紛紛調轉飛堡，架出聚源炮，加入到抵禦獸潮的陣營當中。

生活在混沌世界里的生靈，深知叢林法則的殘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然不會連一點血性都沒有。

之所以趕著躲進雷火小鎮里，並非就是怕了獸潮。

只不過是不想被人當成槍使用，給別人爭取時間撤離的同時，相當於把自己置於未知的危險境地之中。

不過此刻，雷火小鎮被陣法隔絕，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就算把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天驕盟罵個狗血淋頭，也是無濟於事。

眼下，只有擊退獸潮，才能有一線的生機。

在眾多生靈迫於無奈加入天驕盟的抵禦陣營之後，原本就佔據上風的天驕盟，更是如虎添翼一般，把獸潮一波接著一波的進攻壓得死死的。

反觀進攻的獸潮一方

即便是犧牲了無數的生靈，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依舊是很難接近雷火小鎮千米範圍內。

不過，獸潮沒有因此就退後一步，倒下一波，又一波接上，如同無窮無窮的海浪一般，悍不畏死地不斷地衝擊著『海岸線』。

一旦突破這條防禦陣線，就只能是更為殘酷血腥的短兵相接……

「何必如此……」

雷虎王看著小鎮外一片接著一片的生靈倒下，繞是自己見過太多生死，自認為早就看透了生死，面對此情此景，仍不免唏噓不已。

自己本該是他們中的一員。

而不是站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倒下。

其實平日里，即便是同為雷火秘境里土生土長的生靈之間，更多的是為了爭奪地盤，有或者因為別的什麼矛盾相互攻訐。

從未想過，一盤散沙，也會有像今日一樣，團結成了一個拳頭，狠狠衝擊敢於毀滅它們家園的敵人。

「家園……家園……」

雷虎王反覆念叨著這兩個字，眼神里充滿了深深的憤怒。

然而，他又無可奈何，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

他就想著跟它們一起，抗爭至死！

程程有『光』的即時通譯，因此對面獸潮震天的咆哮聲，他聽得懂。

就是雷虎王此刻反覆念叨的。

「家園……家園……」

雷火秘境即將毀於一旦，此刻雷火秘境的生靈，已經不是在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戰，而是為了它們共同的家園而戰。

程程內心裡頭，其實挺為之動容的，不過嘴上卻是不帶一絲絲的感情說道：

「它們這樣做，除了白白送死，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不這樣認為，它們的犧牲不會沒有意義，至少……為了雷火秘境而戰，它們死得有尊嚴。」

「尊嚴？」程程搖搖頭，不認同道，「死都死了，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浮雲，還有什麼尊嚴，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這樣說，是不是太過於無情。」

雷虎王自我感覺，自己已經夠足夠冷血，可與眼前這個看似心腸不算壞的程程比起來，自己還不算是真正的冷血。

難道，對面一片一片倒下的生靈，換成是一個正常的生靈見到，有誰能夠不為之動容嗎？

只能說，程程不是一個不正常的人。

他骨子裡流的血，太冷太冷。

還不是一般的冷，而是那種令人寒心的冷。

「我無情嗎？」程程嘆氣道，「就你有同情心，問題是，你的同情心，能做什麼？能改變什麼？」

雷虎王滿腔的怒火就快從眼眸里冒出來，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無能為力。

怦！

雷虎王突然朝著程程雙膝跪地，毅然決然道：

「聖主，懇請您允許我，帶著我族出戰，我們寧可此刻有尊嚴地戰死，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家園毀滅。」

程程沒想到，雷虎王會突然這樣做，一時之間不由地為之一愣。

面對血流成河的慘狀，就是再有血性的人，也會恐懼，也會畏縮不前。

死神，不會因為誰的血性，而產生半分的憐憫。

也沒有誰，在直面死神的時候，可以做到真正的無畏無懼。

雷虎王在這樣的時候，還能保持血性，不失為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

然並卵，光有血性有毛線用。

雷虎王此刻帶著幾千的翅電雷虎出去，不過是白白去送死。

或許，他們是死得其所，也有尊嚴了。

在程程看來，這樣的犧牲，沒有任何的意義。

因為哪怕他們拚死一戰，也無法改變戰場上幾乎一邊倒的屠殺慘況。

心裡如是想，程程搖搖頭道：「我挺佩服你的勇氣，不過……我不會讓你和你的族人，去白白送死，那樣沒有任何的意義，更沒有你所謂的尊嚴。」

「聖主！請允許我們為家園戰死！」

這時，幾千翅電雷虎，在程程和雷虎王身後，齊刷刷跪地呼喊。

其實，程程能理解雷虎王和他的翅電雷虎一族，但求一戰慷慨赴死的心情。

血性，有時候也會傳染。

尤其是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為了家園，奮不顧身地犧牲的慘烈情況下，會不自覺地激起他們骨子裡的血性。

程程以前偶然的機會，看過一本關於戰爭回憶錄的書。

在書中就有經歷過慘烈戰爭的士兵，提到過這樣一句親身體會過的話。

『在戰場上，哪怕你曾經是一個懦夫，也會變成一個勇士。』

當時看到這句不符合邏輯的話時，程程曾不以為然，他也無法真正地了解，這句話里意味著什麼。

懦夫就是懦夫。

哪怕是上了戰場。

他依舊還是個懦夫。

此時此刻此景，程程似乎有所明悟。

不管是出於滿滿的求生欲，還是出於其它什麼原因。

在戰場上，恐懼無用，懦弱無用，退縮無用，逃避無用。

你只有勇敢去戰，才能夠殺出一條血路活下來。

戰場，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至少，自己就被深深觸動到。

程程心裡頭感慨萬千，久久都沒有回復雷虎王他們的懇求。

而雷虎王和他的翅電雷虎一族，就跪在那裡，等著聖主答應他們的請求，給他們一個有尊嚴的戰死機會。

在雷虎王他們看來，自己早晚橫豎是個死。

與其等著與雷火秘境一起毀滅，不如現在就痛痛快快的戰一場，也算是死得其所。

「聖主！」

雷虎王抬了抬頭，一瞅程程出神的模樣，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沒有程程的允許，他的他的翅電雷虎一族哪也去不了。

因為他們不僅宣誓效忠程程。

更因為他們的生死都掌控在程程手裡，只要他一個念頭，他們就會神魂破滅，別說是作上戰場，他們甚至都走不出這座飛堡。

程程看了一眼決然的雷虎王，又看了看身後那幾千翅電雷虎，緩緩開口說道：

「如果你們想要跪著死，我可以成全你們。」

「不過……我敬佩你們的血性，我更想你們，更有尊嚴，更有意義地站著死，而不是這樣白白地去送死。」

光有血性還不行！

那樣不過是做無謂的犧牲，意義也不大，更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想要讓犧牲變得有意義，除非……

「聖主，我們橫豎是個死，早點晚點，有區別嗎？」雷虎王問道。

此刻在他心底深處，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

「既然你認為沒有區別，那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程程反問道。

「還等什麼？」雷虎王以問代答。

「等一個機會。」程程扭頭再次朝地獄一般的戰場望過去，平靜地說道，「等一個令死亡更有意義的機會，它能讓你們的死，變得重於泰山。」

此刻在雙方的戰場上，每一秒都有數不清的生靈倒在血泊中……

程程這是第二次看到獸潮。

然而這一次，明顯與上一次有些很大的不同。

上一次的獸潮，只有不停地往前沖，才有活命的機會，不然，只會淹沒在獸潮的洪流中。

而這一次，它們奮不顧身地往前沖，只為了……成為炮灰。

雷虎王不知道泰山在哪裡，不過他能聽懂程程的意思。

哪怕他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

可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

不僅可以讓他和他的族人，死得更為有意義的同時，還有一個渺茫的死而向生機會……

「那……我們就再等等。」雷虎王考慮再三之後說道。

「這就對了嘛！」程程輕嘆道，「凡事趕早不趕晚，唯獨去死，就沒見過你像們這樣火急火燎的。」

雷虎王：「……」

程程抬頭看了看天雷山頂，天幕上密集落下的滾滾天雷，那震耳欲聾的『轟隆隆』聲，就如同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鼓聲一般，催動著戰場上的雙方拼個你死我活。

「或許，用不了等多久，那個機會就會出現……」

說著，程程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蜂擁朝著雷火小鎮中心廣場傳送陣涌去的密密麻麻生靈。

「老三他們有韓盟主給的優先傳送名額，此刻應該已經安然返回炎堡。」

「只是還有這麼多的人，恐怕……他們之中，許多人會永遠留在這裡。」

程程忽然隱隱有一種直覺，自己等的那個機會，即將到來……

指不定下一刻就會出現。

那就意味著，不說那些已經為抵禦獸潮而戰死的人，就是那些幸運躲進雷火小鎮的人，很可能也是難逃一劫。

因為哪怕是獸潮一時半會還攻不破飛堡防線。

可畢竟傳送陣的傳輸能力有限，一下之間，也無法讓這麼多的人安全撤離。

時間上恐怕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