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我們再次上路。韓葉問我有沒有偷看，我回答說沒有，韓葉說你真好。我心裡說，其實我是偷看了，只是什麼都沒看到。隨後韓葉說，你偷看也沒事，離那麼遠，你肯定也看不到什麼的。我心裡說，確實沒看到什麼。

騎過不久，我們到達一座大橋，橋下江水翻滾。我們停了下來，韓葉站在橋欄邊望著遠去的江水，說，聽說屈原就是被這條江淹死的。我說，是啊，只不過屈原是自願的。韓葉說，你怎麼這麼說，有誰會自願獻出生命呢，他是被逼無奈的。其實我很想反駁說，你姐姐就是自願的。可又怕傷了這個女孩的心，我低聲附和道，是啊，有誰會這麼傻呢。

我們在橋上站了幾分鐘便離開了，因為我們要趕路，這座橋，這條江，我只是你們的過客，請你們忘記我。接下來，我沒有心思再多想其他事情，專心地騎著單車。主要是韓葉騎得很快，我都有點趕不上，我怕她離開我的視線就會出事，或者說我是怕自己離開了韓葉會迷失在這個旅程中。我很自私，望著韓葉矯健的身影，我感慨著，她不應該學模特，應該當運動員，去參加奧運會，去拿金牌，為國爭光。可我又害怕她會被逼著說先感謝國家再感謝姐姐，或者說再感謝我。我不希望她受一點點傷害，這是我給自己的承諾，而不是給這個女孩的。人有時候給別人的承諾不容易實現，而給自己的承諾會比較容易。

我們到了岳陽，韓葉說，現在才六點多，要不要繼續趕路。我望著天邊，夕陽還沒有落下，我說，繼續趕路。天色漸漸暗下來，城鎮漸漸多起來，我們到達臨湘市，我看著周圍黑色夜幕，還有國道兩旁那些昏暗的路燈。我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韓葉看看時間說，你以為呢，你還想繼續趕路嗎。還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到下一站呢，都已經八點多了。

我看著韓葉說，大小姐，今天我們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我沒說要繼續趕路啊。

韓葉笑笑。

我們走進國道旁的一個賓館，老闆看看我們說，一間還是兩間。我說，兩間。韓葉說，有沒有兩間是在一個大房間的。老闆說，有一個兩室一廳。韓葉說，那就要兩室一廳。韓葉準備掏錢，我說，還是我來吧，旅程上飯錢你出，住宿費我出。韓葉想了想，說，那好吧，反正不管我出什麼錢都是你的錢。我邊付錢邊說，怎麼是我的呀，也不是有你的一部分嗎。

我們拿了鑰匙找到房間，走進去，蠻寬敞的。

韓葉把背包往客廳中桌子上一放便大聲說，哈哈，我要洗澡澡。

我也放下背包，在房間里轉了一圈。韓葉已經脫了鞋子換上拖鞋準備洗澡。我說，哎，你直接把換洗的衣服拿進去，這裡的浴巾不幹凈，洗完了直接換上自己的睡衣就行了。韓葉望著我，又打開背包翻出自己的衣服。我走進一個小房間，對韓葉說，今天你就睡這個房間吧。韓葉望著我沒有說話，隨後拿起衣服說，我先去洗澡了哈。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全身舒展開放鬆身體躺在床上，我突然想起什麼。起身掏出手機，又到客廳背包中翻出電源線，插在電源上。我看著手機的電源線，扯了扯，它不是橡皮筋，不能伸長，果真是有一定的半徑的。

我重新躺到床上，漸漸的有了睡意，好累。可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來，果斷地打斷我繼續深入夢境的計劃。我接通電話，傳來張夢琪的聲音。

她說，你現在到了那裡了，到岳陽了嗎。

我說，到了，並且還超了，已經到了臨湘。

她說，臨湘？在哪？

我回答說，臨湘也在岳陽，是岳陽的一個縣級市，不過是在岳陽市區的北面，所以我們比原先計劃的超出好遠。

那邊說，那是不是可以提前到達了啊。

我說，不知道，可能會吧。

這個時候，韓葉打開門進來了，說，該你洗了。我示意她我在打電話，韓葉就走到我身旁，趴到床上，看著我。

電話那邊說，我給你說個好消息，你猜猜是什麼。

我說，我不猜，無趣。

那邊說，你才無趣，你這個人都這麼無趣，讓你猜你就猜，羅嗦什麼。哎，我告訴你呀，你知道嗎，我媽要結婚了，你知道我這個后爸是誰嗎。

我說，你今天說的乘客不會就是你媽的乘客吧。

那邊說，嗯，是啊，你猜，我媽的乘客是誰，你想都想不到，是大肚的爸爸。

我驚訝起來，說，是誰。

那邊說，大肚，你還記得嗎，小時候經常跟我一起玩的那個，那時候就他家裡有小車，我們經常厚著臉皮去坐車。

我低聲說，哦，我知道，我記得，那你媽和他爸怎麼就好上了。

那邊說，他們就通過相親啊，你知道嗎，大肚的媽媽前幾年死掉了。

我說，哦，真可惜。

那邊說，是啊，這樣也好，他爸沒老婆，我媽又離婚了，讓他們結合在一起也蠻好的，不然我一直佔據著我媽媽豈不是太自私了嗎，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我該祝福她。

我在心裡暗笑，說，我也祝福她，那這麼說，你和大肚就是兄妹了。

那邊說，是啊，你知道嗎，以前大肚一家也搬到湖南去了，大肚也一直在湖南讀書，現在已經是一個大學生了，對了，他明天就會坐火車回河南了，回來見到他我給你電話哈。

我說，是嗎，那我回去就可以見到他了，如果銀河再回來的話，我們幾個好朋友就可以聚在一起了。

那邊遲疑了一下說，你別提銀河好不好。

我說，怎麼了，他把你甩了跑到北京，不會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吧。

那邊說，那倒不是。

我說，你媽大婚是什麼時候啊。

那邊說，你放心吧，我對我媽說了，等你們回來再結婚。

我笑著說，不會吧，到底是你媽結婚還是你結婚啊。

這個時候，韓葉大叫一聲，我沒聽清楚電話里說了什麼。我問韓葉怎麼了，韓葉說，剛才有隻蟑螂。我四處看了看，說，別怕了，已經逃跑了。

我繼續聽著電話，那邊說，怎麼了，有女孩子的聲音。我說，我跟你說過的，我要帶一個朋友一起回去，就是她。電話沉默片刻，說，你從來沒有說過你帶回來的是個女孩。我說，你記得我跟你提起的那個可憐的姐妹倆嗎。我身邊的就是那個妹妹，姐姐的事我好像已經夠跟你說過了吧。電話說，哦，原來是她啊。

我說，是啊，不然還會有誰。接下來一陣沉默，我說，你媽結婚有通知你爸嗎。

那邊說，我媽沒提起過，我也不敢說，我媽現在可恨我爸了，好不容易結婚一件大喜事，我可不想被我爸搞砸了。再說，我爸也都已經成了家，互不打擾蠻好的。

我說，你爸已經再婚了，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那邊說，你沒問過我啊。就是當初我爸帶著我們搬去湖南為了的那個女人，現在好像他們合著開了一個飯館過日子，我爸是廚師，我想他也只能做這些了。那個餐館叫什麼，好像是什麼北方菜館，那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好像不怎麼歡迎我爸，就獨自一人離家出走自己做服裝生意。

我看看韓葉，沉思片刻對著電話說，你爸爸蠻可憐的。

那邊說，那也是他自找的。

接下來好長時間一陣沉默。許久，那邊說，沒什麼事了吧，不如掛掉吧。我嗯了一聲，說，拜拜，那邊一陣沉默，隨後傳來一句微弱的話語，拜拜。

韓葉湊近，說，是個女孩。

我看看她，說，一個好朋友。

韓葉說，什麼朋友不朋友的，不是朋友又不關我什麼事。

我看著韓葉沉思著，隨後便要脫衣服去洗澡，一邊說道，不要總拿高中生的眼光來看待感情。韓葉說，我不是高中生，我是大學生了。我遲疑一會，說，都一樣，大學生和高中生都一樣的白痴腦殘。韓葉說，你也是大學生，那你也包括其中了。我再次遲疑，說，我要去洗澡。韓葉說，不要你去。我說，我就去。韓葉說，我害怕。我說，那你回你房間去。韓葉說，也怕。我終於失去忍耐力，深情無奈地看著韓葉，然後語重心長地說，我雖然說過要照顧你，但你能不能總是事事都依賴我。韓葉看著我，片刻說，你說過，在我找到男朋友結婚之前，你會照顧我的一切。我更加無奈，說，你看，我也只是一個跟你一樣大的學生而已，雖然我是男性，但現在男女平等了，你起碼也獨立一點好不好。韓葉看著我沉默，一副非常委屈的樣子，不久，眼淚落下來，我趕緊推脫說，我去洗澡，旋即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