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第四章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來辦完離住手續，老闆說，昨天跟女朋友住的還可以吧。我看著老闆，許久，笑笑說，還可以，主要是女人還可以，你們的住宿環境可不怎麼地。老闆臉色突變，氣憤地把押金還給我，我猥瑣著離開。

再一次上路，夜幕還沒有完全褪去，韓葉說，幹嘛這麼早，才四點多。我望著茫茫前路，說，現在早晨涼爽，哪怕中午多休息一會呢。韓葉說，昨天晚上下雨了嗎。我看看路面，說，下了吧。韓葉說，下一站是哪裡。我停下來，韓葉也隨著停在旁邊，我打開地圖，看了半天，說，中午應該能到赤壁，晚上可以到咸寧。

我們在路途中看到一幫攝影師，我對著他們行過一段路程的注目禮，你們好，同行。

我趕上韓葉說，你看看那些攝影師裡面有沒有你前男友。韓葉看了我一眼，說，這怎麼可能，他跟你一樣，還只是一個學生。我說，這我知道啊，可你們戀愛了三個月我都沒有見過他，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韓葉說，我看你也沒有必要知道。我說，那你們是怎麼分手的呢。韓葉似乎有點不耐煩，這你就別問了，我不好意思講出來。

我不再問話，最後一次回頭望向那些攝影師，突然看到一輛大卡車停在那裡，一群人搬著一台大機器對準攝影師們。媽的，原來是拍電影的。我回過頭，想著：有人在國道上拍電影嗎，說不定還是陳凱歌的大片呢。突然遠處傳來嗡嗡的聲音，我以為是一輛大卡車，抬頭一看，哇，直升機耶。我突然明白，媽的，果然是大片，直升機航拍都用上了。

我始終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在這裡拍電影，或許他們不是拍電影的，如果是的話，只能說場記太沒文化底蘊了，或者說導演選的劇本太爛。可這些最終也與我無關，我還只是一個過客，我看著韓葉，陷入沉思。

韓美死後，我拉住韓葉說，以後我來照顧你。

韓葉說，你怎麼照顧我，你不是說我是自甘墮落嗎。

我說，你就認我做乾哥哥吧。

韓葉說，你們男人怎麼這麼膽小，為什麼愛情就非得要親情作掩護呢。

我摸不著頭腦，說，你說什麼，什麼愛情親情的，這些我不懂，你就說你願意不願意。

韓葉凝視我許久，說，我不願意。

我說，為什麼。

韓葉說，我已經找到可以照顧我的人了。

我詫異地看著她，說，誰。韓葉說，跟你一樣，也是學攝影的，不過他是一班的。

我半晌沒有說話。

終於，三個月後的一天，韓葉對我說，我分手了。我把她擁進懷中，說，哭吧。她真的哭了，我沒有任何安慰，靜靜地看著天色一點點變暗。最後，我終於忍不住說，你哭完了嗎。韓葉不出聲，我把她推起來，呵，這也能睡著。

後來，韓葉說，你還願意照顧我嗎。我說，我媽把我生出來就是照顧你的。韓葉說，我說的是真的，不是像哥哥一樣照顧我。我沉默很久，然後緩緩抬起頭說，我還是做哥哥吧。韓葉望著我，不吭聲，許久之後，說，如果你非要讓親情給你做掩護的話，我願意先從兄妹做起。我們相視無語。

後來，韓葉依然經常問起我，他為什麼會選擇離開我，我曾經一度以為他會是那個可以陪我照顧我一輩子的人。我安慰說，不要期待那樣的人，沒有人是那樣的，姚晨離婚了，金童玉女鋒芝也鬧離婚了，不要對這個世界期待的太多。她說，鋒芝離婚那是狗仔隊鬧的，可惡的狗仔隊，看不慣別人擁有幸福就想方設法毀掉別人的幸福。我說，那你又不是大明星，沒有狗仔隊毀你啊，那為什麼你的幸福也不能維持呢。韓葉氣憤地手指朝天，說，是老天爺，他也嫉妒我的幸福。我仰頭看看天空，萬里都有雲，飄來飄去，最終組成一個大鬍子老頭子的形象。我暗自祈禱，老天爺，不是我咒罵你的，是我面前這個女人。

後來，韓葉便跟著我混，我突然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變得好重。韓葉揪著我的衣領說，看樣子你家境蠻好的。我說，我所有的錢幾乎都是屬於我自己的，除了學費。韓葉望著我，我小時候我一個好朋友的爸爸是攝影師，初中的時候，我就開始跟著他學習攝影了。高中的時候，我便跟著一個影樓給別人拍婚紗照，三年高中，我賺到屬於自己的私房錢，這些錢可以夠我大學幾年的生活費。

韓葉看著我，說，這麼說，你的攝影技術還不錯啊。

我說，那當然，畢竟學了五年多的攝影。

韓葉笑著說，那你為什麼還是二班啊。我看著韓葉不作回答。韓葉望著我，尷尬地道歉說，你不要在意，我開玩笑而已。

我接著說，後來我有一個好朋友出了車禍，需要手術費，我就把我積蓄的大部分拿出來，可這個朋友的家境當時出了很大的變故，根本無力償還這筆費用。再後來，我覺得膠片機已經不能適應這個時代的步伐了，我有用餘下的錢買了一台佳能的卡式機，最後，剩下的錢也只夠我一學期的生活費了。

韓葉問，那你那個膠片機哪去了。

我說，賣給一個收藏家了。那部機子本來是我朋友的爸爸，也就是那個攝影師送給我的，當我有了屬於自己的機器后我決定把他的機器還給他，他說不用，他已經不玩攝影了，改玩攝像了，而且他要去北京闖闖，說不定還有機會跟大導演合作拍電影呢。我問他的膠片機是多少錢買的，他伸出三個手指，後來我問收藏家可以出多少價錢，收藏家雙手一攤。

韓葉聆聽著點著頭。

我接著說，後來，我又覺得那台佳能的卡式機太低端了，於是，我又轉手出去，再加上膠片機換來的錢又買了一台佳能500D，也就是我現在用的這台。可我現在又發現，550D又出來了，不久之後，還會出來600D。我從這些變化之中，我突然覺得我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他們走得太快，我的步伐根本跟不上他們。

韓葉問，那你那個朋友的爸爸混得怎麼樣了。我望著北方，右手舉起指向遠方，說，他還在那裡。韓葉望著遠方，許久之後，說，看來應該混得還不錯。我說，那當然，他兒子都已經混到哪裡去了，這個國家的心臟，他們混跡於國家的心臟中，你說他們該有多厲害吧。

韓葉望著北方說，那裡是心臟，那我們處在什麼地方。我看看韓葉，又望著遠方，思索片刻說，大腸。韓葉驚疑地望著我，問，那不久之後，我們豈不是都要被當做便便給拉出去。我看著這個可愛的女孩，說，放心，我們所在的位置永遠是遠方。韓葉說，遠方？我堅定地回答說，對，令人噁心的遠方，可我們期待這樣的遠方。韓葉似懂非懂，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後來，我覺得我一個人的生活費兩個人用怎麼省著都是不夠的。於是，我一下子接下兩家影樓的訂單，忙完這家忙那家，還在空餘時間再去拍一些零散的東西賺錢。有一天晚上，韓葉對我說，你這麼工作累不累。我喝著奶茶，說，還好。韓葉說，你不必這麼累的，我姐姐生前還給我留著不少錢呢。我趕緊打斷說，你不要動那些錢，那要做你的學費，還有以後的嫁妝。韓葉望著我說，我沒想那麼遠，我嫁人還得十年吧，或者更長。我放下奶茶，看著韓葉，說，你想累死我嗎，我不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你結婚後就是你自己生活了，我不會再問你。韓葉說，我知道啊，你說過的，可你沒說我必須什麼時候結婚啊，我如果不想結婚那我一輩子不結婚也可以，你就得照顧我一輩子。

我一口氣把剩下的奶茶喝完，想要說些什麼，韓葉搶先說，好喝不。我回答說，好喝。韓葉笑著說，那再要一杯。我搖搖頭，說，不了。接下來一陣沉默，我努力思索著一些東西，可始終不知道該思索什麼。我說，剛才我想說什麼來著，給忘記了。韓葉望著我，微微地笑著。我看著她的笑臉一拍桌子，說，我想你姐了。韓葉說，不會吧。我們相視無語，僵持片刻，我又一拍桌子，周圍的人都向我看過來，可我依然說，我想起來了，我要說的是我不可能養你一輩子，我跟你的事我家裡人還不知道，他們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勸我放手，因為我爸媽很自私，總覺得養活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女孩不值當，可如果是他們的兒媳婦他們願意養一輩子。韓葉看著我，說，到底是你在養我，還是你爸媽在養我啊。我說，我只能養著你吃飯，讀書結婚什麼的我好像沒那個能力。韓葉笑著說，那你跟你爸媽說就說我是他們未來兒媳婦啊。我說，我在認真跟你說事呢。韓葉反駁說，我也很認真啊。我望著韓葉，不知該說些什麼，然後一憋氣，說，我還要喝奶茶。

店子里洋溢著歌聲。我說，這個歌叫什麼名字。韓葉說，《弱水三千》啊，周傳雄的。我喝了一口奶茶，說，還可以，不過我覺得他的《藍色土耳其》更好聽一些。韓葉說，你喜歡他的歌。我邊喝奶茶邊說，還好吧，不討厭也不喜歡。曾經喜歡過他一段時間，最開始喜歡他是因為他的《男人海洋》，還有那個什麼，《黃昏》，再後來，就喜歡上了周杰倫，周傳雄便對我來說不溫不熱了。

最後，我想要跟這個女孩討論的話題被周傳雄給轉移開去，以至於後來我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會覺得很失敗。

後來，韓葉變得對我依賴加深，她說，不能沒有我。我說，你是指生活還是感情。韓葉說，都有。我想了許久，說，這樣吧，你也別讓我一直養著你了，你自己也出去找找兼職來做。韓葉似乎有些傷心，說，你不是說要照顧我的嗎。我說，這樣也是照顧你的一種方式，你以後就會明白的。韓葉說，可我什麼都不會。我看看她，說，你有身材，這個可以做事。韓葉低下頭臉紅地低聲說，說，可我對那些事情根本不懂啊。我說，總要學的嗎，將來說不定你還要靠這個吃飯呢。韓葉說，會不會太噁心了。我說，這有什麼噁心，光明正大做事，沒有人看不起你的。韓葉說，光明正大，這些事不都是地下的嗎。我說，怎麼會是地下的呢，你看不是有好多人去做什麼禮儀小姐，還有那個什麼車模嗎。韓葉驚訝地抬起頭，說，你是說要我做模特啊。我說，是啊，你不是學這個的嗎，你以為我要你做什麼。韓葉說，可我自己不敢去。我說，周末我陪你去找。

後來，韓葉在一個活動公司當上兼職模特，一個月後，就放寒假了。我說，怎麼樣。韓葉說，我們兩個一起過年綽綽有餘，剩下的還足夠我們在外邊租房子一起住。我驚訝地回過頭，看著韓葉說，你要出去外邊住。韓葉望著我，說，你不願意嗎。我說，幹嘛在一起住。韓葉說，這樣我可以照顧你啊，我會做飯的，真的。我撫摸著韓葉的頭髮，說，妹，這個沒有必要。韓葉說，為什麼呀，寒假學校里是不準留宿的，那我們住哪啊。我恍然大悟，笑笑說，這個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