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很特別

許久之後，通訊里再次傳來聯絡員的聲音：

「說說你的理由。」

很明顯，她身邊還有其他人，這個問題，應該是前鋒軍團讓她來問的。

秦悟略加思考，說道：「黑霧會導致人類異變，但不管有多少人已經被感染，實際在任務工作里都不會把他們算進去。」

「看似是在控制污染範圍，避免殃及無辜，其實無形之中，也忽略了很多隱在的傳染源。」

「如果人、動物，或是其他東西混在一起，那十五立方米就只是一個籠統數字，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

他頓了頓，說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污染源擴散率可能很低，但這不代表，被它傳染的人類不會出現異變......」

「......」

這是秦悟在接懸賞令時積累下來的經驗。

大多數時候，真正引發騷動的根本不是黑霧本身，而是被感染的人類，他們身上往往有殘存的黑霧物質。

而他們也大多絕望，乃至喪心病狂。

拖著喪失行動力的身體，企圖再拽一個替死鬼。

人傳人現象就是這樣形成的。

他剛剛觀察到的信息是很明確的，擊殺掉的黑霧體只是其中一部分，雖然是第一次論立方米計算，但最多只有13~14立方米左右，再考慮到擴散率問題，最終的真實數據一定不會低於最小值。

所以還有一個立方。

也就是還有一個目標！

通訊再次停頓，半晌，聯絡員說道：「我相信你的判斷，17號。」

前鋒軍團的宗旨，是直覺大於經驗。尤其是面對尚處在研究階段的目標時，他們願意相信新人的敏銳嗅覺。

「但是現在，我們的探測系統沒有發現異動，所以可能需要科研小組進行地毯式排查。」

話音剛落，倉庫前的空地上又陸陸續續來了一批人。

作戰兵最多，人數最多，退守在廢棄鋼鐵廠最外圍，拉起一道人形警戒線。

白色制服的科研人員也有增員，跟秦悟打過招呼之後，很快陷入了忙碌之中，舉著儀器左照右照，進行地毯式排查。

「17號中間人，你看到他們身上背的那種長得像傘骨一樣的儀器了嗎？」聯絡員的解釋聲恰到好處，「那是黑霧探測器，直接與使用者的神經系統連接，可以利用人類的精神力進行獨特的生物探測。」

「這是目前最先進的科研項目。」

「現在，摸一摸你的左側肩胛骨。」

秦悟伸手摸了摸後背，那裡有一個金屬凹槽，旁邊的衣料地下還埋著一截細線，順著脊椎一直延伸到后脖頸。

「那裡有一個探測器連介面，摸到了嗎？可以直接與你的大腦神經相連接，獲取視覺畫面，向我的終端傳輸畫面數據。」

「這是目前最省時省力的探測方法，也是梅恩·李科長最偉大的科研成果！」

秦悟站著觀察，看著他們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不時還要停下來比對手環上的數據。

「這，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啊？」

童映微立馬否定了他：「在覺得大多數人眼裡，黑霧沒有實質形狀，沒有邊際，更別提感受到它們的生命體征了！探測器是劃時代的產物，大大降低調查時的人力成本！」

秦悟猝不及防：「你們看不到嗎？」

「......」童映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普通人，包括絕大多數精銳作戰兵，也只能靠『感受』！我們只能在探測器傳輸過來的畫面里，看到黑霧的大致輪廓。」

「像你這種直接彙報了生物體征的情況......是歷史上第一次！」

「你簡直太出乎我們的預料了！」

一連串的誇讚，讓秦悟愣了好半天。

為什麼人們無法躲避黑霧，為什麼會被認定為普通的污染管控失效，為什麼明明爆發次數不多，但作戰科的士兵卻死傷慘重......

為什麼拯救他們的人一定得是自己。

一切問題有了答案。

這就是梅恩·李說的——我，很特別。

秦悟也很快明白，他或許不需要探測器的幫助，就能完成常人無法完成的任務。

考慮到剛剛斷聯了好幾次，他必須把一些事情問詳細。

「你那邊收到畫面的時候，有延遲嗎？」

「基本同步，誤差不超過0.5秒，神經畫面傳輸不會佔用通訊帶寬。」說到此處，聯絡員又在照本宣科了，「探測器的原理，類似於某些生物的回聲系統，能夠將使用者的神經信號放大，形成特殊波段，根據迴音判斷黑霧的位置。」

「這項技術還不成熟。因為運用到了黑霧中提取的物質作為引力源，所以，絕大多數人無法與設備兼容。」

秦悟被她說得莫名心慌，尤其是，眼前正有一批人在用......

「說通俗一點，這是嚴重的過敏，也叫排異反應。使用者的個人情緒和感官會被無限放大，極端的快樂，極端的痛苦，極端的憤怒......」

「我能看到，那還需要這東西嗎？」

「還是要做融合度檢測的。」聯絡員根本沒有遲疑，語氣甚至有些微妙，「你可以不需要，但這有助於我們看得更清楚。」

秦悟點點頭，覺得她說得特別有道理。

走進迷霧的過程，其實是最可怕的。

而自己，便是那個將他們從未知帶向已知的人。

以後的任務總不能只靠他一個人的直覺辦事，而且有時候，他也需要一點外力作為幫助。

譬如動力裝置，袖刀，防護制服......

如果現在有黑霧探測器配合，說不定已經找到他直覺中那最後一個立方了。

「我再去找找，麻煩你盯一下。」

通訊另一端，童映微明顯知道17號已經有所發現，心帶焦慮地問身旁的同事：「科長，這麼放他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旁邊的科長一時有點為難，他也沒經手過深藍中間人的任務，這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若真是依17號的發現，繼續找那所謂的一個單位，豈不是要在這地溝里，找到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你轉接西塞爾上校，我需要向他彙報。」

【前鋒軍團，詹森·西塞爾上校專線已接入】

「講。」

「上校......」

「叫17號的聯絡員聽我講話。」

科長的表情有些尷尬，將通訊設備還給了童映微。

「現在讓17號抓緊時間過去，以往的作戰經驗不作數，現在，你配合他，跟著他的直覺走！」

「是，總隊！」

「保持通訊，一旦接近目標，立刻通知我！」

秦悟不知道前鋒軍團的行事風格，會不會容許自己單獨行動，但聯絡員沒有第一時間回駁，他也權當是一種默許了。

不過這次臨出發之前，他以長官身份要來了那個新兵的槍。

那少年不僅沒覺得有問題，甚至還殷勤地跑上來幫他繫上背帶、連接設備。

其實秦悟沒用過槍，單純是為了壯膽。

......

......

很快，童映微面前的屏幕上突然接入了一個陌生編號的畫面。

「17號拿別人的裝備了。」通訊中，西塞爾上校的聲音再次響起，「把畫面轉接給我一份，你盯一下，我馬上過去。」

17號還在移動。

畫面十分不穩定，晃得她有些頭暈。

盯的都快要吐出來了，童映微心想，索性就閉一下眼睛吧，就一秒。於是一邊說話，一邊扭過臉去，努力壓抑著眩暈帶來的嘔吐感。

再回頭時，17號已經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

在他前進的方向，有一片地圖上無法顯示的地形。

垃圾堆里躺著兩具腐爛發臭的屍體，橫在河溝與污泥之間。

「17號，你去這種地方做什麼？」童映微緊盯著畫面，不免有些噁心，「這裡跟作戰科士兵距離很遠，可能無法及時支援。」

「沒事，我只是假定這片區域會有危險。」

通訊里的聲音很堅定。

這種決斷，讓童映微很有安全感。

「找到了。」17號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泥溝下面，還有個活的。」

說罷，他縱身一躍。

緊接著，屏幕的畫面劇烈抖動，然後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破敗的鐵橋下面，昏暗的深處，正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