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崩塌

花落花開，冬去春來。

小學旁的書店裡回蕩著清脆的風鈴聲，聲音傳進了少年的耳朵里，他合上了書並放回了書架，將椅子推進桌底后離開了書店。

「距離下一場考試還有十分鐘，請操場上的同學注意......」

隨著學校廣播里重複著考試的提醒，少年的腳步也稍微變得急促了一些，不一會便消失在了返班的人群之中。

「張曉東，張曉東...等等我！」

人群中一個人叫喊著，少年回過了頭，只見李沐雲左手拿著卷筆刀右手拿著一條紅領巾向自己飛奔而來。

「李沐雲，你又把紅領巾落在家裡了啊？」

「嘿嘿，其實是剛剛坐車來的路上被風吹跑了，還好學校門口還有賣的，不然可就完咯，對了，你複習得怎麼樣？」

張曉東笑了笑，用右手在李沐雲的脖子後面扇了陣風。

「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舉動讓李沐雲疑惑不解，張曉東經常用喜歡一些動作來讓李沐雲來猜意思，可李沐雲幾乎沒有猜對過一次。

「哎，右手向東，扇風，只欠東風的意思啦。」

倆人就這樣大笑著走上了樓，在李沐雲準備踏進考場教室時看見了張曉東脖子上隱隱約約露出來幾條紅色的印子，不過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坐在一組第一排的夏風鈴身上。

「嘿，李沐雲！早上好啊。」

夏風鈴看見李沐雲后打了聲招呼。

「夏風鈴，早...早上好，我去座位上複習了，考試...加油。」

李沐雲抿了抿嘴，快步地往自己位子上走去，樣子很是猥瑣。雖然和夏風鈴已經是好幾個星期的同桌了，可他並沒有適應夏風鈴這個來自外國的朋友，李沐雲心裡對她有著愛慕之情，可久而久之卻逐漸變成了逃避。

考試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而李沐雲卻傻傻地在後排盯著夏風鈴，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著。她的單馬尾被白色絲帶束著，露出了那精緻的側臉，身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裙擺是蕾絲邊，而在蕾絲邊的上方有一條用針綉上去的白花...隨著一聲下課鈴聲響起，才讓李沐雲回過神來，急忙開始填補著嶄新的考卷。

考試結束了后，大家都紛紛往學校外跑去，而李沐雲則在人群之中等著張曉東一起回家，正當張曉東從教室里走出來時，一個身著沾滿土灰襯衣的男人抓住了他，併當著其他人的面給了張曉東一巴掌后帶上摩托車，離開了。

這一幕被李沐雲看在眼裡，雖然他知道那個男人是張曉東的父親，可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回過頭來，碰巧看見張曉東的班主任和另一個學生的家長在一旁指指點點，李沐雲很是好奇，於是打算湊近了一些想聽聽到底是什麼事。

「哎，這蠻聰明的一個娃娃，真是可惜了。」

「班主任您是有所不知啊，我有一個親戚就是他鄰居，說他爸爸喜歡酗酒，家裡無緣無故就打他，還不准他哭。他媽媽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打麻將，好像分居了，也不回來看看，曉東經常在家裡都沒飯吃...真讓人寒心。」

聽到這兒，李沐雲想起了早上看到張曉東背上留有紅色傷痕的事，他很想幫助張曉東，可不知道從何幫起。

「張曉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家裡的事，更何況這也是別人家的事...和自己也是沒有關係的吧。」

李沐雲腦海里閃過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的念頭。他皺了皺眉，剛打算離開，突然背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沐雲？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李沐雲回過頭來，發現夏風鈴正站在他身後，那雙水晶的大眼睛整直直地盯著自己，讓他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我...我現在正準備回去...你呢？」

「我也是，我爸爸在門口等我呢，要不要帶你一程？」

「謝謝，不過還是不用了，我爺爺來接我。」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

李沐雲看著夏風鈴走下樓去，一直到操場的正中央，只是幾句簡短的對話，卻讓李沐雲心裡亂跳，他其實很清楚這種感覺，只是沒有勇氣去承認它，他擺了擺頭，往學校門口走去。

「跟你說了多少次，出門的時候把米淘一哈，一天到晚就曉得在外面打麻將，你以後莫回來！」

隨著一聲巨響，張曉東的父親掛掉了電話，這天晚上正下著暴雨，張曉東正在房間里複習，突然房門被推開，他的父親左手拿著酒瓶在手上晃蕩，一下子癱在了床上。

「你媽真是個臭婆娘，天天只曉得在外面玩，屋裡飯也沒吃的，管也不管一下，操！」

張曉東父親剛把話說完，就把手中的酒瓶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玻璃渣濺的到處都是，張曉東和往常一樣躲進了床底，可根本無濟於事，被他的父親拖出來用皮帶狠狠地打了一通，背上的舊傷痕又逐漸的開裂，成為了新的傷痕，血浸透了他的T恤衫。由於下著暴雨，張曉東低聲的抽噎也被蓋住，樓上正在抽煙的鄰居嘆了口氣，吸完最後一口后關上陽台的門。

張曉東的父親是一名農村出來的農民工，沒有什麼文化，在工地幹活。而張曉東的母親是小公司的會計，原本生活還算不錯，衣食住行幾乎無憂。在有了張曉東后，小兩口子在院子里租了間房子，方便孩子讀書。可從包工頭開始拖欠工資后，張曉東的父親變得十分的暴躁，並且喜歡上了酗酒。由於包工頭後面有大官罩著，工人們也不好抱怨，只得默默地工作。

張曉東上小學后，家庭關係逐漸變得無法控制，他的母親因為忍受不了這種生活，於是找自己又跑去租了間房子和張曉東的父親分居了。而這一舉動徹底擊潰了張曉東的父親，導致他愈發變得極端，酗酒也越來越多。

「喂，張曉東，你最近怎麼了，一直悶悶不樂的。」

李沐雲拍了拍張曉東的肩膀，他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坐在李沐雲的身邊。

「李沐雲，你喜歡夏風鈴對吧。」

張曉東的話讓李沐雲瞬間呆住了，他從來沒和張曉東提過夏風鈴這個名字。

「我才不喜歡夏風鈴，只是不討厭她而已。」

「這樣啊...」

張曉東笑了笑，躺在草坪上，望著湛藍的天空。

「你說我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不知道，還是現在這樣吧。」

李沐雲手上拿著卡片往地上摔著，他並沒有在意張曉東的話，他的心此刻只是懵懂的，他沒有經歷過張曉東那樣的生活，自然不會體會到他的痛苦。

「如果以後也能像現在這樣，那該有多好...」

張曉東微笑著，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到了草堆之中，他的記憶從此停留在此處，不再快樂，也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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