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瘋了
薩仁覺得自己好像一頭撞上了銅牆鐵壁,臉撞得生疼,鼻子都扁了。
那人堅實的臂膀扶住她,低聲問:「姑娘,沒事吧?」
「沒事,沒事!不好意思,我沒站穩。」薩仁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推開他,太尷尬了,這姿勢跟投懷送抱一樣。
對方身上有淡淡的青草味,很好聞,而且薩仁看得清楚,他其實是可以躲開的,只是他躲開了,自己就要摔個狗啃屎了。
「多謝你。」
「不客氣!」男人緊繃著一張臉,語氣生硬。薩仁雖然非常感謝他,可看人家這拒人千里的架勢,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這時三哥已經沖了過來,薩仁頭一回在草原上馳騁,雖說還是白茫茫一片沒什麼看頭,但也夠她興奮的,跑在了最前頭。
家裡人遠遠看到她摔馬了,急急趕過來,見她沒事才放心。
阿媽跟三哥圍著她轉的時候,那男的已經不見了蹤影。
包里又走出兩個人,正是廖正義跟另一個姓曹的知青。
廖知青確實長得很帥,儒雅的那種帥,再加上皮膚氣色好,衣服穿得也板板正正,一看還挺有范兒,不怪草原上的姑娘們為他心動,畢竟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嘛。
這時只見他陰沉著臉過來:「薩仁,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薩仁一臉懵逼,什麼意思?她做什麼了?
「我幹嗎了?」
「你……算了!」廖正義臉漲得通紅,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門一開薩仁就撲了過來,如果沒客人的話,肯定就撲到自己懷裡了,這是什麼行為?怎麼能這麼沒有廉恥?
他越想越氣,一甩手,轉身就要走。
薩仁哪受得了這個?她一把抓住他脖領子,「等等,把話給我說清楚!」
曹知青見薩仁突然這麼彪悍,也嚇了一跳,趕緊說:「薩仁,你非要跑到我們包前來摔,是什麼心思,大家都知道,正義是說你別摔出個好歹來,再賴我們。」
三哥一聽就怒了:「誰跑你們門口摔了?最近狼獾猖獗,到處都是洞,劉隊長都差點摔斷脖子,再說我家薩仁會拿馬開玩笑嗎?」
馬是牧民最好的交通工具,更是得利的幫手,誰家不跟伺候大爺一樣伺候著馬,哪裡會故意讓馬摔跤!
阿媽也很氣,但也知道自家女兒不爭氣,就想息事寧人,趕緊散了,免得傳出什麼話去。
哪想到薩仁過去一把就抓住了廖知青!
廖知青也沒想到啊,已經傻了。薩仁聽明白了原委,卻哼了一聲,把他推到一邊:「別自作多情了,誰知道這是你們的蒙古包?」
薩仁學中醫是全活兒,推拿正骨,穴位按摩,針灸拔罐都得學,這麼算起來中醫其實是個體力活,而且她對人體夠了解,一抓一放輕鬆得很。
可廖正義卻被嚇到了,草原上的姑娘果然力氣大!幸虧自己不喜歡她,這要成了自己媳婦,不得天天跟拎小雞仔似的拎來拎去嗎?
他趕緊說:「是我誤會了,我亂說話,我跟你道歉!」
曹知青也忙說:「對,是我們小人之心了。是嘛,最近好多人被獾洞坑了,往年這時候都冬眠呢,誰想到今年出來的這麼早,還這麼多!」
阿媽見女兒這麼不給他們情面,看來是真的對廖知青沒什麼想法了,她心中高興,也懶得再理他們,拉著兒子女兒去劉隊長那裡開會。
知青點除了知青的兩個大包,還有支隊的三個包。這三個包並排在一起,中間通著,十分寬敞。
可所有人都來了,也擠得滿滿當當的,薩仁左右看看,沒看到達愣爺爺,於是問阿媽:「爺爺呢?不是跟在後面嗎?」
阿媽也奇怪呢,正想找人問問,那日就湊了過來:「達愣爺爺被劉隊長安排去看著羊了,知青們的羊有兩頭被獾咬了。劉隊長說讓他去的時候,我看他很不高興呢!」
她說話聲音不小,是想說達愣爺爺不滿劉隊長的安排?
薩仁瞪她一眼:「當然不高興了,誰聽到羊被獾咬了會高興?」
那日見她對自己還是硬梆梆的,不由煩躁起來,哪裡出錯了呢?這臭丫頭怎麼不好糊弄了!
她看看薩仁的臉,又說:「你臉上怎麼還不見好,低著點頭吧,別被廖知青看到了。」
薩仁一陣煩躁,這人是聽不懂人話嗎?昨天不是已經說清楚了?
她低聲吐出一個字:「滾!」
那日滿臉震驚,然後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樣,悄悄縮到一邊去了。
薩仁知道書里她有多壞,哪裡會被她的偽裝騙到!
就見劉隊長拿著大喇叭開始講話,居然不是要獵獾,而是要每家出兩匹馬,必須是最好的馬,軍區徵用。
他一說要馬,下邊就開始嗡嗡,在草原上馬真的太重要了,一家一個營地,每個營地之間至少三四里地,走路也要半小時,這還屬於近的,離得遠的就更需要馬了,馬上就開春了,出去放牧打獵更需要馬!
可一聽說是軍區徵用,大家也都沒話說,都知道現在的局勢,等聽到劉隊長說有補貼,大家就更沒意見了。
劉隊長又說:「我也知道沒有馬大家不方便,不過現在國家鼓勵牧民半定居,咱們旗里也開始試點,這周的任務就是把大家都遷到知青點來,把這裡做為查達嘎查的定居點,這樣大家只有幹活的時候需要馬,平時不用跑來跑去。」
嘎查就是村子的意思,查達氏游牧而居,遷移的時候大車隊一起走,別的時候都是分散開,現在要弄成嘎查?
大家議論紛紛,阿媽也滿臉憂慮,薩仁倒是無所謂,其實群居才是她熟悉的。
可游牧慣了的人一時接受不了啊,就聽劉隊長咳嗽兩聲:「這不是讓你們商量,是命令,必須執行,咱們這裡也算是試點,一起住上半年,看看有什麼優劣。等入了夏要轉移的時候再投票決定以後怎麼辦。」
他這麼一說,大家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自從劉隊長來了,就說一不二,誰給他提意見也不聽啊。
達愣爺爺早就說等過完年,得趕緊防狼防獾,劉隊長都摔了一跤,還不提這事。
開完了會,阿媽要留下來聽搬家的具體安排,三哥要去找爺爺,看看那兩隻羊還有沒有救,就讓薩仁先走。
薩仁這次不急了,拍馬慢慢溜達,後邊有兩個姑娘共騎一匹馬趕了上來,一個部族的,都是熟人。
痩點的那個沖薩仁笑得奇怪,壯實點的十分直接:「薩仁,你不如求劉隊長給你做媒人,漢人最喜歡說媒了,你去求求啊,讓他把你介紹給廖知青,行就行,不行就別糾纏了,別給咱們蒙人丟臉了!」
痩點的也點頭:「就是,硬往人家廖知青懷裡撲,丟不丟臉?」
薩仁皺眉,她十分確定當時外邊沒人。天冷,大家下馬就進包了,哪裡會在外邊逗留?
「亂說什麼?我的馬踩了獾洞,我摔了一跤,哪裡撲廖知青了?是這些知青太無能了,都讓獾把洞打到他們包前了!」
兩個姑娘都皺眉,痩點的問:「真的嗎?可那日說你硬往廖知青懷裡撲。」
壯實點的補充道:「她說你一來就跑去廖知青的包里表白,被人家趕了出來!」
又是那日,薩仁冷笑一聲:「她那張嘴從來就沒實話!對著你們說我,背著你們的時候你猜她又會跟我說什麼?恨不能把全旗里的姑娘都比下去,你們還信她!」
那兩個姑娘面面相覷,痩點的趕忙問:「她跟你說我們什麼了?」
「你們還是去問她自己吧!我也去問問她,哪隻眼睛看到我撲廖知青了。」
薩仁說完,調轉馬頭就往回走,那日正在營地前跟幾個知青說話,聽見馬蹄聲響,趕緊往一邊讓了讓。
她見是薩仁回來了,馬上就開始裝委屈,表情還沒到位呢,就聽到呼呼的風聲,薩仁揚起馬鞭沖著她就甩了過來!
那日嚇壞了!根本動彈不得,不過鞭子沒抽到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擦過,勾起兩撮頭髮,疼得她是哇哇大叫。
「薩仁,你居然敢打我?」
薩仁一鞭打空,跳下馬來又來一鞭:「我為什麼不敢打你?沒往你嘴上抽已經算是情份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往廖知青身上撲了?」
她沒打臉,鞭子甩到那日身上,冬天穿得厚實,打不壞,但疼是肯定的。
那日嗷嗷叫著:「你是瘋了嗎?劉隊長!程支書!你們快來啊!薩仁她瘋了。」
她一邊喊著一邊往知青堆里扎,可薩仁把鞭子舞得虎虎生風,知青們哪裡敢替她擋,趕緊去叫人了。
薩仁一鞭接一鞭:「說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撲廖知青了?這麼點時間你就開始編排我往外傳閑話!」
那日真嚇壞了,她跟薩仁也打過架,就是推兩下,或是賽馬定輸贏,什麼時候被這麼打過?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說了還不行嗎?」
再也不敢說了。這意思是說她確實看見了,但因為自己打了她,所以不敢再往外說了?
這還真是個純正的心機婊!
薩仁揚起手臂,又是一鞭,只是這次鞭子沒能揮下去,有人從她身後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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