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吳月樓里惺惺相惜
紀王整了整衣衫,打開門,見到來人臉立刻又沉了下來。
「什麼事?」他此刻並不是很想見到這個女人。
「秋日夜涼,殿下在湖邊吹了一晚的風,臣妾特地煲了湯,給您暖暖。」
來人便是紀王妃,紀王的結髮妻子。
紀王別過頭去,說:「不必了,我身體好的很。」
這句話將紀王妃剛剛伸向前的雙手硬生生給擋了回來。
「那……殿下可用過晚膳?臣妾……」
「我吃過了,不餓。」紀王冷言打斷妻子的話,在他眼裡,這個女人是皇后硬塞給自己,派來監視紀王府一舉一動的。
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紀王妃已經習以為慣了,她硬撐著笑容說:「那臣妾侍奉殿下早點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你先睡吧,本王還有很多事要辦。」他索性側過身,一手扶住門,示意自己要關門了。
但是紀王妃沒有動,微笑著站在門口看著他。
她就是這樣,可以被冷落,可以被輕視,但是她有她的堅持,她吃准了紀王忌憚皇后,不敢公然欺負自己,所以只要她站著不動,紀王就不會給自己吃閉門羹。
「殿下。」巧在此時一個小廝跑來稟報,給進退兩難的紀王解了圍。
「東西送到了?」紀王問。
小廝瞅了瞅王妃,不敢回答。
「本王問你話呢?」紀王催促說。他知道小廝是顧慮王妃在場不敢說,但他偏偏要她聽到。
怎麼?想用這個女人綁住自己?沒門,他已經受夠了被皇后擺布、被王妃監視的日子,他要娶自己想娶的女人,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送……送到了。」小廝只得回答。
紀王瞅了眼王妃,又問:「太陰娘子怎麼說?」
「娘子說,感謝殿下您的厚愛,願受殿下之邀,來府中小住。」小廝說完,謹慎地看了眼王妃。
紀王也在看她,想看看她聽到這話時的反應。
王妃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但仍不失儀態地問:「殿下要接吳月樓的花魁過府小住嗎?」
「是啊,王妃有意見嗎?」
最好有意見,紀王心想,他就可以善妒為由休了她。
王妃低眉笑了笑說:「殿下想接哪位女子過府,臣妾都沒意見。臣妾只是在想,該安排太陰娘子住在哪裡?」
「本王已安排好了,把聽濤閣理出來給太陰娘子住。」
聽濤閣,那可是離紀王夫婦住處最近的庭院,也是紀王平日里讀書的地方。
紀王妃一聽,便知紀王是故意的,將太陰娘子安排得離自己那麼近,分明是要自己每日聽他們倆卿卿我我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福了福身,說道:「是,臣妾這就去安排。不知殿下何時將她接過來?」
「明日。」紀王昂頭說道。
紀王妃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低垂眼說:「是。」
然後轉身離開。
「殿下,王妃她……會不會去跟皇后告狀?」小廝擔憂地問。
紀王輕蔑地笑了笑,說:「隨她去。就算她不告狀,朔月也會的。」
這姑嫂倆,一搭一唱,在離皇和皇後面前參自己的次數可不少,紀王早就不在乎了。
「就怕會對太陰娘子不利啊。」小廝進一步說。
經他提醒,紀王這才擔憂起來。
說的沒錯,自己是皇子,離皇再生氣,最多是斥責兩句,罰幾天閉門思過。但太陰不同,她一個民女,離皇和皇后若要殺她,一句話便能了結。
思及此,紀王不禁對自己的魯莽行為感到後悔。但是接太陰過府,他已期待了許久,好不容易得到太陰同意,若錯過這次機會,心儀的女子怕是會被別人搶走。
這該如何是好?
紀王徹夜未眠,左思右想卻找不到解決之道,只得早早地來到吳月樓,詢問太陰的意見。
卻不料,太陰抿嘴一笑說道:「殿下過慮了。」
「太陰,我真的擔心父皇和皇後會對你……」
「殿下,」太陰搖搖頭說,「我不過是個煙花女子,皇上皇后怎會費心跟一個煙花女子過不去呢?哪個王公大臣不尋花問柳?」
「不!太陰,」紀王拉住她的手說,「你不一樣。你不是煙花女子,若我未曾成婚,定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太陰微微一笑說道:「殿下厚愛,太陰銘記於心。太陰只求能侍奉殿下一時,報殿下知遇之恩,不求天長地久。」
「我要!我要與你天長地久,我一定想辦法給你贖身!」
贖身?這個詞,若是旁的娘子聽見,定然歡喜,但是太陰沒有。
她心如平鏡,勸說道:「殿下,您若給太陰贖身,這倒真會給太陰招致殺身之禍的。」
「你為何這麼說?」
「殿下您想,」太陰娓娓道來,「您若只是接我過府,皇上皇后只當您跟尋常男子一般,逛逛園子,玩玩女人。」
「我不是……」
「您聽我說完,」太陰打斷紀王的解釋,說道,「您若為我贖身,一來要花很大的價錢,二來外界定然紛紛猜測,您是不是想迎娶我。玩女人和娶一個煙花女子做妾,可不一樣。」
「那又如何?我不僅要娶你,我還要你做我的王妃。」
紀王言下之意是要娶太陰做平妻。
「殿下,平妻的意思是,我將成為皇上的兒媳。一個煙花女子做自己的兒媳,哪個公公能夠接受?更何況還是皇上。」
「我……我會想辦法讓父皇答應的。」紀王有些心虛,他內心深處很清楚太陰說得有理,而自己也沒有這個能力能說服離皇。
很好,這個懦弱的眼神,是太陰想要的。
她內心笑著,雙眉卻是緊皺,說道:「殿下的處境,太陰不是不知道。您的母妃早逝,朝里沒個大臣幫襯,您從小被皇後娘娘和她的母家排擠,如今連公主都欺負您。太陰看在眼裡,甚是心疼。您斷不必為了太陰,再去討不痛快了。」
簡簡單單幾句話,往紀王心上那個流膿的傷口狠狠地撒了把鹽,氣得他五官猙獰,咬牙切齒。
「憑什麼?憑什麼國舅爺娶了三個煙花女子,父皇一句話都不吭。我娶你,卻要受他們詬病!從小就被他們打壓,我也是皇子啊,我難道連娶個心愛的女子都不行嗎?」紀王高聲喊道,積壓多年的怨氣此刻再也憋不住了。
「殿下,我的好殿下,您輕點。被人聽見了,不得了。」太陰繼續勸說,「其實皇上對殿下您還是寄予厚望的。」
「我可沒看出來。」
「殿下,如果皇上不看好您,他會讓您統領紹都守城軍嗎?」
「那不過是父皇覺著我無事可做,安排了個閑差而已。」
太陰搖搖頭,笑著說:「我的殿下啊,您看來是沒明白皇上的心思。」
「父皇的心思?」
「紹都乃離國王都,這裡的守衛直接關係著離國命脈。皇後娘娘的弟弟,國舅爺統領著羽林衛。您可曾想過,若國舅爺造反,屆時何人能救皇上於水火之中?」
「國舅爺怎會造反呢?」
太陰輕輕說道:「國舅爺當然沒這個膽子,但是皇後娘娘和太子有啊。」
「他是太子,皇位遲早是他的,他不會……」
「太子可立,也可廢,全憑皇上的一紙聖意。」太陰湊近紀王,在他耳邊輕聲道,「再說,皇上正值壯年,太子要等多久才能坐上皇位啊。他等得了,他身邊冷清風這些人等不了啊。」
紀王驚異地看向她,問道:「難道你聽說了什麼?」
吳月樓的賓客形形色色,有江湖上的能人異士,也有朝里的權貴大臣。耳鬢廝磨,溫柔軟語,難免在床第間說些悄悄話,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就流出來了。
太陰搖搖頭。
紀王越發感到事有蹊蹺,問道:「那你為何要說這番話呢?」
「殿下,您是知道盤陽老府的作風的。輔佐歷朝歷代皇室不假,但保其江湖地位也不虛。誰若想動他們,他們必然先發制人。」
她還是聽到了什麼。紀王如此判斷,說道:「父皇實際上並不太喜歡盤陽老府,但礙於朔月喜歡冷清風,又需盤陽老府幫忙抵禦慶國,才忍著。想來是老府的人察覺到了吧。」
「所以啊,殿下,內有皇后、國舅爺急於掌權,外有盤陽老府和慶國虎視眈眈。皇上此時將紹都的兵權交予您,不就等於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您手上了嗎?」
經太陰點撥,紀王這才發現自己父親的用心,他激動地抓住太陰的手問道:「那……那我應該怎麼做啊?」
「殿下,」太陰寬慰他說,「您已經做得很好了,自從您接手守城軍之後,軍紀嚴明,城內居民安居樂業。不過……」
「不過什麼?」
「皇上深居宮中,這些他是看不到的,又沒有人會到他面前去說您的這些功績。所以殿下,您還得另想辦法。」
「另想辦法?」紀王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否則這麼多年他也不會一味地被打壓了。
「皇上一直在服用的七星丸,可是皇後娘娘命太醫院所制?」太陰終於開始說正事。
「沒錯,七星丸是皇后命太醫院院使協同濟道谷為父皇強身健體所制。」
「據奴家所知,皇上即位之後,身體一直無恙。皇後為何要大費周章制此丹藥呢?」
「父皇雖然身體無恙,但五年前秋狩時不慎從馬上跌落,落下舊疾,每每遇到陰天雨夜,傷口必會酸痛無比。只有七星丸能緩解這個癥狀。」
太陰微微一笑說道:「太陰雖未曾受過傷,但也見過不少江湖人,他們有的與人比武,傷及內臟骨骼,恢復后確也有殿下所描述的癥狀,但……這種舊疾,一般的江湖郎中推拿幾下,熱敷幾貼膏藥就能緩解,為何皇上就不能呢?」
紀王看了看她,說:「太陰,我父皇怎能與舞刀弄槍的江湖人相提並論?」
「是太陰唐突了,」太陰拉住紀王的衣袖,「但是殿下,您能說皇后給皇上吃這葯,真的沒有其他目的?」
「你是指?」
「奴家不懂藥理,但奴家聽說自從皇上服用了七星丸之後,對皇后及其子女更加愛護了。」
紀王點點頭,此話不假。離皇自服用七星丸后,進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去,也只是在皇后的宮中逗留。
「莫非……」一個念頭在紀王心頭種下,但又立刻被否定,「不!不會的!她已是皇后,何必再使這些手段。」
「殿下,」太陰繼續推波道,「藥理的事,你我都不懂。為防萬一,何不請個明白人一探究竟呢?」
「明白人?」
太陰笑了笑說:「陳院判啊。他忠厚老實,為人低調,又是院判,必然能接觸到七星丸的配方,是不二人選。」
經太陰提醒,紀王這才想起陳昌,他認同地點點頭說道:「沒錯,陳院判。但是,他敢嗎?畢竟院使官階高於他,還有皇后在背後。」
「這是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殿下可以曉以大義,奴家想陳院判會明白的。」
紀王點點頭,問道:「那有勞太陰幫我約他。」
「好,奴家這就著人給院判發帖子。」
太陰抿嘴一笑,出門而去。事情進行到這一步,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就看陳院判的了。
陳昌接到這個帖子時,自然不知道自己正走入太陰的計劃,他欣喜若狂地捧著太陰娘子散發著桂花香味的帖子,手激動地顫抖著,心想自己終於有機會與花魁對飲,終於可以與太陰暢談她那優美得能撼動人心的舞技了。
「老師。」一個白衣青年走上前,作揖。
「哦~~~子津啊,」陳昌眉開眼笑,「來來來,你看看,這是什麼?」
「吳月樓的請帖。」言子津一眼便認出。
「是太陰娘子的請帖。」陳昌炫耀道。
言子津露出驚訝的表情,確認道:「太陰娘子的請帖?老師,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看看,」陳昌翻開請帖,「這下筆似張弩、行筆如雲煙的字跡,與太陰娘子的扇舞一般,大開大合,柔美中帶著剛勁。」
「老師好眼力。」言子津誇讚道,絲毫不問第一次見到太陰娘子字跡的陳昌是如何辨識出來的。
「子津啊,為師這會兒才發現院判這個官職的好啊。」
「老師何出此言呢?」
「你看啊,若為師不是院判,就沒有機會被太子和冷清風知曉。若他們不知曉為師,花魁大賽上自然不會找為師做考官,太陰娘子就不會因感激為師而邀請為師了。」
「哦——」這段饒舌般的激動言辭,言子津基本沒聽進去,「老師所言有理。學生實在羨慕老師,也不知學生在老師這個年紀可否有您這樣的成就呢?」
「哈哈哈——子津,莫要妄自菲薄,」陳昌說,「你比為師聰慧,必能比為師更有作為。」
「學生有多大的作為,都受教於老師。」
陳昌拍拍學生的肩膀說:「為師就喜歡你這點,謙遜不忘本。」
言子津微笑著問:「老師可要給太陰娘子準備禮物?」
「哦,對哦!哎呀,子津,幸虧你提醒為師,不然為師就失禮人前了。」
言子津提議說:「老師不是新研製了芙蓉玉露丸嘛,何不將此贈與太陰娘子呢?」
「芙蓉玉露丸是給宮裡的娘娘們調理血氣的,這……」陳昌有些為難,送這個吧,若被皇後知曉,必會被責罰。若不送,自己手頭確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老師,」言子津勸說道,「你這葯,本就是自發研製,宮裡的娘娘們願不願意用還尚未可知。與其被她們丟在匣子里暴殄天物,還不如送給懂得欣賞老師才華的人。」
「子津言之有理。」陳昌點點頭,自己在宮裡不受待見,這麼多年研製出了不少好葯,卻都被束之高閣,無人問津。礙於是太醫院的葯,又不能拿到外面兜售,陳昌看在眼裡,十分心疼。
就如言子津所言,他的葯與其再次被雪藏,還不如趁早先拿出來贈與佳人。太陰娘子的話,必能懂得這葯的好,曉得自己醫術的高明。
於是陳昌尋了個好瓶子,裝滿芙蓉玉露丸,興沖沖地去赴太陰的約。
進得門來,窗外月色柔麗,如曼妙輕紗,給這個房間平添了幾分嫵媚。
陳昌環視一圈,房內無人?他有些訝異,輕手輕腳走到茶桌前,柔聲喚:「太陰娘子?娘子?」
無人回應。
正當他以為自己走錯地方,打算回身離開時,吱呀一聲,內室的房門打開了。
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太陰娘子。
「讓陳院判久等了。」太陰福了福身。
陳昌瞬間舒懷,上前小心扶起說道:「不久不久。」
剛走近,他便被太陰身上淡雅的花香包圍。
「院判請坐。」
陳昌隨太陰在茶桌旁坐下,看著她端起紫砂茶壺,為自己斟茶。
美人美景,雅香雅茶,陳昌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院判,這是秦牙,請品嘗。」
「秦牙?慶國著名的貢茶?」陳昌欣喜若狂,慶國除了兵強馬壯之外,茶葉最為出名,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秦牙。
但是秦牙一兩千金,可不是陳昌這樣的六品官員喝得起的。
陳昌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四溢,他只覺著口齒間充溢著芬芳,茶湯入口,起初是淡淡的苦澀,淌過舌苔,漸變為甘甜,溫潤入喉,頓覺五臟六腑皆被洗滌了一番渾身清爽。
「好茶!」他不禁感嘆。
太陰笑著說:「院判喜歡便好。」
美人如畫,陳昌不禁看醉了,片刻后他才想起袖中的藥瓶,連忙取出放在太陰的面前說:「娘子以好茶招待我,陳某也要回贈娘子。」
「這是?」太陰將藥瓶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就是個普通的白玉瓶子,看不出什麼特別,只覺著有股淡淡的花香從瓶口悄悄飄出。
「此藥名為芙蓉玉露丸,取芙蓉花初苞的花蕾,浸泡於春分時的朝露,再加入蜂蜜、枸杞、棗仁、茯苓等藥材熬制而成。有養陰潤燥、活血養顏之功效。」陳昌越說越來勁,「陳某研製此葯,本是想給宮裡的娘娘們補氣血,但……比起那些每日只知爭寵吃醋的娘娘們,陳某覺著娘子更懂得欣賞此葯,所以大膽獻於娘子。」
太陰雙手捧著玉瓶說:「太陰實難承受院判這樣厚重的禮物。」
「葯的貴重全在用藥人。陳某從醫多年,研製了無數的好葯,卻因身在太醫院,均要獻給宮裡的娘娘、皇子們。他們哪裡懂得藥理,更不知道民間疾苦,用藥跟用膳一般,根本不懂得珍惜。唉!」
講起自己這麼多年的不得志,陳昌不禁哀嘆。
「院判真是個好大夫。」太陰誇讚說,「太陰也見過其他的太醫。他們言語中談論的皆是如何升官發財,討好皇上、娘娘們。只有院判,為這些藥材沒有得到善用而感到惋惜。太陰以為,這才是良醫之道。」
陳昌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說:「不敢不敢。此乃家師嚴訓,陳某銘記於心。」
「聽說陳院判師從濟道穀穀主?」
「是。家師學生眾多,陳某是最沒出息的一個。」提起恩師,陳昌感到慚愧。
「院判過謙了。依奴家看來,您的醫術與醫德,遠勝過太醫院裡其他任何一位太醫。」
「不不不,娘子謬讚,陳某愧不敢當。陳某的醫術,遠遠不及其他同僚,何況還有院使大人呢。他才是我們太醫院最厲害的。」
太陰嘴角輕揚,心想,很好,話題已經走向正題了。
她試探道:「院使大人的醫術,想來了得,不然怎會研製出七星丸這等神葯呢?」
「七星丸啊。」陳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是不說為妙。
「看院判的樣子,似乎對七星丸不是很認同。」太陰進一步問道。
陳昌看了她一眼,思慮一番后回答說:「院使大人研製的葯,陳某怎會不認可?不過……」
「不過什麼?」
「娘子,陳某也就跟你說說,你切不可宣揚。」
「院判您說的什麼話,太陰是那種喜歡嚼舌根的女人嗎?」
「娘子當然不是普通女子,陳某隻是提醒娘子一下。」陳昌頓了頓,繼續說道,「陳某未曾看過七星丸的配方,但總覺著此葯有些蹊蹺。」
「哦?院判何出此言呢?」
「娘子可知,院使大人為何要研製此葯?」
「聽說是為緩解皇上的舊疾。」
「對啊,只是緩解,不能根治。」
「可是因為皇上的舊疾難以根治?」
陳昌皺了皺眉,作為普通人,太陰提出這個問題實屬正常,他說:「不懂醫的人自然會這麼認為。但是我曾研究過皇上的傷勢,並不是什麼頑疾,若潛心醫治,陳某相信定能根治。」
如此想法就對了。太陰暗暗高興,臉上卻露出不解,問道:「那院判為何不告知院使大人呢?」
陳昌臉色一變,連連擺手說:「不不不,院使大人乃是我們太醫院之首,我不過是個院判,醫術定不如他。若告知他此事,不就等於在挑戰他的權威嘛?萬萬不可。」
「院判您說院使大人醫術高於您,那您都認為能根治的頑疾,為何院使大人卻斷定無法根治呢?」太陰的話,彷彿一根細草,輕輕地,一點一滴撩動著陳昌心中早就存在的疑惑。
陳昌不語,他不是沒有察覺個中異樣,他是不敢說。
「還是說,」太陰替他說出心中的念頭,「院使大人知道如何根治,卻並不想治。」
「這,這怎麼可能?」陳昌後背冒汗,嘴上否定著太陰的猜測,心中卻越發覺著這個可能性很大。
「大人,人心隔肚皮啊。」太陰繼續慫恿說,「奴家聽說院使大人前幾年給娘娘們請脈頻頻出錯,皇上早有讓他退任之意,但自從他研發七星丸后,得了多少的封賞啊。如今太醫院裡還有誰能撼動他的位置?」
「院使大人年入古稀,請脈有些遲緩而已,醫術還是在的。至於退任,只是謠言,謠言。」
陳昌如傳聞一般,膽子小。太陰心想,還要再推他一把。
她繼續說道:「聽說院使大人是院判您的師叔?」
「是的。當年也是師叔舉薦我進太醫院的。」
「舉薦之恩,自然不能忘。但是師徒情誼更重要吧。」
陳昌看向太陰,問道:「娘子何出此言呢?」
「大人,這七星丸可是院使大人與濟道谷一同研製而成的?」
「是的,七星丸中有一味葯,只有濟道谷有。」
「那若七星丸出了問題,皇上會問罪誰呢?」
「必然是院使大人和濟道谷了,」陳昌答完,恍然大悟,說道,「娘子,你莫不是指七星丸有問題?」
太陰微微點頭。
陳昌則拚命搖頭說:「老師雖是江湖人,但絕不會做這種害人的勾當的!絕不會!」
「濟道谷主自不會這麼做,但您能保證院使大人為保自己的榮華富貴,欺瞞師兄嗎?」
聽完太陰的話,陳昌雙手顫抖,額頭冷汗直流。他已經認同了太陰的說法。
「這……這……這……」
「大人,」太陰拉住他的手,鼓勵說,「您可是太醫院第二把交椅,皇上的安危,您不管,還有誰管呢?」
「可,可,可那是院使啊,官階比我高,現下隆恩正盛,我怎有這能力撼動他?」陳昌退縮了。
就差一步了。
太陰拉住他,不讓他往後退,說道:「若有皇室中人為大人撐腰呢?」
陳昌愣了愣,看向她,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問道:「娘子,是想替哪位王爺牽線搭橋?」
太陰抿嘴笑了,答道:「奴家只是正好遇到兩位想為聖上出力卻鬱郁不得志的人而已。」
「不知那一位是?」
太陰站起身,打開內室虛掩的門,門內站的正是紀王。
「紀王殿下。」陳昌吃了一驚,連忙起身行禮。
「陳院判免禮。」紀王走上前,將他扶起,「院判與太陰的對話,本王均已聽見。不知院判可否願意與本王聯手,為護父皇周全?」
「這……」陳昌遲疑了一下,回答說,「七星丸是否有問題,此事下官不敢斷言。」
「本王明白。本王也只是存疑,並無證據,所以才需要院判的協助。」紀王說道,「若七星丸無異,自是最好。但若七星丸確有問題,那你我及時發現揭發,也能及時救下父皇。」
「殿下,」陳昌心中仍有些發怵,「這七星丸乃是皇後娘娘下令太醫院研製,如果有問題,皇後娘娘豈不是……」
「皇後娘娘只是下令研製,她不懂藥理,說不定也被蒙在鼓裡。大人及時發現告知,說不定她還會對大人另眼相看呢。」太陰說完,使了個眼色給紀王。
雖然紀王打算借七星丸打擊皇后一黨,但在明確陳昌對皇后的看法之前,他斷不會透露自己的目的。
紀王順著太陰的話,說道:「是啊,皇後娘娘是個明理的人,大是大非面前她自有明斷。」
陳昌被說動了,答曰:「殿下所言極是。既然如此,下官也豁出去了,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紀王笑道,「那就有勞院判了。」
「來,」太陰倒了三杯茶,分別遞給紀王和陳昌,「奴家以茶代酒,預祝二位馬到成功。」
三人相視一笑,將杯中秦牙茶一飲而盡。
看著紀王得償所願的笑容,陳昌若有所思的表情,太陰不禁心中得意。
她默默地對不在場的孟白說:婆婆,你交代的事,奴家可算是完成了。接下來就看騙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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