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沙與沫（5）

「歌劇選段？」程曉羽相當驚訝，「你會唱歌劇?」

夏紗沫垂著頭說：「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會唱....我就小時候跟我媽學過一點.....」

「你媽媽是歌劇演員？」

夏紗沫點了點頭。

程曉羽的情緒沸騰了一下，但他馬上就按壓下了激動的心情，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不要高興的太早。現在只是夏紗沫說她會唱歌劇而已，還是「不知道算不算會唱」。他告訴自己，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高中生，熟練掌握「歌劇演唱」這樣高階技巧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可不能過於期待。

「抱著平常心！抱著平常心！夏紗沫的嗓音條件聽起來是不錯的，只要還有一點技巧，就算是個可造之材了......」程曉羽心想，他滾動了一下喉頭，盡量淡然的說：「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現在能唱給我聽一下嗎？」

夏紗沫把手裡的書包都提了起來，緊張的問：「在....在這裡嗎？」

「進去，我們進音樂教室。」程曉羽說，「音樂教室的隔音效果不錯，把門關上的話外面是聽不見太多聲音的。」

夏紗沫紅著臉說道：「我.....我....唱的不好....你....你可不要笑我！」

程曉羽嚴肅的說：「怎麼可能笑你，我從來不會因為音樂取笑任何人。」接著他又笑了一下說，「再說了我自己就是個笑話，哪有資格笑你啊！？」

夏紗沫沒有說話，表情還是有點小慌亂。

程曉羽走進了音樂教室，站在了門邊。等夏紗沫跟著慢慢的挪了進來。他便回身將門關上，盡量用隨意的口吻安慰道：「沒關係的，夏紗沫，反正也沒有人，你就隨便唱幾句.....」

夏紗沫綳著修長的身子，點了點頭。

程曉羽走到了鋼琴邊，「你唱什麼，需要我跟你起個調子嗎？」

夏紗沫連忙說：「不用，不用.....我也沒有和過伴奏.....」

「那我們開始？」

「哦。」夏紗沫清了下嗓子，「那我就唱《卡門》里的《愛情像一隻自由的小鳥》。」

程曉羽點頭。

夏紗沫提著書包，撫著胸脯，稍稍揚起了頭，「愛情~~~~好像起的有點高了。」

程曉羽笑著安慰：「沒關係，慢慢來。」

夏紗沫又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開口唱道：「愛情~~~~」

依然是兩個字就停了下來，這次還直接破了音，夏紗沫很窘迫的站在原地，原本就不舒展的頎長身軀在灼熱的空氣中像是被凍的在發抖。

程曉羽略有些失望，可面對夏紗沫卻也不忍說不行就算了，他走了過去，向夏紗沫伸出了手，笑著說道：「夏紗沫，別緊張，把書包放下來，我看你是還沒有開嗓吧！我們先開下嗓子.....」

夏紗沫顫聲說：「我.....我.....還是不唱了吧？」

要換個人程曉羽說不定就點頭了，但是夏紗沫的話，他還是想要多給點機會。於是他舔了嘴唇，冷笑一聲，裝作大惡人的模樣說道：「都已經來了，這麼容易就想走？呵呵~~~」他作勢搶過夏紗沫手中的書包，「你就唱吧！唱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夏紗沫立刻就被程曉羽逗笑了，那張嬌俏的小臉更顯得紅潤。

程曉羽提著夏紗沫的書包，將她破舊的藍胖子書包壓在了他昂貴的MIKI書包上面，轉頭說道：「來跟著我做點開嗓的運動.....」

夏紗沫轉頭看著程曉羽，戰戰兢兢的問：「開嗓還能用運動的嗎？」

程曉羽走到了夏紗沫的對面，眨了眨眼睛，「相信我！雖然我唱歌唱的不好，但小時候可是在『舊金山大劇院』混過的人，保證藥到病除。」

夏紗沫點頭。

「對了，你把眼鏡取下來。」程曉羽說，「放在鋼琴上。」

「還要取眼鏡？」夏紗沫更慌張了。

程曉羽不失時機的問：「你近視多少度？？」

夏紗沫哪裡知道程曉羽心裡那麼多彎彎繞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左眼800，右眼750.....」

「沒有散光？」

「沒有。」

「只要能看清楚我的動作就行，反正唱歌也不需要眼睛。」程曉羽拍了下巴掌說，「再說了，看不清楚更好，看不清楚說不定就不會緊張啦。」

夏紗沫「哦~」了一聲，想要拒絕，最後還是取下了眼鏡，慢吞吞的走到鋼琴旁邊，將那副已經裂開了的眼鏡放在了鋼琴上，接著又走回了程曉羽的前面。

程曉羽注視著夏紗沫，看見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沒有焦距，顯然是看不到他正盯著她看。難得有機會，程曉羽也就仔細觀察了一下，夏紗沫屬於典型的淡顏系，五官小巧精緻，但不大氣濃烈，和蘇虞兮剛好相反，不是那種一眼就能驚艷眾生的長相。如一杯清茶，得細細的品味，且越品越韻味的那種。

放在前世，在程曉羽印象中，林允兒、劉詩詩還有白百何都是屬於這種長相的女明星。反倒是蘇虞兮，根本找不到能夠類比的女明星。

程曉羽心想：夏紗沫要是摘了眼鏡，換個髮型，雖然比不上蘇虞兮，卻也至少是95分的極品美女級別。轉念他又想，估計很難有比蘇虞兮更完美無瑕的女生了。

夏紗沫問：「程曉羽，你....你做動作了嗎？」

程曉羽連忙抬起手，「看得清楚嗎？」

夏紗沫虛起了眼睛，「手指的細節看得不是很清楚.....」

程曉羽向前走了兩步，「這樣呢？」

「稍微好點了，但是還是.....」

程曉羽又走了一步，兩個人的距離只剩下了半步之遙，程曉羽已經能夠聞到夏紗沫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氣，有些沁人心脾，就在他眼前的夏紗沫也像是一朵可人的小白花，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程曉羽警告自己兔子不吃窩邊草，笑了下低聲說道：「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反應過來的夏紗沫慌忙的又退了小半步，「可以了....可以了....」

程曉羽再次把手抬起來，放在臉頰上，「我們先左三圈，右三圈，揉個臉。」

夏紗沫也學著程曉羽用手捏了捏自己白嫩的小臉，疑惑的問：「這樣？」

「對！」程曉羽點頭，「接下來，我們輕揉眼睛、鼻子、嘴、耳朵的周圍，使面部肌肉舒展開.....然後....我們需要舒展發聲通道，使其通暢。閉攏嘴唇、捏住鼻子，用力吹氣....還是做四組.....」

夏紗沫乖巧的跟著程曉羽像是做眼保健操一樣做了好幾遍動作。

「很好！」程曉羽放下了手，對夏紗沫說道：「現在我們在做一個發聲練習，就能開唱了。」

夏紗沫點頭。

程曉羽將兩隻手半舉了起來，就像狗一樣舉著爪子，然後吐出了舌頭，發出了「哈~哈~哈~」的聲音。

夏紗沫絲毫沒有懷疑，也學著程曉羽一樣，將手舉了起來，張開檀口，吐出了粉嫩粉嫩的舌頭，「哈~哈~哈~」的喘叫了起來......

程曉羽聞到了香甜的鼻息，見夏紗沫可愛至極的模樣，反而不好意思開玩笑了。只好暗罵自己沙雕，強行繼續一本正經的「哈~哈~哈~」，又連「哈」了四組，他才放下手，說道：「可以了。」

夏紗沫仍然沒有意識到程曉羽在捉弄她，放下了手，小聲說道：「怎麼像在學狗叫。」

程曉羽咳嗽了一聲，假裝嚴肅的說道：「這是我跟一個老中.....老教授學習的開嗓方式，長期練習，可以改變你說話和唱歌的音色，讓你的聲音更加明亮，有磁性，這樣唱歌才好聽！」

「哦。」夏紗沫不疑有他，「那我以後多練習。」

「那你現在再唱一遍。」

夏紗沫深吸了一口氣。

程曉羽連忙說道：「夏紗沫，你別把身體綳這麼緊，站直，打開.....」

夏紗沫挺直了胸膛，微紅著臉頰說道：「好.....我就是有點小緊張。」

程曉羽笑著說道：「我的開嗓動作，也是能夠消除緊張感的.....」他抬起手，裝作小狗的模樣，又「哈」了兩下。

夏紗沫也照做，那乖乖的模樣，讓程曉羽真是好想上去摸摸她的頭髮。他強忍著「摸頭殺」的衝動，笑著問：「是不是感覺沒那麼緊張了？」

夏紗沫不是那麼肯定的說：「好像是欸~」

程曉羽走到琴凳邊坐下，「那你開始唱，閉著眼睛，當我不存在.....」

（BGM——《愛情像一隻自由的小鳥》潘小芬）

夏紗沫閉上眼睛，昂起了頭，稍稍舉起了雙手，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輕盈的音符，就如同泉水一般從裡面流瀉出來。

「愛情像一隻自由的小鳥

沒有人能把它捉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夏紗沫開了嗓的第一句，直接就把程曉羽給聽懵了，那縹緲的高聲吟唱直接轟擊到他的耳膜，令他頭皮一炸，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主唱有了！

「如果它要是選擇逃跑

你只能看著它飛掉

威脅和乞求都是徒勞

一個木訥一個嘮叨

唯有他呀能讓我心跳

他不言不語我玉火中燒......」

後面一大段唱出來，程曉羽更是震驚，整個人此時已經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盯著夏紗沫呼吸急促，眼神灼熱。作為一個曾經專業從事音樂的工作者，自然知道在歌劇演唱範疇，夏紗沫確實只能說剛剛入門，但如果放在流行音樂的範疇來說，夏紗沫的頭聲區，不管是廣度還是優美程度，毫無疑問是世界一流的。

雖然和真正的花腔女高音還有著很大的差距，但作為一個未受過系統訓練的高中生，如此高的水平已經鶴立雞群，這還不是和高中生比較，而是和現世的流行歌手比較。程曉羽也有聽過不少這個時代的流行音樂，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前世，絕大多數流行歌手在進入C6以上的音區時，聲音會變得發虛、刺耳、丟失共鳴，但夏紗沫卻可以維持她頭聲區溫暖的音色，並伴隨著明亮的共鳴和穩定的顫音。

「如果你不愛我，如果你不愛我要愛

如果我要愛你要小心我的好乖乖！」

這第二遍的高潮吟唱，直接將程曉羽的心臟都給吊了起來，整個人都在跟著夏紗沫的聲音走，尤其是到最後一句，等那個難度極高的花腔「aha」完美落音，程曉羽的心臟才撲通撲通的掉落回胸腔。

在程曉羽心裡，就這一句足夠封神，它極其完美的展示了夏紗沫高音聲區的靈敏度。

說實話，完全沒有磨練過，憑藉模仿就能唱到這種程度，純粹就是老天爺賞飯吃！這種天賦高到就連程曉羽都忍不住嫉妒的程度......

夏紗沫看不清楚程曉羽目瞪狗呆的模樣，慌慌張張的走到鋼琴邊，拿起眼鏡戴好，也不敢看程曉羽，小聲說道：「是不是唱的不是很好？」

程曉羽這才回過神來，直接從琴凳上跳了起來，激動萬分的抓住了夏紗沫的手，大喊道：「summer！永遠的神！！！！」

夏紗沫被程曉羽的猛然一擊給嚇了一跳，也忘記了自己的手被程曉羽給抓住了，期期艾艾的說道：「什....什麼？」

「你唱.....」程曉羽抓著夏紗沫柔若無骨的細嫩小手，搖晃著腦袋，心花怒放的說道，「唱得.....實在太棒了！就憑你這水平.....我們文藝匯演那不是手到擒來......」

說到「手到擒來」這個詞，兩個人才意識他們的手握在了一起，他們同時低頭，又同時飛快的各自把手抽開。

瞬間夏紗沫潔白如雲的臉龐就被染成了晚霞，似乎比窗戶外面的夕陽還要滾燙。她手足無措的揮了兩下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拾起鋼琴旁的書包，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走了.....」說完低著頭轉身就跑。

程曉羽的腦子仍處在強烈的興奮中，暈乎乎的沒有緩過來，就連耳朵里還迴響著夏紗沫那動人心扉的歌聲。

直到夏紗沫衝到了音樂教室的門口，程曉羽才回過神來，立刻跑到了音樂教室門口。此時夏紗沫已經跑到了走廊盡頭了。他扶住門框，發現手上也還沾染著一些濕滑的汗水，只是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夏紗沫的，心情激蕩了一下，他大聲喊道：「夏紗沫，樂隊主唱就是你了！明天我把譜子給你！」

夏紗沫沒有回頭，轉眼就消失在了即將燃盡的霞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