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細水長流的默契
皇上是怕他敷衍了事,或者推脫?
這怎麼可能呢,先不說這不符合他的處事原則,就說這本就是他分內的事,他也會用心選出合適的人,就是這選出來的人,真的會派出去?
可別他把人選出來,反倒讓這些人入了別人的眼,成為眼中釘才好..畢竟這名單上,自己心目中的人可是一個都沒有。
「皇上,您是讓臣在名冊上選還是所有候選人中擇人」邵慶心裡轉了無數個彎,最後坦然的看向上首的景源帝。
「嗯?」景源帝抬起頭,雖然討厭這人,可對這人的為人卻了解,他這麼一問,景源帝就知道這名冊有問題,想了一下說道「你也擬個名冊出來給我看看再說」
邵慶低垂的眼眸流光閃動,然後去另一邊全福準備好的書案后,刷刷的寫下幾個人選,後面還附帶著幾人的生平履歷,很是詳盡。
景源帝看過後,深深看了一眼邵慶,都圈下了,最後在原先的名單上也圈了幾個人,至於具體什麼位置,說讓吏部看著安排,就把邵慶又打發了,連口水都讓邵慶喝。
景源帝想,你不是矯情,讓你坐不坐,樂意受罪,那你就渴著回去吧..
邵慶進宮的消息,吏部尚書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算著時間在公務房等著邵慶,邵慶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將進宮的事說了一遍。
吏部尚書捋了捋鬍子,沉凝了片刻才說道「你推薦的這幾人確實比我遞上去的要更合適一些,畢竟西北苦寒,一般人待不住」
最重要的事,這些人的原有的品級也不高,這也就說明,邵慶並沒有打算插手西北官場,培植自己的勢力,他選的人都是實幹型的,對自己也算恭敬,所以吏部尚書並沒有為難他就讓他走了。
只不過終究不同了,被景源帝面前掛了號的人,關注自然會多一些..
只不過邵家老爺子卻跟回家的兒子說了一句「慶文,你要記住,清貴跟寒門的區別,時刻保持清醒」邵慶的字叫慶文,父親師長都是叫他的字。
「爹,兒子知道」當年他們就是因為清貴寒門模糊不清,才會讓清貴之家受其牽連,幾十年不能出頭。
「不過慶文啊,景源帝怎麼就突然想起你來了」不是邵老爺子看輕自己兒子,實在是兒子的位置太低了,一個從三品的吏部屬官,一抓一大把,怎麼偏偏就點了兒子進宮,還將這麼重要的事,直接越過吏部尚書給了他負責。
「不清楚,不過皇上提到了當年..」邵慶雖也覺得荒唐,幾十年都沒有半點交集,就算碰到都是一臉嫌惡的人,現在會突然改變態度看重他,可除了這個解釋再沒別的解釋了。
邵老爺子一頓,認真了看了一眼兒子,心有所悟,不過嘴上卻說著「君心難測,你以後好好當差就是,咱們家現在只求穩」
「是,爹」老爺子不交代,他也沒有別的心思,邵家大起大落,他能帶著一家老小再次回京已經不易,在往前一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穩住現在的局面,給後輩鋪一條相對平坦的路,他也知足了。
父子兩說完后,背地裡也各自囑咐了自己的妻子一番,他們的妻子也都是陪著一起同甘共苦過來的,自然知道那些逢高踩地事,都點頭表示會小心應對后宅的應酬。
大皇子如今的太子祁煊,忙著冊封大典的事,每天都腳不沾地的,有的時候他都忍不住懷疑,父皇這個時候突然冊封自己,為了就是拖住自己的腳步,不讓自己去西北抓那膽大包天的丫頭。
剛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差點沒嚇死,三萬騎兵對戰西戎幾十萬大軍,就是他這個行軍打仗多年的人都不敢應戰,這丫頭倒好,明明有時間撤退,還不顧勸阻的往前沖,瑾霖也是,就這麼由著她,哎喲,他這個心喲..
昔日大皇子妃現在的太子妃柳映月端著參湯進來,看到面色不停變幻的人,在心裡嘆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緩緩上前「殿下,累了吧,我讓人給準備了參湯,您可要用一些」
「哼,你別以為一碗參湯就能讓我消氣,那丫頭膽子太大了,要不是現在忙冊封大典走不開,我非親自去抓著她抽一頓不可」
自從西北的事傳來,這已經成了日常,太子妃已經從最初的驚惶到現在的無奈,其實女兒這麼大的膽子,還不是她皇祖父跟他這個爹爹給慣的。
她可是記得當初白影來拿手令的時候,可是他親自帶著人去找父皇要的..
可這話她也只敢在心裡說說,可不敢說不出口,要不然這火氣該轉到自己身上了,換平時倒也沒什麼,挨罵就挨罵只要殿下能消氣,可現在她懷著孩子,孩子也有胎動了,她不願這個孩子是伴隨著父親的罵聲出生。
太子府的下人聽著主屋的動靜,也習以為常了,對於每天都要聽這罵聲的太子妃,忍不住心生同情,這沒有娘家撐腰,身份在尊貴也少了底氣。
憋了一天的火氣出了之後,祁煊才看向妻子的肚子「孩子今天沒鬧你吧」
「還好,就是也是個好動的,坐不了一會就要起身走走,要不然就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有的時候柳映月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出身,所以生的孩子都是好動的。
瀾兒在肚子里的時候倒是乖巧,可現在看,比男兒還膽大鬧騰,這個呢,還在肚子里呢,就跟鬧海一樣,每天沒停歇的時候..
「多走動也好,我問過太醫,多走動對生有好處」太子祁煊聽說孩子好動,眼底劃過一抹亮光,隨即上前摸了摸妻子的肚子,說道。
而立之年的他,膝下只得一個女兒,自然想要一個嫡子,當然就算是女兒他也喜歡,只是沒有嫡子的情況下,他是不準備迎娶側妃的,那些個老傢伙是怕會坐不住了。
「走,我陪你到外面走走」
消息傳到廬陽,韓二正端著酒碗都砸了,自從女兒去了西北之後,韓二每天都來城裡聽消息,既想聽到女兒的之言片女,又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兩個多月了,終於有消息傳過來了,可是這消息會不會太嚇人了..
「哎喲二哥,你可小心點,這酒碗打了就打了,可別傷著你..來人,快..快把這裡收拾了」趙七聽到動靜回頭,就看到他二哥不顧地上的碎片,就要往上踩,立刻上前拉住他。
「你讓開」韓二一把推開趙七,來到說話的那桌「兄弟..我剛聽你們說,誰把西戎給滅了」
「兄弟我跟你說啊,是咱們大魏的榮安公主呢,真是虎父無犬女,咱們的太子殿下前年將北燕打得落花流水,咱們榮安公主直接將西戎那群狗崽子給滅了,真是太解氣了,你們是不知道,咱們走商去西北,總擔心遇上西戎下來打穀草」
「榮安公主帶著三萬騎兵深入西部草原救恩師,回來的路上跟西戎幾十萬大軍狹路相逢,俗話說狹路相符勇者勝,咱們的榮安公主,當機立斷下令迎戰..當時啊,晴空萬里天降旱累,正好劈在西戎大軍中央..這還不止呢,那西戎大軍的糧草上也劈下了一個雷,當時那火燒的那個旺呀」
三萬對幾十萬..
狹路相逢勇者勝,韓二真相問一句,這不是勇者,這是傻缺..哎喲,他心口痛,被氣的..
「二哥,你怎麼了,你哪不舒服,我給你找大夫去」趙七看著他臉色變得慘白,手還捂著心口,嚇壞了,也顧不上聽八卦了,扶著韓二就往後院走。
韓二卻不領情,推開趙七,在牆腳找了一個木棒,嗖的一聲就跑出了酒肆,就往家裡跑,到了家裡之後他看著一院子的人,舉著棒子不知道要揍誰,可這心口就跟火燒似的,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痛。
可正主不在,他想揍人都不知道揍誰..
然後,一抬腳將院子里的花壇給踢翻了,舉著棒子一頓亂揮..
「當家的..當家的你這是怎麼了?」安氏聽到消息趕忙跑過來,也不顧那揮舞的棒子,一個勁往前沖,挨了幾棒子之後,她才抓住了那棒子「當家的,你別這樣,你這樣會傷著自己的」
韓二看到安氏手背上的紅痕,冷靜了不少「你讓開」
「當家的,你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有事你別自己擔著」安氏看著當家的猩紅的眼睛,安氏急哭了「你們..你們幾個小子趕緊去將大少爺二少爺跟四爺叫回來」
「當家的,不管什麼事,咱們一家人商量著來,你別傷著自己了」她看得分明,當家的好幾次都打在自家身上。
「二爺..」蘇嬤嬤也過來了,只是她剛說兩個字,就見二爺猩紅著眼,朝自家看過來,然後..
「你個刁婆子,老子問你,你們到底是怎麼教的我閨女,教得她傻不愣登的,帶著三萬人就敢跟人家幾十萬大軍打..啊..你們就是這麼教她的嗎,上趕著找死,你們怎麼不自己去死,教得她去找死..」韓二張口就停不下來,嘴裡噼里啪啦的罵了小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蘇嬤嬤撞到槍口上,挨了這一頓罵,一開始還不明白,聽到後面,臉色也變了,可二爺現在怒火中燒的樣,也不好開口,好不容易等他歇氣,趕忙追問「二爺是聽說姑娘的消息了嗎,姑娘怎麼樣了,三萬大軍對幾十萬..哎喲,現在怎麼樣呢,還有什麼消息」
「不行..我得回京,我要去找大皇子」
「什麼大皇子,人家現在是太子..」韓二心裡的火發出來后,心口總算不堵得慌,燒得慌了,撇撇嘴說道。
嗯?
蘇嬤嬤一愣,太子..大皇子冊封太子了,如果是這樣,那太子殿下肯定會去增援姑娘的「二爺,那可曾聽說朝廷增援西北的消息?」
「還增援什麼,西戎都被我那個傻不愣登的閨女給滅了」
「爹(二哥)你說什麼?」
剛跑回來的三人,站在門口,異口同聲的驚呼!
氣過,怒過之後,韓二就只剩下驕傲了,他眉飛色舞的將他聽到的消息給家裡人說了起來,這時候他也不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是傻缺了,那語氣就跟自己在場跟著一起打一樣。
挨了一頓罵的蘇嬤嬤,無語又好笑,只是心疼的看著一身傷的安氏,扶著她去上藥「太太,以後這樣的情況您別往前湊,家裡不是有這麼多的小子,難道還會攔不住二爺,看這一身傷,得養好久了」
「嬤嬤放心,我沒事呢..當時那樣的情況我哪還想得到別的,不過你待會送葯給大少爺,讓他給他爹上藥,當家的身上也挨了好多下」安氏倒是不在意的笑笑。
只是笑容牽扯到身上的傷,疼得她倒吸一口氣,說真的,她從小到大,挨過罵,吃過苦,下過力,唯獨沒挨過打,她還真受不得疼..
蘇嬤嬤眸光轉深,她見多了貌合神離,為各自的利益你謀我算的夫妻,也見過那些為心頭好寵妾滅妻的,只是花無百日紅寵也是一時,可像韓家兩口子這樣的,她卻是第一次見。
他們之間看著什麼都沒有,可又什麼都有...
「太太,你覺得二爺對您好嗎?」蘇嬤嬤一輩子沒成親,不懂得這些感情,見安氏這樣,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嬤嬤怎麼突然這麼問..其實這話,你要是以前問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可自從閨女教我認字后,我又時常聽大瑜他們念書,我慢慢的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後來您來了之後,也教了好多我以前不知道的,在對比村裡那些人和那些事」
「我要是說一句當家的對我不好,我都覺得自己沒良心,哪怕是以前沒分家的時候,沒有當家的護著,我只怕也不只是每天下地幹活這麼簡單」
「那個時候當家的給我零花錢,我只以為當家的只是給我錢話,卻不知道這是當家的給我的底氣,是告訴我手裡有錢,不用處處看他們的臉色吃飯」安氏說到這裡忽然笑了,笑自己那個時候好傻。
「分家后,我除了幹活什麼都不懂,都不會,甚至有時候當家的說話,我都聽不打明白,我那個時候很慌..」
「慌什麼,您怕二爺棄您不顧?」蘇嬤嬤聽到這裡,突然問道。
「嗯..沒分家的時候,村裡人就說,當家的看不上我才三五兩天不著家,我娘家窮還是獵戶,當家的以前念過書長得又好,又有本事..所以鼓起勇氣求閨女教我認字,我想只要我能聽懂當家的說話,跟當家的有話說,就會好了」
「那您現在怎麼不擔心了,是二爺做了什麼事讓您放下了心」嚴格來說的話,現在的安氏跟韓二也不是那麼的匹配,韓二爺名聲雖不好,可那人走出去,端的是一股子不羈的瀟洒風流,有著一股獨特的氣質。
而安氏呢,哪怕自己教了這麼久,也就是在村裡看著鶴立雞群,走出村子,隨便一家得臉的媳婦子都能將她比下去。
「啊..沒呢,我就突然安心了」安氏如是說道。
蘇嬤嬤想了一下才明白安氏說的,這是日積月累的默契與安心,跟很多相伴多年的主僕一樣,他們相互依賴信任,漸漸融為一體。
沒有轟轟烈烈有的只是細水長流,他們有的時候甚至不需要言語,就能明白對方的所思所想...
正廳這邊,韓二可不知道後院在聊這些,他正跟兒子弟弟眉飛色舞的說著閨女的事迹,彷彿之前氣得跳腳,差點心梗的人不是他。
「妹妹真是太厲害了,難怪裴侯爺會送妹妹一副鎧甲」原來妹妹真的有領兵作戰的能力。
瞎,韓嬌娘以後有沒有這個能力不知道,但現在絕對沒有,俗話說紙上得來終覺淺,要是行軍作戰真那麼容易,也不會有一將難得的話了。
韓嬌娘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運的抓住了一次戰機而已,後面的一切,可都是人家白影,甘玉澤,祁瑾霖以及穆錦照的功勞。
只是這次的戰事各有各的問題,比如穆錦照的失察,不管是對西戎大軍的集結不知情,還是西北軍中有人私自開礦與敵國交易,認真追究穆錦照跟西北軍的麻煩都不少,自然不能請功,乾脆就一股腦的將功勞套到了韓嬌娘的頭上。
罪名也好,功勞也罷,只有這位能夠扛得住..
罪名跟功勞是抗住了,可韓嬌娘扛不住白影的冷暴力,他從戰場下來之後,來到韓嬌娘他們之前住的小院,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兩人,看得兩人心裡直發毛。
「咳..咳..白影哥哥,這麼多天你肯定累壞了吧,我去給你燒水,你好好泡個澡,解解乏」
「...」
「白影,你有沒有傷到哪,要不姑姑給你看看」
「...」
兩人為什麼不走,切,能走她們能不走,只是你走後,能承擔後果就行..這小子不會打你也不會罵你,甚至她什麼都不會做,只會死命的操練自己,而且就在你面前,讓你又愧疚又心疼,那滋味..別提多難受。
「你就直說吧,到底要如何」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姑姑,你知道那天有多危險嗎,你可知道我趕到的時候,心都要嚇停了,受了委屈,多等幾天都不行嗎,非要這麼冒險,還帶著姑娘..一起,她什麼性子你不知道,你說往東,哪怕前面是油鍋她都會跳下去」
「你又想過我嗎,你們出事了,我該怎麼辦」
說著冷硬的白影,語氣都哽咽了..
可見這次他是真的嚇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