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害的第十二天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學校,簡稱咒術高專,是日本唯二兩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姐妹學校位於京都。
咒術高專對外自稱是私立宗教學校,實際是可怕的濫用童工勞改所!
在這裡,班主任沒有教師資格證!
在這裡,未成年被迫成為社會人!
在這裡,畢業率不及百分之五十!
「是因為畢業考試很難嗎?」雪見未枝小心地問,「考黎曼幾何還是拉格朗日常數?」
如果咒術高中要求學生在數學上深造,她大概率也是無法畢業的留級生之一。
「不。」降落在咒術高中的石磚地上,五條悟把夾在胳膊底下的小姑娘放下來。
男人抱臂站在原地等待雪見未枝整理被他揉亂的髮型,平靜地說:「是因為他們都死了。」
沒有絲毫掩飾,他將赤-裸的殘忍現實掀開給學生看。
未接觸過咒術界的孩子總會對咒術師這份職業抱有可笑的嚮往,他們以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其實不過是一群在絕望中掙扎、被悔恨吞沒的可憐蟲。
五條悟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的負責人,換句話說,凡是在高專就讀過的咒術師,一定曾經是他的學生。
引領道路,竭力教導,最後換來多少份死訊,他可能自己也數不清。
前方是地獄,他親手在火海中劈開一片坦途。
【跟著我走,不要掉隊,拼勁全力地追上來吧。】
空氣扭曲的高溫中,有多少人被無聲無息地吞沒。
即便如此,路還是要接著走下去。
五條悟低頭看腦袋不足他胸口高的少女,她往常順直披下的長發被人用淺黃色的蝴蝶結紮成兩束,點綴小朵的雛菊花。
立海大的校服面料舒適,左袖口的內襯細心地綉有「雪見未枝」的姓名,名字后畫著一個吐舌大笑的鬼臉。
少女身型瘦弱卻很健康,站立行走間家教優良,在學校有關係親密的友人,在家中有嚴肅和藹的長輩。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無疑都是幸福的孩子。
這樣會笑會鬧的開朗性格,與腐朽灰暗的咒術界截然相反。
如果不曾擁有咒力,她的人生是否會更好?
被紗布遮住的異瞳、兩個偽裝成裝飾品的冰冷封印物、裹上層層繃帶的右手……將和平安穩與雪見未枝分割兩岸。
【她註定走上這條路。】
「我不喜歡命運論。」五條悟突然抬手拽了拽雪見未枝的長發。發端的淺黃色蝴蝶結搖晃,少女吃痛,不解不滿地抬頭看他。
「你要再變強一點。」男人的手指將發尾繞過幾圈,陡然一松,「直到能掌控自己的未來。」
「五條老師是在說自己嗎?」雪見未枝把自己的頭髮從五條悟手下搶回來,微卷的一縷與周圍順直的長發格格不入。
她用手梳了兩下,發尾倔強地維持不變,雪見未枝不自覺地鼓起臉,有些氣悶。
「是的哦,我可是最強。」五條悟恢復往常懶散有點欠打的滿滿笑意,「枝枝還差得遠呢。」
「我也超厲害的。」
雪見未枝跟著五條悟往學校里走,空曠的校園只有麻雀和杜鵑在林間跳躍,踩過日式建築嘎吱作響的地板,像走進一段悠遠的時光。
「五條老師突然提起高專的畢業率,不怕我因為害怕跑掉嗎?」雪見未枝跟在五條悟身後,踩著他的影子走,冷不丁地問。
「不怕哦。」五條悟沒有回頭,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晃了下身,讓雪見未枝踩了一空。
「因為枝枝完全——打不贏我嘛。」無良教師惡劣地說,「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
「噫,真的是拐賣兒童!?」枝枝震驚,「我們家可是開偵探社的,在警局很有人脈。這位少俠你不要想不開,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
「哈哈哈哈。」作為被威脅的人,五條悟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我好害怕——所以呢?枝枝怕了嗎?」
雪見未枝:「我是橫濱人。」
五條悟:「?」
這和你是哪個城市的人有什麼關係?
「民風淳樸橫濱市,人才輩出Mafia。」雪見未枝滄桑地說,「不就是黑-幫火拚嗎,我習慣了。」
區區咒靈,是能比得過橫濱街頭二話不說直搗黃龍的黑色禍犬,還是能比得過一曲戲腔毀天滅地的重力操縱使?
作為武裝偵探社的一員,枝枝經歷了太多。
咒靈唯一比港口Mafia厲害的,大概是它們的顏值吧。畢竟把人活生生丑哭也不是隨便什麼反派能做到的。
五條悟:好有道理。
他差一點忘了,雪見未枝不是溫室里長大的嫩芽,她的檔案中清清楚楚地記載著:
【七歲,父母死於特級咒靈之手。】
【在窗檢測到咒力波動之前,特級咒靈已被祓除。】
她不是因為天真不知事,才對五條悟口中的死亡率無動於衷。
「這一屆的一年級生是只有我一個人嗎?」雪見未枝開心地說,「太棒啦!五條老師可以超級自豪地告訴別人,你帶的畢業班畢業率是百分之百——優秀教師評選,也絕對是老師的囊中之物。」
陽光灑在跳動的淺黃色蝴蝶結上,哼著歌的少女踩著高大男人的影子輕盈跳躍。
通往地獄的火海中,她自己開出一條路。
雪見未枝的未來不是被灰朽吞噬根蔓,被空洞腐蝕內心,最後死於後悔的終結。
她的未來是熱烈的火燒雲,是燃盡世界的絢爛晚霞,是至高的風景與灑意的一生。
就像五條悟被天逆鉾洞穿喉嚨,領悟反轉術式的那一瞬間。
天地開闊,生如逆旅,無處不可往。
這個孩子,她將走上五條悟曾經走過的道路,追逐成為最強的契機,攀登力量的頂峰。
那麼,身為教師應該做的不是擔憂與勸導,不是要她低下頭去看世界的陰暗。
「你就再加把力,盡情跟上我的腳步吧。」
——而是作為被她追逐、嚮往的目標,一寸寸攀引向上。
五條悟推開校長室大門,坐在玩偶咒骸中扎羊毛氈的壯碩中年男人抬起頭:「悟,你遲到了。」
「從橫濱趕到東京,這個速度已經夠快了,饒了我吧。」五條悟懶洋洋地說。
夜蛾正道的注意力不在五條悟身上,他隔著墨鏡打量五條悟身後探頭探腦的少女。
感覺不到咒力的波動,似乎沒有威脅,唯有作為咒術師常年戰鬥的直覺在警示夜蛾正道——危險。
特級咒術師,放眼全咒術界湊不齊五指之數的天之驕子。
生而不凡。
五條悟的手掌攏著雪見未枝,將她往前帶了帶:「枝枝,這是夜蛾校長。」
「您好,我是雪見未枝。」雪見未枝乖乖行禮,她新奇地看著夜蛾正道手上正在做的一隻白貓咒骸,不自覺地看向五條悟一頭白毛。
羊毛氈!她也想玩,如果能捋五條老師的頭髮來玩就更好了!
五條悟接收到小姑娘發亮的眼神,又看到夜蛾正道手裡的羊毛氈,秒懂。
小姑奶奶,織一隻貓把他擼禿都不夠。
「雪見未枝,你為什麼要入學咒術高專?」夜蛾正道放下羊毛氈,深沉地問。
他的問題震耳欲聾,夜蛾正道坐在導師椅上嚴肅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
雪見未枝被他正經的氛圍感染,將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我是為了擼禿五條老師才來高專的!」
不通過夜蛾校長的測試就不能入學,不能入學畢業考第一的獎勵就會被取消!
為了擼貓,枝枝付出了太多。
夜蛾正道:「……」
他隱藏在墨鏡下的犀利目光看向自己曾經的學生、現在的「優秀」教師。
五條悟移開視線,不願和校長對視。
你以為拐賣小孩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嗎?他不畫一張美味的大餅,哪能千里迢迢把人從橫濱拐到東京,夜蛾校長一點都不懂得體諒優秀員工。
「咳。」夜蛾正道咳嗽一聲,決定給新生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他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要來咒術高專?」
隨著他話音一起動作的,是圍繞在夜蛾正道身邊一隻惡魔模樣的咒骸。
鐵鍋一樣大的拳頭虎虎生風,雪見未枝向後仰倒,雙手在地上借力一撐,瞬息之間跳躍幾米開外。
她姿態輕盈,落地的動作卻很穩健,高難度的複雜技巧氣息不喘,落地時頭髮上的蝴蝶結紋絲不動。
面對咒骸的重拳出擊,黑髮的少女勾住右手纏繞的繃帶,輕輕一扯。
繃帶如雪落下,在半空中被無聲焚盡。
赤色的、比雲霞更熱烈,比耀陽更灼目的火焰點亮昏暗的房間,隔著一層厚厚的墨鏡,夜蛾正道都感覺眼睛刺痛不已。
「為什麼要入學……」雪見未枝看著瞬間吞沒咒骸的火焰,認真地說:
「大概是因為我想證明,中二病也可以拯救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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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把五條老師擼禿和拯救世界並不矛盾,我可以同時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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