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這信送出去兩月之後便有回信來,共有四封信,一封給賈母,一封給了賈赦,另外兩封給了黛玉姐弟倆。
黛玉叫人去喚菩薩奴來,不等他來便先展開了給自己的信。林父字字真切,先問了黛玉的身體,又說自己估算著黛玉如今的學問,因此也寄了好些收藏的書籍給她,讓她不要因為遠在他鄉而忘了讀書,但是也不能因為讀書而傷了身體。心裡寫了許多的養身之道,殷殷勸慰。
黛玉心頭一震動蕩,眼窩子一熱,沒忍住淚來。
平息了片刻,正巧菩薩奴到了,黛玉招呼他過去坐下,又拿了給他的那封信遞給他。菩薩奴對姐姐一揖,雙手接過信來不急坐下便要拆開,黛玉忙拉他坐下,容他坐穩了細細看。
黛玉也接著往下看。
後面有對林澤的讀書的安排,老師是林父的同年,姓張,名許年。本是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但因不耐煩官場之事以身體原因辭了官,他出生書香世家,一生又只顧鑽研學問,學識過人。林如海在信中寫道他已與張同年通信,將林澤去他那裡讀書的事情已經說定,另外也給賈母和賈赦寫了信,請他們代為籌備拜師之事。
信的最後,林如海又不厭其煩的叮囑黛玉一定要注意心情,保養身體。
黛玉看完了信,不僅安慰於父親的關切,也對林澤讀書的事情放下了心來。
「父親說我要同張先生讀書,他還寄了許多書過來。」林澤抬頭看黛玉:「他說拜師之事已經擺脫大舅舅和外祖母操辦了。」
黛玉笑著點點頭:「我也有書,父親寄了好些過來,還有許多有他的筆記。」
「咱們可以換著看。」林澤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黛玉。
黛玉摸摸他的頭頂:「我的都可以給你瞧。」
兩姐弟正相親相愛著,周嬤嬤來請:「老太太那邊傳飯了,請哥兒和姑娘過去呢。」
黛玉牽了林澤的手:「咱們先過去吃飯,保不準外祖母已經和大舅舅說過了。」
二人到了榮慶堂,三春、寶玉已經在裡頭了,賈母見了他們趕緊叫他們過去,又牽了菩薩奴的手道:「可是接到你老子的信了?我這裡可是接到了。」
林澤點點頭,賈母這才收起一副老頑童的樣子道:「你父親給你找了一個夫子,往後你就要早早的起床去讀書了。」
刑氏也湊上去道:「你大舅舅剛才已經給那位張夫子遞了拜帖了,估摸著後日要帶你去見一見,等張夫子見了你,咱們就可以準備拜師禮了。」
林澤平日少話少笑,今日倒是笑得很是爽朗的樣子,還抱了手向賈母和刑氏行禮:「澤寫過外祖母慈心,謝過大舅母,待飯後澤再拜謝大舅舅。」
「不必去拜謝你大舅舅了,這本是他該做的,況且他接了你父親的信早早地出門了,說是要幫你打聽打聽那位張夫子的事情,回來便晚了,你只管等他後日一起去見張夫子便好。」賈母摸著林澤嬰兒肥的小臉道:「我和你大舅舅都囑託了你鳳姐姐幫你準備拜師禮,與其去見你不著家的舅舅,不如去謝謝你鳳姐姐。」
林澤一躬身:「是,我都聽外祖母的。」
這邊飯已經擺好了,賈母牽著林澤的手,一邊走一邊打趣他:「說道讀書就這麼高興?往後讀書可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的,外祖母。」林澤很認真的同賈母說,那小模樣看著可愛得不得了,惹得賈母愛到了心頭裡。
黛玉也高興,只是她高興的同時也分了些眼風在寶玉身上,就怕寶玉又犯了痴性,在這麼個好日子裡說些喪氣話出來打擾了林澤的興緻。只是這寶玉看著精神倒好,只是神情有些拘謹,似乎是恨不得不被人看到一樣。
黛玉一思量,便明白了寶玉的想法,相比是因為林澤要入學了,他反而在家閑散著,深怕被二舅舅打罵拘束,怕此時之恨不得不出聲,好叫人忘了他,這才有了今天難得的沉默。
只要寶玉不出岔子打擾了林澤,黛玉也沒心思關注他。轉過頭黛玉便拿了賬冊點了些東西出來要一一過目,看合不合適做拜師禮。
挑挑揀揀了幾件,一副筆墨紙硯,一套林父準備的古籍和一副古畫,還有早古的作筆的工具,樣樣清貴,既不染金銀俗氣,又不落價。
黛玉備好了叫清詞去叫林澤,清詞還沒出門守門的小丫頭就往裡叫了:「哥兒來了。」
「菩薩奴,快進來,我正叫清詞去叫你呢。」黛玉見他來了站起身來:「你也別坐了,正好,我想叫你一起去鳳姐姐那裡。雖說有大舅舅和鳳姐姐幫你打點,但咱們也不能事事不問。」
「謝謝姐姐幫我籌備。」林澤道。
黛玉也不多話,留了清詞守房子,讓阿執帶了小丫頭拿東西,姐弟倆牽著手就走往王熙鳳的院子里去了。
王熙鳳的院子不大,又有丫頭婆子來來往往,更顯得院子小了。
院子里的丫頭見黛玉姐弟倆來了往裡頭遞話,王熙鳳身邊的平兒迎了出來,接了他們倆進去。
「快些請進來。」黛玉姐弟還在門邊便聽見王熙鳳的聲音。
黛玉掛著笑和林澤一起進了屋:「我就說你不是個俗人。往日里不見你這麼熱切,今日我來求你辦事,你反倒熱情了。」
「你說我,我還說你呢。我難道不知道,你可是個金娃娃,你今日來,必定是來給我送錢來了。送錢的大財主,我怎麼不熱情點。」王熙鳳在家裡,少見的沒大妝華服,只是去了重妝的臉上,雖說也是女子難見的神采飛揚,但是也能明顯的看出她臉色極為的不好。
黛玉按下不提,只讓阿執把東西拿了進來:「算你說准了,我知道大舅舅和外祖母都託付了你,但是畢竟是菩薩奴的事情,我挑選了一些東西,想請你一併放進去,也輕便你少備些東西。」
「果不差。」王熙鳳拉著黛玉姐弟倆坐下,平兒送上了清茶,王熙鳳對平兒道:「是來送錢的散財童子。」又囑咐平兒:「還不快把我們林姑娘、林少爺的禮給收了。」
平兒笑著不說話,接過了阿執手上的東西入了禮單。
林澤站起來,對著王熙鳳一揖:「多謝鳳姐姐為我操勞。」他態度很是誠懇,一張小肉臉態度端正。
王熙鳳如今只有一個女兒,看著林澤這可愛得樣子,心裡愛得不得了,拉了他的手:「哪裡要你這麼謝我,你姐姐都謝過了。」
「但是這是我的事情,我是個男人,鳳姐姐幫我,我自然該謝謝鳳姐姐。」林澤道。
王熙鳳笑得不行,輕撫後仰道:「你怎麼就是我弟弟呢?你要是我兒子,這就好了。我什麼都替你置辦了,上到婚假科舉,下到穿衣吃食,我哪樣都給你辦。」
不待林澤說什麼,黛玉先說她:「你可仔細了,小心我轉頭就告訴外祖母,讓外祖母來收拾你。」
林澤也很嚴肅的點點頭道:「我是弟弟。」
王熙鳳被林澤逗得笑得不止。三人又說了會兒話,林澤便先走了,要回房去讀書去。
丫頭婆子來來往往在帘子外頭回事,王熙鳳忙得停不下來,林澤見狀告了辭,說要回去讀書。王熙鳳也不留他,只叫丫頭跟著去,別讓林澤磕著碰著了。
林澤走了,黛玉卻沒跟著一起走:「你怎麼了?」
她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王熙鳳有一瞬間的獃滯,緊接著又照常的笑出來:「也就是昨夜沒睡好,今日看起來才不好點。」
平兒聽了這話瞧了王熙鳳一眼,見她臉色如常,平兒也沒有再多說話,只是低頭收拾手裡的物件。
黛玉一顆七竅玲瓏心,哪裡沒看出這對主僕的眉眼官司,只是她自己也不是個多事的人,見王熙鳳自己不說,想來也是不想自己多問的,因此她也不再多話了。
又閑扯了幾句,黛玉也不耽誤王熙鳳,回了自己院子里。
黛玉一走,平兒便停下了手裡的伙事:「偏你能。自你生了大姐兒,到如今,身子斷斷續續就沒好過,全府上下誰不指望著你,偏誰又看著你了。好容易林姑娘瞧見了,你卻這般回她。」
「說這些作甚。」王熙鳳豎了眉毛,又把話叉開道:「咱們從前沒備過這樣禮,正愁要怎麼備呢,林家就自己送了來,這不是正好。」
平兒見她倔強,也不多說,只收了話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晚上賈赦又遣人送來一座文王蓮花香爐來讓王熙鳳入到禮單里去,王熙鳳接了,讓平兒入了單,又問:「回來了嗎?」平兒一聽便知道是在問賈璉,只是現在還連賈璉的影子都沒瞧見,因此也只是停了停手上收拾床鋪的手,也沒回話。
過兩日,林澤早早的梳洗了,去了賈赦院子,賈赦難得早起,見了林澤,留了早飯便一同出去了。
第一次見張夫子很是順利,林澤很得他的歡心,拜師的事便定了下來。張夫子見才心喜,林澤又急著讀書,因此拜師禮便定在了三日後,依舊是賈赦出面籌備的,一切順順噹噹的,林澤也開始了日日天不亮便出門,天黑了才回家的讀書生活。
張夫子名聲還有些,王夫人本想著讓林澤先去趟趟水,然後讓寶玉一塊兒去讀書,結果這話題還沒提出來,寶玉就被林澤的早出晚歸嚇著了,等王夫人一提,當下便病了一場,雖不知這病是真是假,但這事情好歹算是結束了。連黛玉都放下了心來,總算沒人去扯林澤的後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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