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徐氏兄弟
夕陽落下,官路上走來兩匹白馬。
徐瑾瑜正坐在馬上,他是個很漂亮的男人,若是有人說漂亮這個詞不能形容男人,那他便能站出來反駁。
世上很少有臉比女人還要白凈的男人,徐瑾瑜便是其中一位。只可惜他是個男人,如果是個女人定會讓很多男人神魂顛倒。
他總喜歡笑,開心時笑,不開心時也笑,似乎微笑已成為他的習慣,而他笑起來也很好看,他的嘴巴小小的,笑起來像是個紅櫻桃。
他雖然看似文靜,可卻是個很隨意的人,此時他正拿著一壺酒往肚裡灌,酒水灑了一身他也不管不問。
微風拂過,他那雪一般的絲髮隨風飛舞,分外優美。
徐瑾瑜嬉笑著舉起酒壺,朝著正向自己擠眉弄眼的大漢晃了晃,大漢緩緩咽了口口水。
這大漢是他弟弟徐沫丁,他倆雖是兄弟,可長相卻甚是不同。
他那張高大威猛的身子坐在馬上,直壓的屁股下的馬也矮了幾分。他看見人時喜歡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尋常人看到這面孔便會躲得遠遠的,他見到別人躲著他便會撅起嘴。
他喜歡撅嘴,他總把撅嘴當做笑容,因為他覺得愛笑的人總不會是好人,而他哥哥便是他心目中頭一等的壞人。
現在他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徐瑾瑜手裡的酒壺。
忽然徐沫丁吼道:「你馬的,這什麼狗屁地方,連個酒肆都沒有」
他的嗓門奇大無比,突然一嗓子直嚇得徐瑾瑜手一抖,酒壺摔在地上。
徐瑾瑜上去一巴掌打在徐沫丁腦袋上,徐沫丁委屈的捂著頭,用力咬著嘴唇,一張臉耷垂著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的樣子。
徐瑾瑜撇嘴道:「你又要哭了?」
徐沫丁只低著頭撅著嘴。
徐瑾瑜笑道:「哭鼻子的人沒有酒喝」
徐沫丁抬起頭問道:「不哭的人呢」
徐瑾瑜道:「也沒有」
徐沫丁氣的又撅起嘴來,徐瑾瑜見狀哈哈大笑起來,隨後駕馬疾馳而去,徐沫丁也垂著頭跟了上去。
夕陽下,駿馬飛馳,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天邊。
萬夢雲現在很不好,不是很不好,是非常不好,他現在很想喝酒,殺過人之後他一定要喝酒,可這幽山僻路走了許久卻還沒碰到一家酒肆。
他閉著眼坐躺在車廂里,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可卻仍止不住顫抖。酒喝多的人總會手抖,也許是因為酒既麻醉了一個人的記憶,也麻醉了一個人的心。
現在他的手已經抖的愈發厲害了,酒癮發作起來這滋味確實很不好受。
玲兒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握住那雙冰冷的手,他睜開眼睛看了眼玲兒,又扭過頭閉上眼睛,他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難受的樣子。
天已漸漸黑了,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停在客棧前。
萬夢雲踉踉蹌蹌的下了車直奔店裡,未等小二說話便撲到櫃檯上,朝著裡面人喊道:「酒,快拿酒」
掌柜和夥計眉頭一皺,看他像是個瘋子鬧事,都一動不動。
萬夢雲見狀翻過櫃檯,拿起一瓶酒仰頭悶了下去,只一口便把一瓶酒喝的快見了底,頓時一群夥計圍了上來。玲兒進了店裡連忙給掌柜付了錢,又訂了兩間房。
周圍人看他的目光卻更奇怪了,他只笑著坐在角落裡緩緩飲著酒,喝的暢快了,他又開始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兩人乘著快馬來到客棧門口。一人勁裝結束,虎背熊腰,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另一人身著白色長衫,面若桃花,明目皓齒卻像是個女子。
萬夢雲看了一眼便就知道這人定是女子裝扮而出的,不然世間又怎麼會有臉這麼白凈的男子。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女人,他不是個聖人,也不是個木頭,他是個男人,所以有漂亮的女人他總會看。
兩人進了店裡便坐在萬夢雲對面桌上。
徐沫丁剛坐上桌便拉著一張臉,他低聲道:「大哥,今天可以喝幾壇「
徐瑾瑜緩緩舉起三根手指頭。
徐沫丁見到了,高興的吼道:「三,三壇?」
徐瑾瑜搖了搖頭道:「三瓶,你一瓶,我兩瓶。我可不想看著你在這裡醉的滿地亂爬,莫要誤了正事」
徐沫丁默不作聲,只垂著頭撅著嘴。
萬夢雲聽見這話,心裡有些驚嘆,他看著這女子柔柔弱弱,不想竟然如此能飲酒,確實殺人和喝酒這種事,你看樣子一定是看不出來的。
萬夢雲現在很不好,不是很不好,是非常不好,他現在很想找女人,喝過酒之後他一定要找女人,所以他直直的走向徐瑾瑜,他的眼睛從徐瑾瑜進了店裡,便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
徐瑾瑜見得萬夢雲走來,當即笑道:「朋友可是想一同飲酒」
「想,很想」
萬夢雲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張俊俏的臉,玲兒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悄悄一個人上了樓。
徐沫丁的眼睛緊緊盯著萬夢雲,他覺得這個一直在笑的人定不會是個好人。
萬夢雲坐在他對面要來幾壇酒,那大漢看見酒眼睛都直了起來,當即抓起一壇酒仰頭飲了起來。
徐瑾瑜看著大漢苦笑了起來,現在只怕天王老子來了都拉不住他了。
他轉過頭看著萬夢雲緩緩道:「不知道閣下想怎麼喝」
萬夢雲道:「哦,喝酒還有別的喝法?」
徐瑾瑜哈哈大笑道:「喝酒分文斗,武鬥。這武鬥嘛,當然是把酒全灌進肚裡,看誰的肚子先裝不下。」
萬夢雲也笑道:「那文斗呢」
徐瑾瑜將手搭在桌上,敲著桌子道:「文斗分很多種」
萬夢雲看著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沉吟道:「那閣下就隨意說一種吧」
徐瑾瑜嬌笑道:「我問你問題,你若回答的錯了,那便罰一杯酒」
萬夢雲笑道:「一杯倒顯得氣量小了,一瓶如何」
徐瑾瑜道:「那我便開始問了」
萬夢雲道:「請」
徐瑾瑜忽然收起了笑容,眼睛直直的看著萬夢雲,一字一句道:「你覺得我會不會殺人」
萬夢雲眉頭一皺,又笑道:「會」
徐瑾瑜用那雙芊芊玉手將一瓶酒推到萬夢雲面前。
萬夢雲沉默半響,拿起酒瓶一飲而盡。
徐瑾瑜又緩緩道:「你覺得我會不會殺你」
萬夢雲笑道:「你既然不會殺人,又怎麼會殺我」
徐瑾瑜笑而不語,又將一瓶酒推到萬夢雲面前。
萬夢雲怔了半響嘆了口氣,喝了第二瓶酒。
兩瓶酒加上之前的一瓶,他現在腦子已有些昏昏沉沉,開始咳嗽起來。
他知道自己上了這女人的當了,不管自己說什麼,她定都會當自己是錯的。他看著那張秀麗的臉,忽然覺得如此狡詐。
美人與毒蛇,一條外表美麗的毒蛇確實很吸引人,又有哪個男人能擋得住?
他不等徐瑾瑜開口,便又拿起一瓶酒飲了起來,徐瑾瑜看著眼前的人一瓶接著一瓶的灌酒,突然嫣然一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直把萬夢雲看的痴了,他又悶頭灌了一瓶酒。
女人的微笑,又何嘗不是一種武器。
又是一瓶酒飲下,萬夢雲緩緩倒在桌上。徐瑾瑜慢慢站起身來,他看著一旁早已喝的爛醉如泥,正滿地亂爬的徐沫丁不由苦笑起來。
忽然門口停了匹馬,一身著勁裝黑衫中年人緩步走進客棧,這人臉頰拉著一塊長長的刀疤,眼似一把刀,腰間別著一把大環刀,他的眼睛剛進客棧便直直的盯著徐瑾瑜。
中年人緩緩道:「徐先生怎的也有空來咸豐這種小地方喝酒了」
徐瑾瑜笑道:「蘭謙先生怎的也有空來咸豐這種小地方喝酒了」
徐瑾瑜一笑百媚,中年人悄悄將手搭在刀柄上。
蘭謙沉思半響道:「徐先生也是來做買賣的嗎?」
徐瑾瑜嬉笑道:「蘭謙先生也是來做買賣的嗎?」
蘭謙冷冷道:「喝酒的地方多了去了,徐先生不如去別處如何」
徐瑾瑜嬌笑著說道:「喝酒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如去別處如何」
蘭謙聽到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忽然客棧門口的旗杆上掛了張人皮,店裡人都驚駭的看著那張還在滴血的人皮。
過了半響,客棧門口緩步走來個瘦弱的黑衣人,他面色蠟黃,一隻眼睛凹陷,另一隻眼裡早已空空蕩蕩沒了眼珠。他雖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卻步伐靈敏步步生風,黑色腰帶上纏著一把閃著亮光的細軟長劍。
徐瑾瑜冷笑道:「張豐,倒是好亮的招子」
張豐走進客棧緩緩道:「不曾想徐先生和蘭先生來的如此早」
蘭謙道:「不早了,為人治病耽誤了些時間。」
張豐疑惑道:「哦?」
蘭謙道:「馬家三兄弟在路上偶發疾病,他們的頭很疼,所以我給開了藥方,現在他們已經回家睡覺,怕是趕不來了。」
張豐問道:「什麼藥方」
蘭謙笑道:「我的刀就叫藥方,所以現在他們的頭已經不疼了」
張豐笑道:「想必這藥方包治百病」
徐瑾瑜冷笑道:「苗仁呢,莫不是也頭疼回家睡覺了」
張豐緩緩道:「苗仁正掛在門口等著曬太陽」
蘭謙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苗仁三年未出幽谷,確實該晒晒太陽了」
徐瑾瑜道:「哦,你們難道不覺得頭疼嗎?」
蘭謙冷冷道:「只怕徐先生的腦袋更疼,需要我給開個藥方」
張豐也點頭應道:「想必徐先生的頭是疼的,還是需要早點治」
話剛罷,張豐便緩緩抽出腰間軟劍,他手一抖,那細長的軟劍忽然挺的筆直。
還未等他出手,門外便傳來幾聲馬匹嘶吼。
一虯髯大漢忽的從外面竄飛進來,緩緩落在地上但卻沒有一絲聲響。
他身後緩緩跟著一背負長槍的黑衣人,這黑衣人面貌年輕卻滿頭白髮,他的衣服半開,露出滿是紋身的胸膛和右臂。
張豐眯著眼看著兩個人,他突然笑了起來,但他的嘴角還未張開便開始抽搐,一滴滴冷汗從他額頭流下。
一把刀直直的插在他的背後,穿過胸膛露出一點刀尖。
好亮的刀!
萬夢雲這時才發現,這個很像女人的男人就是個男人。
而且他有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刀尖上正滴著血。
徐瑾瑜踩著張豐的身子猛地抽出刀,鮮血一滴滴從刀刃上滑下,他將刀在張豐的衣服上擦乾淨,緩緩插回刀鞘,他的刀鞘也跟他的刀一樣亮。
殺完人他又坐回椅子上回眸一笑,那笑容看的萬夢雲直發寒。
徐瑾瑜嬌笑道:「朋友怎的裝醉,倒是顯得不太敞亮。」
萬夢雲笑道:「有時候裝醉比真醉有趣多了,何況若真的喝醉了,第二天頭疼欲裂是件很麻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