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逢
「紫姝呢?」雲翳仙子定定立在赤水絕境的玄門前,後面跟著沈夢溪和繆十三郎。
「藏起來了」沈夢雲露出無畏的笑容。
「放肆,你以為言紫姝是誰的?你想藏就藏。」
「我—的—」他故意拖長了尾音。
這時,沈夢溪站了出來,兩人面面相覷,如同照鏡子一般。
不過兩人都對「另一個自己」恨之入骨。
沈夢溪玉骨華冠,一席銀綃暗紋錦袍,雙目比沈夢雲多幾分嫻靜淡泊。
「遊戲到此結束,你也該收手了!」沈夢溪定定說道。
「找個盜版的我就想撈人,我沈夢雲就不知道「收手」這兩個字怎麼寫!」他拔劍出鞘,銀光乍現。
「那我教你寫…」沈夢溪拿出一枚骨制長笛,五指按住笛孔…
言紫姝在重華殿踱步,心想萬一天界的人不是沈夢雲的對手,那豈不是要釀成悲劇。
說時,她念動隔空取物的口訣,將那些侍衛腰間的配劍一一抽出,飛進旁邊的泔水池裡。
那些侍衛眼看自己的配劍都騰空飛起,蹦噠著去抓劍柄亂成一團。
她乘著他們注意被分散,從旁邊找空子鑽了出去。
她跑道半途,又遇到一批侍衛。
那些巡邏的侍衛武藝更加卓絕,看見她溜了出來,把劍柄檔在她身前。
她目光看向遠處,大喊了一聲:「沈君主?」
那些侍衛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去。
她當機立斷一個掃堂腿,絆倒了幾個侍衛。
剩下幾個被她彎曲手肘擊中了後勁,也紛紛昏倒了。
她一路顛簸,終於抵達了赤水絕境的玄策門。
兩個沈夢雲?
不對,是師傅!
「師傅還沒死?」她雙目茫然,眼角閃爍著微芒。
兩邊打得如火如荼,最後還是分不出高下。
兩人的靈力正要碰撞在一起,產生劇烈的摩擦…
突然沈夢溪瞥見了不遠處的言紫姝。
思緒一下斷了線…
他彷彿和這個真實世界失聯了,墜入巨大的虛幻的黑洞。
「紫姝?」
沒等他回過神,一個巨大的光團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師傅!!!」她竭聲大喊。
沈夢溪匍匐在地,吐出一灘鮮紅的血漿。
「紫姝…」蒼白修長的指節竭力伸展,指尖的血漿滴落,濺出明艷的血花。
「紫姝?」沈夢雲停下手中的劍。
「師傅…」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
她目光里透出幾分怨氣,瞪了沈夢雲一眼。
這時,雲翳仙子和繆十三郎也趕過來了。
「紫姝,你回來了…」雲裔仙子攥起她纖勻的手,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這時繆十三郎也闖了出來,哽咽地說:「夫人…你可算回來了,老爺在天之靈應該也能安息了。」。
她目光黯淡了下去,定定說道:「此地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赤水絕境比你們想象中的兇險。」。
雲裔仙子撫著她的手背,定定說道:「你放心,大不了豁出我的性命,今天也一定要帶你回去。」。
「一家人其樂融融,真是羨煞我也。」沈夢雲在後面淡淡說道。
潮濕荒涼的囚凰地牢里,邵群芳亂髮遮住了明朗的眉眼。
地牢的外面傳來侍衛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人進來了。
他仰起清廋蒼白的臉龐,卻被刺眼的光逼得閉上眼帘。
一道忻長的白光恍然而至,推開了監獄的鐵門。
邵群芳半眯著眼,循聲看去。
「呵……原是你……」他清脆的聲音娓娓道來。
「你近來可好?」白凈羽一身素白錦袍,踱步到他面前。
「沒死…」他箕踞而坐,隨手握起旁邊的乘酒的破碗,一飲而盡。
「審判的結果出來了,你只需寫三萬字懺悔錄,便只貶下凡間渡劫,來日還有機會升天。」白凈羽眸子動了動,從袖裡拿出審判的文書,遞到他面前。
「做夢!」邵群芳把手裡的瓷碗摔成幾瓣,怒斥道。
他揪起白凈羽的衣領,怒斥道:「得道之路何其艱辛,你懂嗎?三關九考,何其不易,你這個生來就是神仙後裔的人又怎麼會懂?」。
白凈羽目無表情,冷冷說道:「知情不報,漠視人命,天庭容不下這種人。」。
邵群芳裂開嘴角,苦笑了一聲,眼角蒙上一層水霧,定定問道:「那你呢?數千年的交情,你心裡還會惦記我的一點點好嗎?」。
白凈羽嘴唇緊閉,只把文書交到他手上,淡淡說道:「天理不可移,我只望你可以浪子回頭。」。
邵群芳眼眸里最後一點微芒從眼角溢出后,消匿在黑暗中。
說時,白凈羽把一把驅魔彎刀交給她,說道:「下凡路途兇險,怕你被妖魔盯上,這刀你留著防身。」。
他枯瘦的手指接過彎刀,輕撫著刀刃,兩眼茫然,緩緩說道:「三歲學字,四歲通背四書,五歲修鍊武藝,六歲武藝高強已名滿全城,十六歲中舉入仕,及冠是就是瓊州太守,其間不缺聲譽歌頌,享譽及千萬家,得勢於千萬人,不想好景不長,在即將飛升之際,秋水鎮突發瘟疫,人心惶惶,滿城慌亂,朝堂催逼問責。秋水縣魏家財力雄厚,願以包庇走私罪為條件替我解決此事,因此也就利欲熏心答應這件交易,不想經年之後被你親自扒出真相,真是因果輪迴呀。」,他隨即在手掌上劃出一道血口,鮮血淋漓。
「這刀真快,一刀就能致命。」邵群芳笑容陰森,眼尾透出一絲邪魅。
白凈羽冷冷瞥了他一眼,欲轉身離開。
突然腰間一下被縛住,側臉旁露出邵群芳陰冷的臉。
他將白凈羽反制住,刀鋒抵在他喉間,冷冷說道:「路太長,我一個人太寂寞了,白兄不送送我嗎?」。
白凈羽眉頭擰緊,定定說道:「放開!」。
他修長的指節虛劃過白凈羽的臉龐,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話音剛落,他把刀徑直插進腹中,嘴角溢血,慢慢倒在了冰冷的地牢里。
白凈羽瞳孔微縮,連髮絲都在顫抖,他目眥欲裂,死寂的目光聚焦在邵群芳的屍體上,滿心的悲愴化作一聲狂吼:「群—芳—」。
他踉蹌著跪倒在他身旁,輕晃他的肩膀,呼喚道:「群芳……群芳……來人啊!」。
地牢里的侍衛聞聲而來,趕忙送入回春堂醫治。
邵群芳躺在醫治的木榻上,仙醫替他把脈。
仙醫鋝了鋝蒼髯,搖了搖頭,說道:「脈搏阻斷,已無生跡。」。
這時魏崇左也聞聲而來,看見師傅全身僵硬地躺在榻上。
募地闖過去,攥緊他冰涼的手,哽咽道:「師傅…師傅…徒兒來了,你看看我…」。
說罷,他轉身看向愣在一旁的白凈羽,定定問道:「師傅…師傅他…到底怎麼了?」。
白凈羽呆在一旁,雙目無神,只剩下蒼白的空洞。
晚上,一行人搭了個簡陋的靈堂,把邵群芳的梓宮停在靈堂里,放了幾束芳草在靈台上。
來來往往的大小仙神都來祭拜仙逝的邵仙君。
白凈羽和魏崇左一身喪服,跪在梓宮旁,迎接祭拜的人。
等弔唁的人全都散了,魏崇左收拾好靈堂,對著白凈羽說道:「仙師先去歇息吧!這裡有我。」。
白凈羽卻手撐地站了起來,淡淡說道:「你暫且迴避,讓我單獨待一會兒。」。
魏崇左聽了行了個禮,就告辭了。
白凈羽踱步道邵群芳梓宮旁,拉起他冰涼的手,輕貼面頰,雙目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栗聲說道:「群芳……你……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完美的,不論別人眼裡的你是什麼樣的,我都愛你……你同情一下我……嘶嘶嘶(啜泣聲)……醒來看看我……別和我耍性子了……」。
他攥著他的手指,十指連心,淚水簌簌落下。
可是邵群芳沒有一點反應,一張俊朗的臉龐略有些蒼白,如同睡著了一般。
這時,卿勺闖了進來,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她,憤憤地說:「師傅……那女人又來了……叉都叉不走……」。
白凈羽定定地起身,一字一句道:「放她進來!」。
卿勺瞳孔地震了一般,辯駁道:「師傅……她可是凡人啊!凡人不能入天界的!」。
白凈羽睜開狹長的丹鳳眼,定定說道:「她馬上就不是凡人了,你該叫她「師娘」!」。
卿勺吞吐道:「什……么?」。
白凈羽邊踏出門檻邊說道:「你去替我操辦一下婚事吧!」。
卿勺怔在原地,目光卻是死灰般沉寂,喃喃道:「這不合規矩……不合規矩……」。
落海棠跪在鶴軒峰的大門前,等了數個時辰。
她一身紅褐色鍛裙,身材偏纖細勻稱,頭上永遠只插一隻木蘭花玉簪,這簪子是邵群芳曾經送給她的。
白凈羽命侍衛開門,親自去扶她起身。
她腿跪麻了,差點一個趔趄跌進白凈羽懷裡。
她瞟了白凈羽一眼,差點又要跪下,被白凈羽拉住了,輕聲說道:「有事便直說,不必拘禮。」。
她這才柔聲說道:「邵峰主當年是有隱情才不得已這麼做的,天庭千萬不要冤枉了他。」。
白凈羽心裡就想打翻的佐料瓶,五味雜陳,念道:「她為了天庭一點小懲千里而來苦苦哀求我,如果告訴她群芳已離世,豈不是要悲慟欲絕。」。
想時,白凈羽還是把邵群芳的死瞞了下來,寬慰道:「不必心急,天庭自然會給他公道。」。
落海棠這才放寬了心,輕點腦袋。
白凈羽想起邵群芳的話,看向落海棠,輕聲道:「你現在既然已經離開了那裡,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落海棠微斂眼帘,雙目閃爍,淡淡說道:「公子贖身之恩,小娘子尚不知如何報答,眼下打算在做些染織的活,尚可維持生計,以後若是有了起色,一定不會忘記往日的恩情。」。
他動了動清冷的眼眸,目光漾出幾分暖,輕聲說道:「江湖謀生不易,邵君主常常記掛著你的安危,如今我又有要務在身,不能時時照顧如若你願意屈尊搬入天庭,便能一舉兩得。」。
落海棠聽了卻一個勁搖頭道:「不妥…不妥…凡人怎能住進天庭。」。
白凈羽眼尾透出一抹緋色,斂睫淡淡說道:「倒不是沒有辦法,落姑娘若是願意暫且同我定下婚約,便以家屬身份可在天庭居住,當然這是緩兵之計,這婚事也不過是形式構架沒有任何強制內里,,落姑娘,可否好好考慮一下?」。
落海棠抬起眼帘,望向白凈羽緋紅的臉,不禁掩面嗤笑一聲道:「白峰主不必拘謹,這婚事即便是有實質內里,我也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