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重逢
一個月後,平靜如水的鶴軒峰張燈結綵,鞭炮齊天。
宮殿里掛著紅燈籠,貼著好寓意的囍字窗花,長長的紅毯旁擺放著桂圓紅棗花生之類。
法榮殿前排著兩隊迎親的婢女,皆紅衣濃妝,等待著新娘子的到來。
落海棠在後殿的玉華閣梳妝,白凈羽在法榮殿穿戴,整理著婚服。
卿勺幫他整理象牙頭冠,雙目懨懨,無精打采。
隨後又幫他穿戴好精繡的婚服,最後把和田玉腰飾鑲扣在他的暗紋腰帶上,才躬身說道:「峰主,穿戴齊了。」。
白凈羽在銅鏡窺見卿勺神情恍惚,臉色蠟黃,寬慰道:「卿勺…師傅以後還是會教你法術的,你莫憂心。」。
卿勺撅起嘴,不答話。
白凈羽露出一絲難色,輕聲問道:「你不喜歡師娘?」。
卿勺撇撇嘴,賭氣道:「誰敢說她的不好?」。
白凈羽輕吁一口氣,定定說道:「那就謹言,海棠她出身雖普通,人卻是知書達禮,溫文儒雅你以後可以和她學到許多。」。
卿勺心裡一酸,悶了一肚子的氣,被白凈羽一句話逼到極限。
莽撞道:「我同她學?學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白凈羽柳眉一蹙,面露慍色,厲聲說道:「卿勺,莫要含沙射影。」。
卿勺徹底失去了理智,頂撞道:「她生於煙柳巷陌,一點朱唇萬人嘗,身陷污泥,如何配得上師傅仙風道骨?」。
「無禮!」白凈羽把銅鏡前的木梳摔到地上,呵斥道:「她是你師娘,你如此出言不遜,真是辜負我平日對你的教誨了。」。
卿勺被白凈羽嚇出了盈眶的淚珠,卻還不服軟,努嘴頂撞道:「辜負便辜負了,大不了我們師徒一刀兩斷,從此形同陌路。」,說完,便梨花帶雨地闖出了門外。
白凈羽這才意識道自己言辭過激了,攥了攥指節。
卿勺一路穿過張燈結綵的街道,跑道自己住的別院,看見上面掛滿了紅絲綢,她一把扯下來,扔在地上,抱怨道:「咱們走著瞧,看那女人會怎麼待你。」。
說罷,抹凈了殘淚,就躲進了自己的寢閣,把外面上一切屏蔽在耳外。
女弟子的寢宮一般都比較偏,旁邊的婢女都去忙活迎親的事了,只有卿勺一個人留下來。
她無精打采地側卧在榻上,卻聽見外面有談話聲。
她從窗縫裡看去,卻看見說話的女人就是落海棠。
她和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一起,男人把一個小葯囊交道她手上,還竊語道:「這葯務必讓白凈羽吃下。」。
落海棠拿著葯囊,目光透出幾分難色。
男人卻拍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救活的,你可千萬別這麼快就忘了昔日的恩情。」,話畢,男人戴上斗笠,化作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她想闖出去抓個正形,不過這裡就她一個人,她的話估計沒人相信。
她只能跟在落海棠身後,見機行事。
她躲在人群中,窺視著落海棠的一舉一動。
在人群中央,夫妻雙方要交換著喝下合巹酒,這是下藥的最佳時機。
以落海棠的智商應該也只能想出這種拙劣的辦法。
卿勺看見她把藏袖子的藥粉,趁別人不注意時灑進杯子里,正準備遞給白凈羽。
卿勺眉頭一擰,她想以白凈羽對落海棠的盲從,即便是揭穿她,他也一定不會相信,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酒潑了。
白凈羽接過酒杯,正準備喝下,這時卿勺一個健步,撞到白凈羽身上,把那杯酒濺了大半。
白凈羽衣服被酒打濕了,卿勺趕忙假意幫他擦衣服,目光卻停在剩下了半杯酒上。
這時落海棠察覺卿勺要來搗亂,故意湊到白凈羽身旁,把那半杯酒推到他面前,說道:「這酒可是吉物,不喝不太吉利。」。
白凈羽聽了,正要舉杯飲酒。
卿勺卻一把奪過來,倒進肚子里,定定說道:「師傅酒量不好,我替他喝,也算吉兆。」。
落海棠看見卿勺把酒喝下去了,瞳孔一縮,臉色蠟黃。
卿勺和下那杯黃酒,滿足地打了個酒嗝,雙頰緋紅,有些微醺。
其實她酒量比白凈羽還差,不愧是師徒同心。
她正好借酒消愁,借著發酒瘋的勁把心裡漚爛的事吐出來。
她酒勁上頭,把旁邊酒席上的酒也揭開蓋子,沒規沒矩地坐在酒桌上,牛飲起來。
她側卧在酒桌上,撐著下巴,雙目放空,緩緩說道:「我本是無名無姓的孤女,原以為會被野獸叼了去,從此變成野鬼一條,卻偶然被我師傅下凡歷劫時拾到,拜入鶴軒峰為關門弟子,本來也不該奢求太多,如今的一切都是師傅給的,連生死都合應由他定,不過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想同師傅說……」。
旁邊的客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白凈羽也全身貫注地凝視著她。
她卻優柔起來,磕磕巴巴道:「說……說……」。
她腹中頓時又痛又癢,定定吐出一灘鮮血。
旁邊的人都沸騰起來,亂成一鍋粥。
這時,白凈羽攙起她,關切地說:「阿勺……阿勺……你感覺如何?」。
卿勺視線逐漸模糊,對著白凈羽,嘴角漾起一抹和煦的笑,嘴巴一張一合卻啞然無聲道:「傻瓜,我喜歡你啊…」。
這時,落海棠扶起卿勺對白凈羽說道:「需得趕緊送到妙手閣,男子不便入內,我送她去吧!」。
落海棠把卿勺扛到附近的妙手閣。
卿勺氣息奄奄道:「你為何要害他?他對你動了真情。」。
落海棠半垂眼帘,緩緩說道:「我不是他要找的人,是一位黑衣人給我換了副皮囊,說這樣就能得到他的青睞,飛升天界,而今我要是不這麼做,他就會揭發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卿勺冷笑道:「不得已……呵呵呵……我們原是一類人,都活得身不由己。」。
落海棠扶著卿勺,堅定地說:「等你病好了,我把他還給你,你可千萬別死了。」。
她看見自己的掌心發黑,經脈淤堵,體內的靈力慢慢散盡,雙目藹藹,定定說道:「我們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
落海棠著急地說道:「怎麼會?他提起你常常面露笑意,你是他最喜愛的徒弟。」。
卿勺呡了呡嘴唇,冷冷說道:「他的心早就死了,在邵峰主死的時候就和他一起下地獄了,你我不過都是他軀體還活著的證明。」。
說時,她頭暈欲裂,雙目眩暈,五識模糊,只看見眼前有豺狼虎豹向她撲過來,對她張滿了垂涎的尖銳的獠牙。
她本想掙脫,卻發現手腳都被鎖鏈縛住,動彈不得。
「師傅!師傅!」長久的沒有回應后,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沈夢雲!你別囂張,當年你不過是天帝腳下的一隻螻蟻罷了!」。雲裔仙子大聲喊道。
「螻蟻又如何?一直揪著過去不放,一定因為現在不怎麼樣。」沈夢雲揮動戳日,向雲翳仙子砍去。
這時言紫姝檔在雲裔仙子面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沈夢雲。
沈夢雲趕忙收劍入鞘,巨大的劍風差點推地他站不住腳。
他注視著言紫姝,定定問道:「你真要和他們回去?我已經等了一世了。」。
言紫姝瞳孔募地一縮,眼裡透出幾分猶豫。
「紫姝,別理他!」沈夢溪拖著負傷的身體大聲喊道。
「紫姝!」雲裔仙子也凝望著她。
這時,一個魏崇左也翩躚而至。
「等了一世又如何?你們連半世的緣分都沒有。」魏崇左定定說道。
言紫姝循聲望去,只看見魏崇左淺淺的笑。
「那你呢?」沈夢雲蹙緊眉頭。
「我可是言紫姝白紙黑字的准夫婿!」魏崇左從衣襟里拿出一張定婚書。
一行人都震驚了,沒想到這事居然還真的有依有據。
言紫姝接過定婚書,居然看見下面有天帝的璽印。
「如果你非要用武力解決問題,魏某也奉陪到底。」魏崇左撫著劍把,定定說道。
「你來說……」沈夢雲看向言紫姝,定定問道。
這時眾人都目光都落在言紫姝身上。
「我……我……」
魏崇左看她猶豫不決,定聲說道:「暮遠還在等你!」。
她瞳孔一顫,茫然的雙眼盈滿淚水,攥緊了指節,咬牙說道:「我要留下來,你們先回去罷!」。
魏崇左蹙起眉頭,驚異道:「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他?」。
言紫姝淡淡說道:「他有你們照顧必定不會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