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來蘇府
譚府的院子不大,兩人很快就逛完了,然後站在長廊下吹著冷風,面面相覷。
牆角的花開得旺盛,蘇宛菱覺得氣氛著實尷尬,卻在這時,有一名丫鬟匆匆趕來稟報:「少爺。」
譚玉書抬起眼帘:「何事?」
「老夫人她,老夫人她突然病情加重了。」
「什麼?」
譚玉書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化,他向來鎮定自若,卻在這個時候也焦急起來,不顧身邊站著的蘇宛菱,直接往後院方向走去。
蘇宛菱前世一解除婚約,就再也沒有過問過譚府的事,所以也不知道前世譚玉書的母親本就身患重病,在得知自家兒子被退婚後直接氣得昏死過去,之後病情加重,以至再無回天乏術。
她跟在了譚玉書的身後,踏進了譚老夫人的卧房。
卧房裡充滿了藥味,應該是長期服用湯藥而留下的氣味,兩側的窗戶都是關閉著的,不通風,應該是怕病人受寒病情加重。
譚玉書已經來到左前方靠牆的一張卧榻前:「母親。」
那床榻上的婦人容貌生得格外美麗,只是病若遊絲,譚玉書能有這般顏色便是繼承了他的母親。
「玉書……咳咳,我無事,是下面的人大驚小怪……我剛才只是想起身去看看,不知道那蘇家今日來是為何事?他們……他們真的是來退親的嗎?」那婦人聲音顫顫巍巍,蒼白的臉上見不到一絲血色。
譚玉書微微蹙眉,他沉默了半晌,回答道:「不是的……蘇府今日前來,是來道謝的。」
「道謝?」
「是兒子……前段時間在雞鳴寺借了馬車給蘇家的兩位小姐,當時蘇大小姐身受重傷,兒子將她們送到了城中的醫館。」
婦人聽到這裡先是詫異,隨後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你既救了她們,為何外面還傳出蘇二姑娘要退婚一事?無風不起浪,若不是那蘇家本就想要退婚,又怎會傳出這樣的謠言來?我可憐的兒啊,他們蘇家怎麼能做這樣過分的事啊!」
站在角落的蘇宛菱聽到這裡,只覺得自己芒刺在背,她連忙小心翼翼的挪了半步出來:「我,我們沒有想要退婚……」
她的聲音不大,卻將整個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病榻上的譚老夫人抬起頭來,朝著角落看了過去:「站在那兒的姑娘是誰……」
譚玉書側過身,目光看向了蘇宛菱。
蘇宛菱戰戰兢兢走上前來。
「母親,她就是蘇二姑娘,蘇宛菱。」譚玉書道。
離得近了,蘇宛菱看到婦人那雙紅腫可憐的眼睛,還有毫無血絲,滿是病氣的面容……難怪譚玉書一直謹慎譚家和蘇家的婚事,他的母親病得這樣重,當初自己派人來退婚的時候,他的母親得多傷心。
蘇宛菱覺得自己前世真不是個人。
譚夫人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少女,見她生得一副清麗可人的模樣,白皙的皮膚在門外的光影下透得明媚,細膩柔美的臉像是一朵出水芙蓉。
她似乎有些緊張,擰著衣角站著,纖長的睫毛下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輕顫:「夫人,我們蘇家沒有要退婚。今日我們前來,是因為譚公子救了我阿姐,特地來道謝的。譚公子是我們蘇家的恩人。」
「乖孩子,你過來。」病榻上的婦人朝著蘇宛菱伸出手。
蘇宛菱走上前來,手被婦人小心翼翼握住:「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們家玉書,心中沒有絲毫不願嗎?」
「是,是啊……譚公子當日救了我阿姐,在馬車上的時候,我就想著像譚公子這樣好的人,若是能嫁他,便是最好的事。沒想到原來他就是與我定親的人。」蘇宛菱飛快的瞟了譚玉書一眼,又很快轉回了頭去,認真道,「譚公子真是一個好人。」
譚玉書只靜靜站著,並沒有多說一句話,但他的目光卻在蘇宛菱說完話的時候緩緩垂目看了她一眼,然後收回目光。
那婦人原本的病色竟彷彿在這一刻好了很多,臉上也多了笑意:「好,好,那真是太好了。乖孩子,你放心,玉書是我的兒,他生性溫和,日後待妻定是極好的,我不會讓他欺負你。」
蘇宛菱尬笑了兩聲:「謝謝伯母……那……可真是太好了……」
***
譚府這一行,徹底安撫了譚叢夫婦的心,也讓蘇健柏覺得自己這個二女兒確實乖巧了許多。
似乎從雞鳴寺一事之後,她懂事了許多,也更加明白事理了。
回府的馬車裡,蘇健柏難得與蘇宛菱敞開心扉談了話:「當初為父替你選了譚家,是因為你性子太要強,以你要強的個性若是去到那些家世地位都更高的人家,日後蘇府便無法照拂你。譚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但也是書香門第,最要緊的是譚兄此人家教甚嚴,他所教養的孩子一定不會差。你今日也見到了譚玉書,他謙謙君子、懷瑾握瑜,學識絕不亞於任何一個世家公子,今年他就要參加科考了,日後前途更是無可限量。你在他這般境遇之時便嫁予他,日後他若飛黃騰達,必定不會負你。」
蘇宛菱久久怔住。
從前她只以為父親因為不愛她,偏袒嫡姐,所以才將她許配給了普普通通的六品小官人家,哪怕後來譚玉書一飛衝天,她也只認為是譚家的運氣和巧合,卻不知原來從一開始,她的家人就替她在考慮和打算。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袖中的手緊緊相握……或許這一世……她還可以從頭再來。
馬車已經停靠在了蘇府門外,但車夫卻遲疑了一下,轉身朝車內稟報:「老爺,府門口停了好幾輛馬車。」
蘇健柏一愣,掀開車簾看去,只見在蘇府的門外的道兩旁,已經停靠了一排整齊的馬車,這些馬車低調奢華,車邊站立著許多宮中侍衛。
是宮裡來人了!
蘇健柏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趕緊下了車去。
蘇府的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他匆忙上前來稟報:「老爺,太子殿下來了……皇後娘娘派了不少禮品,還有宮中太醫一同前來。」
高巍奕這狗東西真的來了?
蘇宛菱也下了馬車,蘇健柏已匆匆進了府內。
此時太子正坐在府邸的正廳里,兩側的牆面上掛著一些山水畫,每一幅畫都有提詩。高巍奕負手而立,在其中一幅畫前停下,看著上面的字跡微微眯了眼睛。
「太子殿下。」蘇健柏從外面揚聲進來,恭敬的朝高巍奕行禮。
高巍奕上前一步扶住蘇健柏的手臂:「蘇大人不必客氣,聽聞蘇大小姐墜落山階受了重傷,今日我是奉母后的懿旨前來,帶了一些補品,還請了宮中太醫院院判來替蘇大小姐診治診治。」
「感謝皇後娘娘恩典。」蘇健柏高聲叩首。
太醫已去為蘇柔淑診治了,正廳內便上了茶,供太子飲品。
蘇健柏在一旁陪同著,二人聊了一些旁的瑣事,朝政上的事倒是都相約而同都未提及。高巍奕品了一會兒茶后忽然指著牆上其中一幅畫道:「這畫不錯,是哪位名家所作?」
蘇健柏抬頭一看,太子所指的正是掛在正中牆上的一幅《八景山水圖》。
這幅《八景山水圖》其實是蘇宛菱所作,蘇宛菱擅琴棋書畫,便做了一幅最好的畫品懸挂在正廳,上面還有她所提詩句,目的就是為了讓那些來蘇府的客人知曉自己的才華。重活一世后,蘇宛菱早已忘記自己從前還做過這樣的事,這幅畫便也一直掛在正廳沒有取下。
「這是小女的玩笑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蘇健柏笑了笑。
其實蘇宛菱才情出眾,蘇健柏對這個女兒還是滿意的,所以在她作出這幅確實堪稱不錯的作品后,也同意掛在了正廳。
高巍奕的眼眸微微一斂:「是蘇大小姐所作?」
「並非,是老臣二女兒的手筆。」
是蘇宛菱。高巍奕嘴角上揚:「蘇大人的女兒真是不凡,能作出這般畫作,上面的詩也是蘇二姑娘所寫嗎?」
「正是。」
「那可真是不錯。」
或許是想到了那日在馬車上與蘇宛菱相對,高巍奕揚著的笑意更加濃郁了。
已返回後院的蘇宛菱卻不知道正廳發生的事,她只是莫名其妙連打了幾個噴嚏,感覺有些奇怪:「怎麼回事?我應該沒有受風寒才是。」
宮裡來的太醫已經替蘇柔淑看過了,和林大夫說的大同小異,只是多開了一副葯,說是補血養氣的,蘇宛菱便接下了。
正廳那兒,太醫看完蘇柔淑的傷勢之後便向太子高巍奕回稟,情況如實。
高巍奕起身向蘇健柏道別,準備回宮:「蘇大人,既然母后的賞賜送到,我便回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目光看向身後牆上的《八景山水圖》:「不知蘇大人可否將此畫贈予我?」
蘇健柏只是略一怔,想著一幅畫而已,也沒什麼,便立刻命人將牆上的畫取了下來:「殿下若要,自然給得。」
「多謝。」
***
回宮的馬車。
高巍奕靠車壁閉目養神了許久,座位旁放著的便是從蘇家得來的《八景山水圖》。
過了會兒,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從袖中取出了一張折起的紙,將其展開,那紙上所寫的詩,與《八景山水圖》上的字一模一樣。
這是當日簪花宴上,蘇宛菱那張桌下所留,正是那一首「梨花詩」。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高巍奕緩緩念了一句,深邃的眼睛劃過一道寒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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