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箭
昨晚一夜歡飲,今早日立三竿。
謹才從醉酒中醒來,卻發現拓跋水澤等人離去。
昨晚暢談,謹深知水澤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將他的計劃和目的告知水澤,估計這會更趕往墨城黑市,以凌煙令與凌煙閣做走私買賣。
本來他是想借自己的凌煙令給水澤,好讓水澤先欠他一個人情,哪知昨夜黑袍人的出現,讓水澤提前得到凌煙令。
謹答應贈糧給水澤,解救北朔飢荒,但他也提出一個要求,希望水澤前去墨城參加武盟會,奪取山河令。
「阿哥,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染柔舉著一串糖葫蘆,側頭向沉思的謹說道。
此時,換了一身大夏服飾的鐘離義走了進來。謹見他這番打扮大吃一驚,若不是他那張掛肩長弓和後背一筒箭羽,還真認不出他是昨晚的那粗獷小子。
他轉念一想,水澤沒有帶上義,倒是顯得小心謹慎。外看一張冰冷俊臉,威風凜凜,做事粗中有細,對他的話也不完全相信。
留下鍾離義這等好手,監察他的動機,真是讓人難以拒絕。
既然如此,他怎麼也得好好使用這般人才,不然枉費了水澤一片好心。
恰好昨日祁帝邀他今日到皇林騎射,義正好派上用場,搓一搓祁帝的的威風。
這些日子,祁帝總向他示威,再者南國每年都要進貢大量的奇珍異寶,早就想脫離大夏的擺布。
水澤進貢駁風時,祁帝讓夜颯當眾馴服,又出言向他彰顯威風道:「若南國有人能馴服此馬,朕將之相送。」
染柔見無人敢馴馬,向謹請命,用其控獸蠱,讓駁風溫順一時,而藥效一到,駁風亂性,才有昨夜街頭一幕。
「走,進宮!」謹向染柔喊道。
「進宮幹嘛?我才不想看見那色皇帝。」
阿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我時,眼珠子都爆出來了。」染柔小嘴嘟起,一副撒嬌,嚷嚷著不去。
鍾離義見染柔這副可愛的樣子,想笑又不敢出聲。
「行,你不去,那就我和義兄弟去,到時某人可就見不到第一弓箭手的風采了。」
「哦——我想起來了,色皇帝說今日要到皇林比試騎射。」染柔恍然大悟,「走,我們快走!」
說著她就挽著鍾離義手臂蹦蹦跳跳朝樓下奔去。
「喂,小妹,等等皇兄呀!」
謹快步追出去,又直呼著一句去「到馬廄去牽駁風。」
他剛跨出房門,抬眼就見一位身披黑袍玄衣,頭戴斗笠。看不見面容,但那後背寶劍倒有幾分眼熟。
細思琢磨著,正是昨晚離去的黑袍男子,他快步從樓間走過,上了六樓,謹未來得及發問,留在眼幕的已是一道黑衣漂拂的背影。
一會兒戴面具,一會兒戴斗笠。此人到底是誰?如此見不得光。
「阿哥,你倒是快點呀!」樓下傳來染柔的嚷嚷聲,謹沒再多想,動身下了樓。
日斜西北,皇林校場。
謹等人騎馬配弓而來,最屬鍾離義耀眼,白馬駁風,玄甲銀鞍,他身披大紅披風,肩掛長弓,頗有大將之神采。
祁帝身穿紫金甲,騎一匹大黑馬,應是西域特產的千里馬。左側是一名銀袍大將,看四周士兵的布陣,成弓形,顯然是出現他的手筆。
「中間那位國子臉,黃金戰甲的就是祁帝,而那銀袍將士是御林副統領——白歌,夜颯的得力手下。」
染柔見鍾離義求知的眼神,騎馬向他小聲說道。
祁帝那雙眼珠子在染柔身上不停遊走,見她與那白袍戰將極為親密,又加上謹來遲半柱香,臉色拉了下來,這一切細微末節謹都看在眼裡,輕咳一聲,提醒染柔。
祁帝待謹走近,冷聲道:「你來遲了,百越謹!」
謹對於祁帝的怒氣,僅是輕言淡笑,「按照禮數,陛下不應該稱呼一聲貴國殿下?」
謹年少時就被當作質子,送到大夏皇宮,祁帝與他關係不錯,只有生氣時才直呼其名。
「看來你是真想回到南國了,但你走了還是有人得留下。」
祁帝說這話的時候朝染柔身上瞟了幾眼,謹心頭一顫,染柔是他唯一的妹妹,雖說自己常年在大夏,可每年元節染柔都會以南國使者,進貢大夏來探望他。
這讓謹體會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還有一位可愛的妹妹,有屬於自己的國,屬於自己的家。
他曾發誓,遲早有一天他會回到南國,去輔佐染柔成長起來,讓她掌舵南國皇權。
多年在大夏皇宮,以他對祁帝的了解,他看上的女人很難輕易放手。
就如現在的梅妃,當年這位人間美人剛來長安城,就邂逅前御林統領,之後更多的貴族男子都痴迷婉娩。
再後來右相得知自己私生女婉娩的魅力,向祁帝舉薦。
而祁帝當然是一見鍾情,為得到婉娩,掀起一場風波,對婉娩有非分之想的男子都死於非命,最慘的當屬前統領,五馬分屍。
對於祁帝這個人,多年來,謹只想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好色自負。
謹平復波盪的心境,看來計劃必須發展更快,再拖延的話,祁帝對染柔的想法越深。
以目前的狀況,若他執意納染柔為妃,南國的實力尚不敢與大夏叫板,直拒這門婚事,念頭在謹心中定下,只待水澤從墨城歸來,下一步計劃才可實施。
「怎麼回呢?京城繁榮,民康安樂,我在這兒享福,又豈會想回南國吃苦。」
謹含笑作答,祁帝雖聽他話中有虛,但大夏如今國泰民安,他自然喜悅幾分。
「時候正好,這次看你能否贏我?」祁帝用我來稱呼,顯然對謹以朋友身份相交。
「這一次,我定能勝你一局。」祁帝聽出謹言語中的自信,略顯狐疑,他可是知道謹武功粗淺,連南國蠱術都是半吊子。
難道是那白袍小子?祁帝有瞟了鍾離義兩眼,韁繩一拉,駕馬朝林中奔去,白歌一副凝重,鍾離義給他的感覺很強。
「阿哥,我們也開始吧,不然讓祁帝搶先射殺第一隻獵物。」
謹未作答染柔,而向義提醒道:「義兄弟,祁帝盯上你了,待會入林小心為妙。」
「論騎馬射箭,我北朔豈怕大夏,殿下放心好了,這第一隻獵物是我們的。」鍾離義朗爽道。
謹聞言感慨一番,還是北漠狄人豪爽,城府不深。
義口中哨聲一響,駁風會意,踏塵奔去,片刻間,追上剛入林的祁帝二人;再一聲輕喝,駁揚鳴一叫,驚起一群山雀。
義耳畔聽風,俯身取弓,右手搭上一支箭矢,挽弓半弦月,學狼一聲狂嘯,叢中一隻山鳩驚飛,羽翼啪啪兩下,一支飛箭穿頸而過,山鳩落地。
而此刻義不忘挑釁,越馬超過祁帝,回首沖二人一個賤笑。
「這廝好膽!」
祁帝停馬大怒,耳邊傳來白歌的聲音,「陛下,他就是統領所說的北朔蒼王——鍾離義。」
祁帝臉色變換了幾番,比起鍾離義的挑釁,他更惱怒白歌身為御林軍副統領,卻不立刻向他稟報鍾離義的身份。
加上昨夜夜颯向他複述水澤那翻狂語,提出北荒借糧一事應當允諾,不然後患無窮,惹得他不就不高興。
所以連夜派出夜颯前往墨城,參加武盟會,奪得山河令,到時捕風捉影的龍行宮就可以現世,他就可以藉助這股力量橫掃天下。
當年那人不願,還將龍行令劈出兩半,既然你不肯,那隻好我親自尋找,我要讓世人知道,大夏沒有你,同樣可以縱橫四海。
祁帝嚴肅道:「白歌,那狂妄小子就交給你了,必須贏他,不然朕那你試問!」
白歌領命!
白歌一聲應道,揚馬追去……
後方謹見鍾離義剛才那驚鴻一箭,喃喃嘆道:「弧弧五星,在狼東南,天弓也。」
「阿哥,你文縐縐地念什麼?還不快跟上,義大哥都不見蹤影了。」
染柔的催促倒沒讓謹加快駕馬,除了他騎術一般,那就是這場狩獵,他只是一位喝茶看客。
看大夏與北荒矛盾激化,他只管拍手叫好。
且說義進了林子后,如猛虎歸山,百獸惶恐。
正時,他乘駁風穿林而過,白歌從其後飛速追來,眼神中透著一種戰意,是那種久違的對手感覺。
二人停馬,相視一笑,風起葉飄搖,好似為他們這場比斗提前喝彩。
一隻花白麋鹿,身形微胖,跳過一條小溪,白歌嘴角上揚,搭箭就射。
義眼神凝聚,看出麋鹿的不同,一聲狼嘯,麋鹿先聞其音,撒腿就跑,白歌一箭落空。
義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白歌揚馬追趕,只好分道向右追花鹿。
白歌負手搭箭上弓,一箭破風射出,眼見箭矢將射中花鹿。
咻的一聲,一支黑色箭羽從右翼射來,箭鏃折斷白歌的箭,後面飛鏃呯呯作響,麋鹿驚慌了腳,無頭蒼蠅的亂跑。
一番比拼,白歌自知箭法不如義,卻幾分疑惑他為何不射殺鹿,莫非是想羞辱於我?
白歌心有不甘,朝義左肩射上兩箭,義頓時一驚,他倒沒料到白歌竟突然向他射箭。
但義天生警覺,側身避開兩支箭矢,再看白歌時,他搭弓三箭,拉弓滿月,破風聲傳響。
義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