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龍形玉佩

第181章 龍形玉佩

我埋頭看一本詩集,對他們的話也聞若不聞,臉上看不出喜惡。

蘇蘇不好意思的對薇靜吐吐舌頭,退到一旁。

靜見氣氛尷尬起來,忙轉了話題道:「聽說冷大人這幾天往灝陽殿走得勤快了,總算是公主的苦心沒有白費。」

我低頭聽著,仍是沒什麼反應。

薇靜有些訕訕的,低頭看著孩子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叫起來,「呀!這不是龍形玉佩嗎?公主,是皇上給孩子的嗎?這下公主該放心了,有了這塊玉就是儲軍的象徵啊!」她湊過來道。

我輕笑著,用一種極輕淡的口吻一掠而過道:「不是。」

「不是?」他疑惑的看著我,愣了三秒后似乎反應了過來,閉口不再談,只說些風輕雲淡的事情。

蘇蘇不懂得這邊的習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她有些吃驚,惶恐的看著。

我抬眸時正好迎上她詢問的目光,我對她笑了笑。

蘇蘇慌忙低下頭去。

我知道她是認得的,她也知道我知道,我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目光交匯的瞬間,玄機已經昭然若揭。

薇靜無聲的將玉佩塞到孩子的夾層衣服里,抱著孩子走到一旁,「走,我們去看魚兒。」

我放下手中的書,對四下宮人道:「你們都退下罷。」

「是,娘娘。」宮人魚貫退出,我站起身,走到蘇蘇面前,「你猜的不錯,是他給的。」

「娘娘……」她惶恐的看著我。

「你過來,我有東西交給你。」我冷冷的道,率先進了內室,蘇蘇無法,只得硬著頭皮跟進來。

我打開柜子,從最底層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箱子,放到桌子上,「這次冷大人回營你就跟著過去罷,到時,把這個交給他。」

「這是什麼?」

「不用知道那麼多,只要交給他就好了,另外……有一句話幫我帶給他。」

……

蘇蘇無聲的看著我。

我苦笑著,緩身坐到妝鏡前,輕輕撫摸過香檀木雕制的盒子,「幫我告訴他,孩子永遠是他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回去,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

指尖觸動浮塵,觸動心弦,可以想見一個狂風肆虐的夜晚,他一身錚錚鐵骨拋妻棄子的那份恩斷情絕,女人尚不足惜,但骨肉連著筋血,大無畏,無謂,他分明已經看破了塵世,而我還在紅塵中浮度。

我抽回手,抬頭看見桌子上燭火搖動,「起風了哪!」

我輕嘆,蘇蘇朝後看了看,突然怔住,驚嚇的後退兩步,「太後娘娘……」

我未起身,坐在那裡望定那片潢潢的影子,淡淡地,「蘇蘇你退下罷。」

蘇蘇怯懦的看我一眼,紅燭光影里我臉色勝雪,一襲緋紅宮裝都襯不出的蒼白,眉目越發分明。她轉身退下。

太後娘娘半個身子掩在紗幔後頭,沒有打算走向前,只是站著,眼風橫掃過來,清冷的語聲道:「你還想著他嗎?」

「如果我說我是想著他,太後娘娘心裡是不是能好過點?」我不答反問,眼裡的太后此時已褪掉所有身份的光華,只是一個凄苦的老太太,我從她臉上看到了恐慌和無助。

聞言,她低下頭笑一聲,木然冷視著我道:「你不能恨我。」

寥寥字句中恨意難消,怨聲重擲。我如遭痛擊,惶然看向她。

「你不能恨我,虎毒尚不食子,你不能讓我眼睜睜看著他用自己的命來換你的?你不能這麼殘忍。」她說的誠意而饒有深意。

這裡頭的深意我懂。

她知道我懂,接著道:「我真的努力救過你,從知道你活著后,從那次你來北齊后我就在找治癒你的辦法,可是……」

她遺憾的對我搖搖頭,緊蹙的眉頭深陷,那張因為保養得當至今仍顯得白嫩光滑的美麗臉龐上楚楚帶著淚痕,或許是剛才就哭過,也許是在對我說「你不能恨我」。

我回過目光,低頭看自己蒼白冰涼的指尖,惶惶的接了下半句,「可是我命該如此,對嗎?」

殿里依舊平靜如水,她語聲穿過層層紗幔傳過來,「你是明白人。」

「我明白。」我不知怎麼的,喃喃應著。

地面響起嚓嚓聲響,她裙裾拖著地面,步伐沉重走過來,拍了拍我單薄的肩頭,手上彷彿有千斤重量,壓得我身子一沉,勉強撐住,往後想想,不是她力量大,而是我太過不堪一擊了。

「只有你死了,南宮月才會放下那份赴死的心。」她幽幽的道,風聲帶著語聲輕慢的淌過心澗,剎那間,我神魂離殼,恍惚看著大理石地板上一個綽綽的人影,頭上珠環搖動不止,沒有著落,上下起伏。

在我愣神的空檔,她又補了一句,「放心,只是做做樣子,反正你已經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雖然現在回了宮,可是還沒有正式給身份,後宮的人知道你身份的也不多,大多隻知道是大胤過來避難的淑妃,其實……你的生死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她眼睛里密布著紅血絲,連帶泛著紅光。

我隔了許久,才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冷笑著道:「連這所剩不多的幾天都等不了了嗎?」

「或許他的決定也就在這幾天了,我不能讓任何一點出錯。」

「太後娘娘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不是嗎?為什麼單單碰到南宮月的問題時就會變得這麼不安?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哈,也好一句虎毒不食子,」我仰頭看著她,笑意里難掩諷刺,而她似乎也不介意。

她慢慢直起身子,目光看向不知名的遠處,洞開的窗外,殘紅的燈暈後頭是無盡的黑暗,暗處傳來幾聲貓頭鷹叫,偌大宮殿,院落,聞之,也覺得有些凄凄然。

她笑一聲,重又道:「你不能恨我。」

「我沒有恨你,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步步緊逼大可不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南鳳宮月來救我,即始你不說我也早就想好了避免一些慘劇發生的辦法,可是你還是來了,前塵種種你都不記得,你只記得南宮月,說起來我是一個外人,沒有立場聲討這些,但是……寒心哪,枉我從前也叫一聲母后,可是你從來沒有拿我當親人看待,要來就來,說殺就殺,甚至連一個理由都不給,只是你認為我禍亂江山我就是罪人,就該死,我不恨你,是因為你不配……」

我解釋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平靜的目光,不說了,隔了不遠的距離,抬頭仰視著,還是能感覺到她這絲目光的沉穩,貞靜。

一種無形的力量自胸腔內慢慢滋生,由空氣傳染彼此。

她靜默著,可是卻無端得恐懼著,是我所見最為楚楚可憐的一面。

我與她雖談不上十分了解,可是相處了那麼多年,對於她,我比這世上的人更清楚她的身份,她的手段,她在我心中是高高在上,計謀籌略手腕不輸男子的的不平凡女子。

只是從小看到大,她怎麼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就那麼站在那裡,眼神中焦躁,無措,惶惑不安。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低頭與我對視一眼,笑了,深深嘆了一口氣。

「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什麼愛恨情仇,生死相依,再大的事也大不過江山社稷,也大不了皇嗣性命。」她語重心長的道,眸子里那絲凄然慢慢擴散開來。

夜色已深,風燭半殘,我目光緩緩劃過她的臉,眸,最後落在一旁輕飄飄沒有所依的紗幔上,帛長的紗透白瑩璀,是桑蠶絲的上好料子。

「你明知道我活不到那個年紀了。」

一語出,先前的話就顯得唐突了,孝文太后訕訕的發笑,上前兩步,一手放到香檀木的錦盒上,「這是帶給他的嗎?」

我冷冷的沒有接話。

她以指細細描繪著上面凹凸的紋路,笑著道:「當作遺物交給他罷。」

輕描淡寫的狠。猝不及防就刺進了胸腔。

我苦笑出聲。

焉地,光影里隔了一層黑,燃起一種燒肉的味,嗆熏又帶一絲惡臭,啪得聲響。

飛蛾的屍體落到纖塵不染的桌子上。

火光炫麗還在燃著,經歷一場飛蛾狂撲后又緩了過來,漸漸壯大起來,燭火依舊明亮,如果它有眼睛,定會惋惜的瞅著腳下奄奄一息的飛蛾苦笑,何苦來?只爭得一瞬的注目。

潢白的殿室,沒有旁人,眼前的這個人眼神惶惑,舉止凄涼,腳下也如這紗幔一個輕飄飄,我勉強定住身子,發笑。東方|小說網|徒然抬頭看到鏡子里的人影,竟恍如隔世

鏡子里紅通通,烈潑潑的影子虛幻不堪,也如一隻蛻變成蛾的蛹般,緋紅的宮裝飛鳳翔鸞,最喜慶的顏色和刺繡,皇家講究吉利與身份,宮裝與頭上釵環都按照這個等級來劃分,於是我只穿鳳、牡丹。研麗,驕傲,風姿綽約,嵌進綉上同樣高貴的絲上,象徵著這個人的身份,兒時父皇寵愛的影子已記不得了,只記得那些紛然落到我身上的滾燙熱水和杯盤,還有那聲聲都透進心肺里的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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鳯宮:鸞傾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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