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保重
不過到底沒有一直恨下去,他臨死覺醒,交給我百萬兵權然後去了另一個世界,或許母親也願諒了他,可是卻沒人能原諒我。
孽種的名頭還是沒能全部剝離,儘管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換來大家暫時的尊寵而已,回過頭,還是孽種。
回首這二十多年,失寵時穿粗衣,得寵時穿綾羅,也確實什麼都經過了,沒什麼舍不下了。
然想是想,做不出。
我站在那裡,如浮世里的魂,被生生剝離了軀體,到底還是不肯離了這塵世,潢白的紗,影紅的光……
桌子上垂死掙扎的蛾凄涼拍了兩下翼,頹然寂寞的死去。
我搖搖欲墜,呼吸變得急促不安,伸長虛蕪的手指,臨了臨了也撈不到一點依託,孩子們大概睡了,他應該還在處理政事……
我獨自倒在地上……
耳邊凄惶的一聲嘆,「這樣也好。」
抬頭看著青白的天氣,如果天色,竟然沒有太陽,月瑤惶惶低下頭,看著不時從宮門外經過的宮女們,輕聲問道:「幾天了?」
「三天了。」鴛鴦道。
「情況怎樣?」
略遲疑了一會,回道:「不太好,傾城公主前些日子氣色極好,沒再犯病,聽說是那就是死前發病的癥狀,除非在她咽氣之前找到靈珠,不過現在看來是沒可能了,整個宮裡因為她也快要忙翻了,兩人個孩子一天哭喊著,皇上也確實是為難啊……公主,你就去看看他罷。」
影紅的宮裝袖擺拂過廊下剛開的杜娟,月瑤輕笑道:「何需我?有冷大人在那裡照顧還不夠嗎?」
鴛鴦欲出口的話半截咽進肚子里,有些無耐的嘆口氣,「人都死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
月瑤冷笑一聲,冰凍沒有任何錶情的臉上劃過一絲凄涼。
入夜,宮中掌燈,數萬盞燈依次漸亮,遠遠望去,像是點燃了一條火繩子,快得目不暇接,絢麗明亮,夜裡的宮更顯寂靜,四下里連一聲響動都無,只有鳥蟲啼鳴的聲音,仍是凄凄。
碧落居里禁止閑閣來訪,連太後娘娘都被列入了「閑客」的名單,皇上獨自在殿里陪著她。
皇後娘娘帶著宮女與湯藥走到門口,看到門口戒備森嚴便明白了兩三分,只是站在圍牆外靜靜了站了一會,轉身退去。
香杏兒提著食盒默默跟在身後,拐過牆角才敢發聲,「娘娘,怎麼不進去?」
「皇上這會想必很傷心,卻也是自討沒趣而已。」
「這湯都做好了,好歹讓人遞進去。」
皇後娘娘低頭看一眼那沉甸甸提在手上的食盒,苦笑著道:「算了,回頭吃出毛病還怪到本宮頭上來呢?」
香杏兒張張嘴,有些欲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皇後轉眸看她一眼,笑著道:「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吞吞吐吐了,自打你跟了我,本宮愛的就是你的聰明勁和乾脆爽直的勁兒。」
香杏兒被她話趕話逼到死胡同,不得不說,只好低下頭,用僅自己能聽見的語聲道:「娘娘明知如此,還為什麼辛辛苦苦親自做了送過來?」
她說的極低,可能是這夜更寂靜,這話一字不差落入皇后耳中,她慢慢聽著,嘴角笑意也越來越濃,隔了半晌才道:「贖罪罷,為求心安,哪裡只是盡到這份心也夠了,從前是我對不起她呢!」
香杏眼大眼睛看著她,有些惶恐,「娘娘……奴婢還是第一次聽您這麼說話,怪嚇人的。」
皇后漠然笑著,走在荒寂的夜色中更顯凄涼。
門口,宮女靜伺著,寢殿里有淡淡的香味瀰漫,空寂的房內沒有響聲,南諾天站在床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從他看到她閉上眼的那一刻,心中能預見的未來就已然成了一片黑暗,再無希望。
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他未轉身,問道:「怎麼樣?」
一聲嘆息后,江神醫無耐的道:「老夫無能為力。」
「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江神醫搖搖頭,「沒有,只有那一個辦法,可是現在依太後娘娘的態度看來,是不可能了。」
「太后現在在哪?」
「在廣濪宮。」他說到這裡有些遲疑,頓了頓道:「其實……太後娘娘也挺難過的。」
南諾天冷笑一聲,轉身看著他,陰騖的臉色讓人望而生怯,安靜浮動在半空的縷縷煙霧彷彿也受到某種威脅般,驚詫間亂散了,揚揚洒洒。
「如果不是她過來說了那些話,傾城也不至於這樣。」
江神醫低下頭,像是下定了某心決心似的,長嘆一聲道:「有些話老夫一直沒有告訴皇上,就是……上一次娘娘回宮的時候,還是以大胤國淑妃回來的時候,其實她的身份就被識破了,這種病症老夫當時只是猜測,也對太後娘娘提起過,太后當時就命老夫收集可以醫治的辦法,只是……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突破,不是太後娘娘不救,畢竟那是月兒的一條命,她老人家捨不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這次的事不能全怪太后,老夫早就對皇上說過了,娘娘前些日子氣色極好很少犯病,那就是瀕死返照。」
南諾天心中略有所動,陰著臉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當時為什麼不說出她的身份?」
「這……」江神醫猶豫,「木已成舟,就算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如果當時說,那皇上和月兒勢必又是一場血拚。」
南諾天冷笑又似苦笑著,低垂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喜惡。
「那就是說,現在朕只能看著她慢慢死去了是嗎?」
「現在看來,是這樣的。」他用同樣無耐的語聲道。
南諾天緩緩閉上眸,「還有幾天。」
「最多只能撐十天,十天內找不到辦法就……沒有救了。」
長時間的沉默讓殿里的空氣接近冰冷,江神醫躬身道:「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老夫就先告退了。」
南諾天無力的擺擺手,回身在椅上坐下,看看床上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的她,他的心中徒然升起恐懼,這寂靜的夜也給了他太多恐懼了。
她在他心中就如一塊輕薄的泡泡,美麗又輕柔,他時刻小心著,因為她會飛走,也會消失不見,一次次忍受著她帶給他的煎熬,如今,她還是要走了,真的沒有一點希望了。
擱在腿上的手指輕微的顫抖著,他深呼了一口氣,搓著手,試圖壓下這種恐懼,門外無聲息的進來一個人,停在他面前。
「皇上,現在是您拿主義的時候了。」
南諾天搖搖頭,十分凄涼的道:「如果你是朕的話,你會怎麼做?」
他將這個燙手的山竽扔給他,冷珏頓了頓,用一種肯定的語聲道:「我會不顧一切救她。」
南諾天抬頭看他一眼,凄涼的笑了,朝床上看了看道:「她說過,如果朕去逼死南宮月的話,她不會原諒朕的。」
「那就在這裡等著公主死嗎?」那兩個字倉皇的破口而出,連他自己都頓住了,低下頭道:「總之不能這麼干坐著。」
南諾天沒有說話,轉了話題道:「你說要娶月瑤的話是真的嗎?」
「皇上,你怎麼知道?」冷珏惶恐的看著他,低下頭道:「卑職說的話是認真的,只要月瑤公主可以脫離北齊的話,就娶。」
南諾天看著他,似是探究的擰起眉,「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朕知道你的心思並不在月瑤那裡。」
冷珏臉上有些尷尬,小聲道:「當初她是因為卑職才會走錯路的,現在卑職有責任照顧她。」
「哈。」南諾天笑了一聲,有些諷刺的道:「不怪你,怪朕,如果不是對她的母親做了些錯事,這孩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只是這次回來見她的心情確實是好多了,等忙完傾城的事,朕會想辦法把她接回來的,至於你說的要照顧她什麼的話,如果你是真心的就好,如果不是真心的,別再去傷害她了。」
冷珏沉了默的低下頭,不知該怎麼來面對他,私心裡,他確實不愛月瑤,只是為了床上的那個女人,他願意去照顧她一輩子。
事實上,如果不能娶她,那麼娶誰都無所謂了,對他來說都一樣。
他這樣想著,沒有注意到南諾天已站起了身,直到他沉重的大手落到肩上他才反就過來。顯得倉皇。
南諾天饒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你也該走了罷?」他負手站著。
冷珏低下頭,「對,卑職是過來向皇上辭行的,順便,接蘇蘇姑娘走,公主交待過這次走時要帶上她。」
南諾天臉色沉了沉,低頭想了一會道:「好,她應該就在外面,你自己去
跟她說就好,朕就不送你了。」
冷珏苦笑著,最後向床上看了一眼,「那……卑職就告辭了,皇上保重。」
無聲的默許后,冷珏退下殿去。
屋外,烈烈的寒風刺骨,他看著天上那枚被烏雲半遮的月說:「收拾好了沒有?」
蘇蘇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都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跟著我來。」冷珏道,沒有向後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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