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八歲生日
她以為我在看那塊疤,而我只是在看自己的臉。
「靜,你騙了我。」我平靜得道,從鏡子里看向她。
她在我的目光下瑟縮了下肩,低著頭道:「公主……」
我抽回目光輕笑,打斷她,「雖然你騙我,可是我不恨你,兩年的時間,
更能讓我成熟,也更能讓我成長,親耳聽到那個人說出事實真相,會讓我記得更清楚。」
「公主。」靜怯懦得看著我。
「靜,什麼時候我才能長大?」我問,目光中流露出渴望,「長大了,就能離開這裡。」
我沒有說明,靜卻懂得我的話。
從古至今,皇帝的公主能永永遠遠的離開皇宮,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是嫁人。
我願意嫁人,哪怕讓我守著三從四德也好,只是別讓我待在這裡,殺死我父母的仇人就在這宮裡。
我怕自己會失控,將所有的恨都發泄出來。
「公主,其實……皇上今天下旨,讓公主遷到南宮偏院。」她小聲說,怯懦得低下頭。
我臉上漸漸露出微笑,轉身看向她,「看來,他也不願意看到我。」
靜抬起頭看我,凝視了很久,「公主,您長得越來越像小姐了。」
我冷笑,「因為我長得像母妃,所以那人不喜歡我,也因為我長得像母妃,所以那天,他才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問我「何為七出?」他分明就是把我當成了母親。「所以才要把我遠遠的打發開,不是嗎?」
我臉上的笑越來越深邃,完全不像是個七歲的孩子。
「公主……」靜怯懦得看著我。
「您是皇上孩子,是真的。」她拉著我的胳膊說。
「靜,我寧願你不要告訴我這些。」我用力甩開她的手,起身向寢宮走去。
他殺死了娘,卻留下我,還讓我繼續在桐莘宮住了這麼久,直到現在才驅逐我離開他的視線,想想這些,我應該感謝他了不是嗎?必竟他沒有拋棄我,把我扔到萬惡的世俗民間。
可我寧願到民間去。
我冷冷的離去,留下靜寂寞的身影。
我知道她在看我,用疼痛的目光,可是我如此絕然。
南宮偏院遠遠要比我想像中破舊,荒亂的雜草蔓延叢生,房屋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就會滲露,靜用一支支破罐子接水,長的,圓的,扁的,琳琳琅琅……
她左右避讓,走路時格外小心。
昏黃的油燈下,我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靜匆匆碌碌身影,有些心疼。
那人已經收回了我所有的宮女,連最初兩個管打掃煮飯的都不留,在這裡,只有我跟靜,當我吃著清粥小菜,聽靜叫我公主時,那種諷刺的感覺就會愈來愈強烈。
公主這個身份,是他留給我的唯一法碼。
「公主,都好了,我們可以睡了。「靜笑著走過來,臉上的微笑依舊溫暖。
她似乎看得很開,無論怎麼艱辛都能想辦法讓自己平靜面對。
「靜,如果要一輩子住在這裡,那怎麼辦?」
「不會的公主,等你長大了,皇上就會下旨指婚,到時,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她小心安慰我,目光卻流露出憂鬱。
因為她比我更清楚,如果那人成心冷落我,我就有可能在這裡住一輩子,終老一生。
靜脫了濕衣服涼在衣架上,換上寢衣。
看著她凍得發抖,我小聲道:「靜,今晚跟我一起睡罷。」
「不可以的公主,奴婢怎麼能跟主子睡一張床呢?」她慌忙拒絕,誓死都要遵守著宮中的理法。
我在心中苦笑,看著她認真表情,笑得越發凄涼,「靜,我從來沒拿你當過奴婢。」
自從母妃死後,她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不離不棄的照顧我。
或者,她是遵從著母妃死前的遺願,可我仍然感激她。
沒有她,我將更加孤寂。
「那……就一晚。」她猶豫著,怯懦得伸出一根手指。
「好,快上來。」我欣然露出笑容,為她讓出位子。
靜脫了鞋上來,她的肌膚冰涼,我偎在她的懷裡安然睡去。
南宮偏院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平靜無波。
閑暇時,靜也會教我讀書寫字,用母妃當年用過的琴教我彈琴,當指尖碰到琴弦,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母妃。
我的琴藝進步得飛快,讓靜咋舌。
「公主真是絕頂聰明。」她時常這麼誇我。
第二年開春,是我八歲的生日。
靜把每月的份例中米面拿出一半換回平時吃不到的糕點水果和肉蛋,看到一桌子豐盛的食物,我幽幽的嘆息,「靜,吃完這些,我們下半個月要怎麼生活?」
靜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頭,「公主,奴婢只是想給公主過個像樣的生日。」
「靜,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沒有能耐,讓你跟著我受苦了。」我走過去,輕輕將頭靠在她身上。
我善良的靜,我怎麼忍心怪她呢?
我知道她早有打算,她會將自己的那部分口糧省下來給我吃,然後自己用清湯寡水裹腹。
「公主。」
「噓,什麼都不要說,」我出聲打斷她,拉著她在桌子旁坐下,「我們快吃罷,這麼多好吃的,可以大吃一頓了……」
我努力微笑,裝出快樂的樣子。
然而我們彼此都清楚,我不快樂。
吃過飯,靜帶著我去了御花園賞花,盪鞦韆,直到傍晚才回宮。
我有些累,回到宮中就躺下睡了。
天色轉暗,靜關了宮門正要返回,卻聽見外面有人敲門,「開門……」
「誰呀」靜疑惑的問,有些戒備。
南宮偏院位置偏僻,很少有人過來。
「誰呀?」她再次問道,將頭輕輕靠到門板上聽動靜。
「是我。」來人道。
這時,薇靜才聽出來人是誰,忙開了門,笑著迎出去,「原來是王公公啊,這麼晚了,不知您過來有什麼事嗎?」
王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往日娘娘受寵時,她們也時常來往,只是一朝獲了罪,大家避都避不及,於是漸漸疏遠了。
牆倒眾人推,對於這些事情,她早已看得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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