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憤懣

但是子安庄現在的人還是比較多，靈霏他們靠近村莊的時候，就瞧見了村子門口有兩個人站起來朝著他們這裡張望。

其實靈霏知道，自己此刻應該直接進入那鈿州城之中，最快的方法，就是從田州城開始同意調配所有能用得到的人和藥材，然後從鈿州城開始突破，讓他們的藥材能夠慢慢地往下頭的這些村鎮之中去蔓延。

但是這鈿州的情況，比靈霏之前預想的還要慘絕許多。所以靈霏到底是忍不住在那子安庄跟前兒停下了腳步，緩緩地走向了子安庄。

「你們是什麼人？」

看到靈霏竟然是從官道而來，子安庄那站起來的人中，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上前，卻對著靈霏他們舉起了手中用鋤頭和棍棒自製的武器：「怎麼這時候還進入鈿州？你們別靠近了，我們整個村子里的人都染了病了，你們別再過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滿眼絕望，但還是在為了靈霏他們考慮，不讓他們繼續上前。

靈霏走近了那人，看向了子安庄，果然瞧見子安庄的周圍都已然用東西給攔住了。

那人看到靈霏他們之中好似並沒有得了瘴氣病之人，是既驚訝，又苦笑一聲：「現在怎麼還會有行商之人來大搜這裡？這鈿州都要完了，你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否則若死在了鈿州，可當真不值得！」

這些村子里的人，從來都是如此。便是自己已然深陷困境，卻還如此淳樸。

靈霏發覺，此人的身上已然染了瘴氣病，而且看著已經是很嚴重了。也是忍不住問道：「村子里情況如何？」

那人雖不想靈霏靠近，但聽著靈霏如此語氣，恍惚之下也察覺到靈霏應當不是普通人。

他雖染中帶著狐疑，卻還是回答了靈霏的問題：「快和小鋪村一樣，要死絕了。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年輕人。不過村子里有一個人自己痊癒了，我們也不知是為何，想將他送去鈿州叫城守大人看看，可惜鈿州城門關閉多日了。哎……這是天要-亡了咱們鈿州啊！」

他說話帶著濃重的鈿州口音，想來也是祖祖輩輩都居住在鈿州。

看著自己的家變成了這般模樣，靈霏其實無法想象，他們的心裡該有多麼的痛苦。

靈霏微微點頭，而後才看向了沈戈，沈戈也知道靈霏的意思，便從馬車裡找出來了十幾包他們已經配好了的藥材，放在了這人的面前。

此人的眼中滿是疑惑，沈戈倒是只道：「一包葯就是一人的量，分成五分，每一日要用水煎熬三個時辰之後喝第一次，水不能停，繼續煎熬，喝下後面兩次，一共三次。連續服用五日，我不敢保證五日之後能治癒這瘴氣病，但我能保證，情況一定會好轉許多。」

這是子安庄的人第一次聽說了這樣的事情，也是驚訝抬眸，看向了沈戈：「這……這是……」

沈戈點頭：「這是瘴氣病的解藥，不管你們信不信，如今都這般地步了，倒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吧！」

他又朝著子安村之中張望一番：「我不知你們現在還有多少人，但這已經是我們儘力而為了。不過有一件事，你們倒是可以試試看。就是那位自己痊癒了的病人，你們可以稍稍采些他的血液，混合著你們這裡的祛毒藥草，給病輕之人喝下去，或許能讓他們有所好轉。」

其實這件事，沈戈本不打算說的。因為若是旁人為了活下去而下手沒有輕重，真的將那本已經活下來自己治癒的人給害死了，那才是真的造孽。

但看著他們民風淳樸，沈戈也實在是見不得這般場面，才道：「但你們萬萬不得害人性命，也不可讓這件事將旁人知道，可明白？」

那人雖心裡還有些狐疑，但就如沈戈所言，此時此刻對他們而言，除了死馬當活馬醫，便是再沒有旁的法子了的。

於是那人便忙對沈戈點頭：「放心吧，大家都是同村之人，那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必不會傷害他的性命。」

說到此，他又苦笑著嘆息一聲：「何況……即便是我們想，這村子里也已經沒有那麼多人需要取他之血了。若諸位這能耐用詞幫的了我們，便是子安庄的活菩薩了！不知諸位的姓名是？」

事到如今，靈霏倒是也覺得沒有必要隱瞞，便對那人微微點頭：「我是寧伯公夫人秦靈霏，正要去鈿州城之中，給你們帶藥材來。還盼著你們能堅強些，互幫互助，等我們救你們便是！」

聽到靈霏的身份，那人的眼神都亮了亮：「寧伯公夫人？真的是寧伯公夫人嗎？！」

他身後之人也是熱淚盈眶：「早已聽聞，寧伯公夫人帶著能夠治癒瘴氣病的藥材和大夫，從遣州出發，經過了汀州還有達州，如今真的是要到咱們這裡來了！？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他們一起激動地對著靈霏跪了下來，倒是讓靈霏再上前道：「你們別這樣，快些起身吧！如今這般情狀之下，我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看著靈霏要觸碰自己，那人忙後退兩步，卻還是沒有站起身來。

倒是一旁的風鈴兒瞧著他們如此，也是輕輕拉了拉靈霏的衣袖：「夫人，咱們先走吧。咱們若是不走，只怕他們是不會站起來的。」

看著他們如此，也當真叫靈霏覺得心酸。

於是靈霏點頭，回頭對梁挺道：「繼續趕路！」

「是！」

梁挺將脊背挺得筆直，便張羅了起來。

他們離開的時候，果然那子安村的人一直等到都看不到靈霏他們的身影了，才站起身來。

而接下來路過的幾個村莊，基本上都和子安村是差不多的情況。在沒有官府理會他們的情況下，他們只能想法子自救。

村子里的人幾乎都死光了，便是活下來的人，也是滿眼絕望。

起初的一兩個村子，沈戈尚且還能有餘力都留些東西給他們。

但是越靠近鈿州城，村子就越多，得病的人也越多，他們根本就顧不過來！

於是在快到了鈿州城的時候，沈戈到底是忍不住叫停了一行人。

而後他下了馬車，氣急敗壞地將手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馬車上：「為什麼？！為什麼鈿州城會變成這般模樣？！那些人，為了權力，為了爭鬥，難道就將百姓們的死活都如此不顧了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他們這一路，是不遺餘力地救人，但仍然會看到如此場面，自然叫人心寒至極。

看著周圍的所有人都低了頭，靈霏知道，每個人的心裡都和沈戈一樣，憋著一肚子的火沒有地方發。

但此刻，靈霏不能和他們一樣。她必須要繼續前進下去，於是她等著沈戈發了這麼一通脾氣之後，才站在了馬車上，環視所有人，大聲道：「我知道，我們每個人的心裡，此刻都是憤怒和不甘心。我們是一路救人過來的，但卻竟然看到了這樣的場面。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裡，一定都不好受。但我想說，沒關係，這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存在的意義！」

她看了看天空，將手放在了胸口：「我們每個人，都在期待著更好的明天。所以我們必須要努力，做一個推動者。也許未來我們還會看到更加慘烈的情況，但那又如何呢？陰霾總會過去，而我們就要做那個驅散陰霾的人，才有意義不是嗎？」

靈霏如此慷慨激昂，叫沈戈的心裡也平靜了下來：「抱歉，是我失態了。我只是看著百姓們如此模樣，心裡難受至極。」

靈霏點頭，而後微笑：「我們會難受，是因為我們一直在朝著前方走，而從沒有回頭看一眼。如果我們現在回頭，會看到一個盛世清平的遣州。會看到一個沒有病患的汀州，更會看到一個井井有條的達州。只是因為我們沒有回頭，所以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絕望罷了。在我們的身後，不只有我們。所以別灰心，我們只是前鋒，我們的背後，還有許多人！」

靈霏從前從不喜歡說這樣的話，但如今事到如此地步，好像這些話也是自然而然地就可以從口中說出來了一般。

而靈霏的話，也足以給所有人繼續走下去的動力了。

沈戈深吸一口氣，對靈霏點了點頭：「夫人說的沒錯，我們之所以滿目瘡痍，是因為我們走在了最前頭。我不該只看到眼前，而沒有回頭。我會繼續努力，我們大家都要繼續努力，前方還有許多人在等著咱們，咱們不能停下來啊！」

「好！」

侍衛們之中，也終於有人抬起頭來，與他們一同點頭：「說的不錯，我們不能停下來！我們就是那前鋒部隊，因為有我們，大家才能更好。我們不要停下來，我們繼續前行吧！」

方才每個人都垂頭耷臉的樣子，如今也是一掃而空了。

靈霏心下稍稍舒了一口氣，也明白大家只是一時憤懣，發泄出了，就什麼事都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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