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進城

就這樣他們相互安慰著，扶持著，便是一路快要到了鈿州城的城門口。

還未抵達城門口的時候，靈霏便聞到了一股難聞又刺鼻的焦糊味道。

她掩嘴下了馬車，卻瞧著梁挺皺了眉頭，眸色昏暗：「這是……」

看他的表情不好，靈霏的心裡便猜出了幾分：「你聞出這是什麼味道了？」

梁挺踟躕一下，而後點頭：「從前跟著伯公爺在外的時候，也聞到過這樣的味道。這是焚燒屍體的味道，他們不會在鈿州城的城門口焚燒屍體吧？」

若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便就算是他們連鈿州城的臉面都不顧了。那也可以想得，如今在鈿州城之中，該是一番如何可怕又慘烈的場面！

果然，等他們一行人到了鈿州城外的時候，城門已經能看清，但城門側面的那個已經焚燒了不知道多少屍體的大坑，也是叫人看的一清二楚！

坑中如今沒有屍體在焚燒，但已然堆了大半坑了。燒成焦炭的屍體，散發出一股股難聞的味道。這焚屍坑的旁邊，也沒有侍衛看守，但靈霏卻看到了不遠處，有兩個已經將自己的身體從頭裹到腳的侍衛，正在搬動城門旁邊的一具屍體，似是想要將那屍體搬到這焚屍坑之中來。

靈霏大約看了一眼那屍體，是死去多時，都有些開始腐爛的樣子了。

屍體上遍布膿瘡，顯然是得了瘴氣病嚴重到無法醫治的地步，而後死亡。

屍體的身上連個布單都沒有裹著，就這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尚且依稀可辨，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屍體。

那侍衛們的動作緩慢，不只是在磨洋工，還是已然對這個鈿州城絕望了，或者是因為他們有其他的原因。

他們慢慢吞吞地將那屍首扔進了焚屍坑之中后，才發現，靈霏他們居然站在了焚屍坑的前頭！

這鈿州城門口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活人了？

起初這瘴氣病剛剛爆發的時候，尚且還有下頭村子鎮子上的流民們來到此處。後來來的多的，便是那送屍體的人。

再後來，連送屍體的人都沒有了，只有零星偶爾一兩個已經病入膏肓之人，拖著殘軀來到鈿州城的城門口，想要進行最後的求助，但無一例外，鈿州城不開門，他們就只能死在城外的焚屍坑。

所以他們突然見到了靈霏一行人站在這裡，也是嚇了一跳：「什麼人？！」

兩個侍衛都是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朝著靈霏他們這裡走來。

靈霏沒將他們二人放在眼中，只是抬眸看向了這鈿州城的城樓。瞧著上頭站著守城的將士們，便是都到了這般地步了，他們仍然堅守在那城樓之上，好似是哪怕這城裡城外再無一人，他們也要守在這裡一般。

靈霏對梁挺點了點頭，梁挺便走上前，看著那兩個侍衛抱拳道：「我們是寧伯公府的人，身後這位便是寧伯公夫人秦氏。我們來到鈿州城，就是為了治療瘴氣病，還請諸位與城守大人通傳一聲。」

鈿州城封閉城門許久，對外頭的消息沒有什麼接受。

所以聽到梁挺這麼說，那兩人自然是不相信：「寧伯公夫人？治療瘴氣病的葯？你們怕不是瘋魔了吧？這世上哪有什麼能治療瘴氣病的葯？寧伯公夫人是那金尊玉貴之人，怎會在這話好似後來到咱們這裡？」

其中一人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另一人也是張望著他們的身後，語氣緊張了起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從官道而來，難不成前頭的那一隊兄弟們出事了？！」

他用武器對準了梁挺，梁挺微微皺眉，耐著性子道：「他們沒出事，是我們勸了他們讓我們進城。不管你們信不信，請你們立刻請城守嚴峻嚴大人來見我們夫人！」

梁挺的目光堅定，微微皺眉之間，身上氣勢卓然，叫這兩人也終於意識到他們可能不是普通人。

前頭那人收回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聲音卻越發小了幾分：「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你們還是早些從哪兒來就回到哪兒去吧！我們鈿州城的城守大人，是不會來見你們夫人的。快走快走，這裡早就不安全了。」

他一個小小侍衛，如何能將話說的這般篤定？

靈霏微微皺眉，親自上前一步：「這城中可是出事了？為何城守大人不能來見我們？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們在遣州、汀州還有達州都做了什麼嗎？」

靈霏這般問題，叫這兩人面面相覷，都是搖頭苦笑：「咱們鈿州封閉已久，早就沒有了外間的消息。嚴大人下了死命令，便是整個鈿州的人都死絕了，也不能讓這魔鬼一般的瘴氣病從鈿州往外傳！你們快些回去吧，就不要來攪和鈿州的這一灘渾水了，鈿州早就不成了，你們一路走來，難道看不出嗎？」

這偌大的鈿州，竟然已經到了這地步？

但即便如此，作為一方的父母官，嚴峻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實在是他該死！

靈霏冷哼一聲，卻是半步都不退讓：「我不管你們鈿州變成什麼地步，我再說一遍，叫嚴峻過來見我！我不是在和你們開玩笑，若還想要讓鈿州能有一線生機，必須讓嚴峻過來見我不可！」

靈霏的心裡生出了許多的憤怒，如今壓抑著，但也足以讓她的眼神威嚴至極。

甚至嚇得前頭安仁不由地後退一步，看了看後頭那人。

後頭那人的語氣里，卻生出了幾分惱恨：「你以為，是我們不想讓大人來見你嗎？！大人根本就來不了，來不了你明白嗎？！早在七日之前，嚴峻嚴大人就已經被傳染了瘴氣病。如今在城守府，他是生是死都尚且不知，你要他如何來見你？！你們還是快點兒走吧，留在這裡，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呢？」

連一方堂堂城守大人都沾染了瘴氣病，可見這鈿州城之中，該亂成了什麼模樣！

靈霏微微皺眉，梁挺也是上前，對那些人不耐道：「我們不會走的。若嚴大人出不來，你們就放我們入城！」

那兩個侍衛看著實在是勸不動他們，都後退一步，其中一人指了指城樓上頭：「如今鈿州城的所有事務，都是虎大將軍在管。你們為難我們沒用！我們就是兩個搬運屍首的侍衛，我們二人因為長期接觸屍首，都不讓進城呢，別說是你們了！」

這鈿州城到了如此地步，靈霏真是覺得自己不該和這兩人廢話什麼才是。

於是她又對梁挺點頭，梁挺便明白了靈霏的意思，瞪了那二人一眼，這才上前推開了前頭一人：「給我滾開！既是不願意幫忙，也別擋路！」

那人感覺到梁挺的動作之中帶了憤怒，也不敢招惹，便讓出路來。

梁挺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枚信號彈，便朝著鈿州城樓上頭放了一次。

「砰——」地一聲，橙黃色的信號彈在鈿州城樓的上空炸裂開來。巨大的響聲，將城樓上的侍衛們都吸引了過來，他們這才發覺，下頭竟然已經站了一隊人馬！看樣子，即便是他們守在城樓上，只怕也早已心不在焉，心生絕望了吧？

然而看到下頭的靈霏他們，士兵們還是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他們：「什麼人？如何進入鈿州？走走走，鈿州如今不開城門，誰都不得入內！」

是同樣說辭，叫梁挺已然厭煩至極地掏出了袖子里寧伯公府的令牌：「我們乃寧伯公府中人，快些開門，我們有事要見城守大人！」

令牌一出，靈霏就聽到身後方才的那兩個侍衛驚訝道：「他們還真是寧伯公府的人？！」

上頭的侍衛們也自然認得這令牌，都是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

在這耽誤了這麼久，梁挺已然快要沒有耐心了：「或者叫你們虎大將軍來與我說話！」

靈霏就瞧著，上頭的侍衛身影閃過，只怕是就去請那虎大將軍了。

沒過一會兒，一個一身鎧甲，但也已經將自己的面部遮掩的嚴嚴實實的男人，就站在了城樓上，對著下頭看道：「誰要見我？」

梁挺再度舉起手中令牌：「寧伯公夫人在此，還請虎大將軍即刻打開鈿州城的城門，放我們入內。有關乎百姓的要事，要入城與大將軍和城守大人商議！」

虎大將軍細細地看了令牌之後，卻什麼都沒說，身影在城樓上頭消失，很快就出現在了城樓下方。

城門打開了一條縫，虎大將軍便從其中走出，走向了靈霏，對靈霏抱拳：「屬下虎振彪，見過寧伯公夫人！夫人，鈿州城受瘴氣病侵擾，連嚴大人都已經得了瘴氣病，只怕不能來見夫人了。夫人還是快些回去，不要入城，否則太過危險。」

他的聲音，便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但靈霏沒有半點兒退縮：「我是為了瘴氣病而來，便不會離開。你開門，放我們入城，我自然有能治好瘴氣病的法子。」

「什麼？！」

聽聞此言，虎振彪也是皺了眉頭：「這怎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