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童謠

第六章童謠

此事是由秦若海提出的,秦遠山自然也是親自督辦了。

原說是要辦一場詩書賽的,後來在孟晴的提議之下,又將琴和畫這兩項也放了進去。不為旁的,那秦月悅是琴與畫的高手,他們對這緞子是志在必得罷了。

外頭的天兒又是陰陰沉沉地冷了下來,想來晚間還有一場大雪。

靈霏帶著小蕊回到了房中,便聽得小蕊是忍不住地不滿道:「家中不管得了什麼好的,儘是往她們的房中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是得了聖上賞賜,奴婢卻瞧著,姑娘還是沒機會呢!」

聽著她這般對自己沒自信,靈霏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卻是對小蕊輕嗔道:「既然是她們志在必得的東西,便讓她們拿了去就是了。」

「哎……是叫姑娘委屈了!」

小蕊聽著零額覅這般虛弱的聲音,倏然抬眸,伸手摸了摸靈霏的額間,而後驚呼一聲:「呀——我就說姑娘今兒怎麼瞧著總是懨懨的,竟是發了燒!」

怪不得,方才站在堂上的時候,她覺得頭暈難耐。

小蕊起身就要去給靈霏請大夫,靈霏本是想拉住她的,卻在站起身的那一瞬間,便感覺到了天旋地轉頭重腳輕,而後便眼前一黑——

「嗚嗚嗚——」

靈霏是被一陣哭泣的聲音吵醒的,是……小蕊的聲音!

雖然頭疼欲裂,靈霏卻還是強撐著睜開了眼,而後看向了坐在床邊哭泣的小蕊:「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啊呀,姑娘醒了!」

小蕊一咕嚕起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這才將靈霏額間已經溫熱的帕子又過了涼水。

瞧著她閉口不言的樣子,靈霏的心裡頭便瞭然三分:「可是方才去同何姨娘說我病了,她不曾放在心上?」

言及此,小蕊那性子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般地憤憤然了起來:「姑娘,她們太過分了!母女兩個正在廳裡頭練畫兒呢,竟是直接讓人將奴婢驅了出來。姑娘……奴婢的心裡頭難受!」

瞧著小蕊如此,靈霏的心裡也和被什麼揪起來了一般。

卻還是強撐著坐直了身體,卻聽得外頭忽而就傳來了腳步聲——

正是疑惑地朝著門外看去,便發覺秦遠山已經帶著何姨娘母女兩個進門了。

靈霏要掙扎著起來給秦遠山見禮,就聽得秦遠山進門之後低呼一聲:「啊呀,這房子里怎麼這麼冷?!」

只瞧著秦遠山身著官服,大約是剛從衙門之中回來。

手裡頭拿著個包裹,裡頭不知裝著什麼。

他進門之後,便縮了縮脖子,看向了桌子旁邊已經快要熄滅的炭火,便對小蕊怒斥道:「懶丫頭,竟是要這樣凍著五丫頭嗎?!」

小蕊一時有些蒙了,委屈巴巴地便紅了眼眶:「老爺……是咱們屋子裡頭只剩了這些炭火了。姑娘還發燒了,是奴婢的錯!」

小蕊如此,便讓秦遠山上前,仔細地摸了靈霏的額間,而後眉頭便皺的更深了幾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請大夫來?」

小蕊抹了一把眼淚,不管不顧道:「方才奴婢去請大夫,卻不曾見著姨娘的面兒,就被請了出來。」

「怎麼回事!?」

秦遠山立時之間便沉了聲,冷眼看向了何姨娘。

何姨娘愣了愣,正是百口莫辯之際,忽而就拍了拍大腿:「啊呀呀,老爺,我知道了!肯定是新來的那些奴才們不懂事兒!我這院子里的奴才,是夫人才給我換過一輪的。我竟是沒想到他們平日里這般剋扣五丫頭的炭火,五丫頭病了,竟還不知道來告知我!老爺您放心,我定會狠狠地懲處這些該死的奴才的!」

倒是讓她做了一回聰明的。

秦遠山親自喊了小廝讓叫大夫來,而後才將懷裡頭的那個包裹放在了靈霏的跟前兒,表情也稍稍舒緩了幾分:「今兒去府衙碰到了梁家的世子梁一沉,他將我喊去了一旁,讓我把這交給你。說是她母親上一回在外頭與著你,覺得你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便將這贈與你,叫你好生注意身體。」

說著,他又嘆了一口氣:「沒成想如今你還是病了,我倒是不知你何時同他們母子關係那般密切了?」

是梁夫人啊——

靈霏伸手打開了那個包裹,發現裡頭竟然是一套姨娘從前留下的戲服!

從前柳姨娘愛聽戲,平日里沒有旁的喜好,偏是愛收集一些戲服來賞玩。別看戲服是下九流的玩意兒,可一套正兒八經的下來,也是破費不少。

如今那些價值不菲的戲服當是該在孟晴的手裡頭才對,怎會叫梁夫人給自個兒送了過來呢?

壓下心頭的疑惑,零額覅對秦遠山溫順道:「多謝父親。」

秦遠山瞧著靈霏虛弱的模樣,只以為她是病了才不願與自己多說什麼,便起身點頭:「我會親自讓管家送炭火過來,然後替你請大夫。你祖父過些日子就要到咱們這裡了,可不能讓他瞧著家中還有病了的孩子,且以為是我對府中照顧不周呢!」

是啊,從前柳姨娘在的時候,他就對自個兒淡淡的,如今更不會做一個旁人眼中的慈父了。

送走了秦遠山,靈霏便感覺得到頭越發地疼了起來。

本只是想著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總能好些。卻不成想,這一睡便像是醒不來了一般。夢裡頭總是夢見母親的身影,遙遙地和她望著,無論她如何奔跑,都再也不能投進母親那樣溫暖的懷抱之中。

一直到在馬車裡頭醒來,靈霏才在渾渾噩噩之間聽小蕊說,她是要被送去齊家醫館裡頭治病的。

原本風寒並非什麼大病,然而大夫說連日以來她失了姨娘,憂思繁重,加之也沒能好好吃飯,所以便是一下病來如山倒。走家看病的大夫便舉了齊家醫館,說唯有讓遠近聞名的齊大夫施針,方才能解了靈霏如今病重之困。

齊家醫館是泉州城之中最有名的醫館了。

醫館的掌柜的齊大夫是個遠近聞名的施針聖手,卻偏偏有一個怪癖:從不出門為人看診,然而不管貧窮貴賤,只要到了他的醫館之中,便就算是醫者父母心,他來者不拒。

所以儘管靈霏一早就被送去了他的醫館之中,這齊家醫館也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這醫館的地方雖然很大,但因為來的患者太多,所以也顯得格外擁擠。

齊大夫親手為靈霏施了針之後,便斷定靈霏是心病大過於傷寒。

於是開了一副葯,讓靈霏在後堂等著,施一個時辰的針再喝了葯之後,她今晚會睡得好些。

因為靈霏是女孩,所以後堂專門在角落裡為靈霏辟出來了一個小床位,又用屏風遮擋。

施針的小醫女剛離開,靈霏便聽到了屏風那邊傳來了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是阿霏妹妹嗎?」

這聲音有些耳熟,可因為靈霏高燒得混沌,竟是一時沒有想起聲音的主人是什麼人。

那人倒是也不怯,從屏風之中的縫隙裡頭,伸出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手上一個乾淨的帕子里包裹著小半塊還熱乎的地瓜:「是我,梁一沉。」

是他啊……靈霏倒是意外,他這樣的一個男子,竟是愛吃地瓜不成?!

接過了那暖呼呼的地瓜,她的聲音因為生病而有些軟軟糯糯的:「梁家哥哥生病了嗎?怎麼在這裡啊?」

雖說是隔著屏風,靈霏卻能感覺得到梁一沉在屏風那邊的莫名悲傷:「不是我生病了,是母親生病了。」

梁夫人病了?

靈霏沒有聽到梁夫人的聲音,有些擔憂:「梁夫人怎麼了?」

梁一沉的聲音很快就從屏風的那邊傳來:「母親好像是連日以來驚懼憂思繁重才生了病,現下正睡著呢。我聽方才齊大夫說,你也是憂思太過?小小年紀,知道你是難的,卻也總要好生待自己的身體,否則吃苦的還是你自個兒。」

靈霏的印象中,他是少言寡語的。此刻說了這麼多,到讓靈霏覺得有些意外。

然是病的這幾日裡頭,頭一回能聽到這般溫暖的話,竟是從旁人的口中說出的。

靈霏的心,也隨著那地瓜的溫度,而生出了些許的暖意。

屏風那邊的傳來了梁夫人的咳嗽聲,可便是病著,她的聲音也是格外溫柔幾分:「一沉,是你秦家五妹妹嗎?你唱首歌給我們聽吧!就小時候,母親教你的那首可好?」

他還會唱歌?靈霏有些失笑,便是不瞧著他的樣子,也能感覺到他那邊有些尷尬的聲音:「母親……這都許多年了,我……我不會唱了!」

「嗤——」

梁夫人輕笑一聲地打趣兒他:「你啊,平日就是太過嚴肅了。昨兒不是還給我唱了嗎?今兒你秦家五妹妹在,就不好意思了嗎?」

像是哄著一個小孩子一般,梁夫人的語氣越發柔暖了幾分:「母親想聽呢,你就唱唱吧!」

這樣梁一沉如何拒絕?

靈霏也適時應和道:「既然是梁夫人想聽,梁家哥哥就唱吧!大不了我在這邊捂著耳朵,不聽你唱就是了!」

這童言可愛,叫梁一沉有些無奈卻又紅了臉頰地低了頭。

「咳咳咳——」

靈霏便聽得,梁一沉在那邊清了清嗓子,很快便開了口:「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

啊……他的歌聲,可真難聽啊!好像每一句話都不在調調上,說真的能做到每一個字都不在音調上,也是他的本事!

可奇怪的是,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十六七歲的少年,此刻本應該是聲音最難聽的變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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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小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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